第七百零九章 寒星照寂狩

　　她微微前倾身子，眼神锐利如刀，继续吩咐道：

　　“出城之后，不可在县城内稍有逗留。

　　你等须分头前往城外各乡野村落，仔细搜寻。

　　目标须是那人憎鬼厌、恶行昭着的泼皮无赖，最好是那般孤身一人、即便暴毙街头也无人问津的渣滓败类。”

　　“记住，绝不可集中于同一村落寻觅，务必分散开来，广撒网，细搜寻。

　　此次需凑足二十之数，只可多，不可少。

　　若日落前仍未能凑齐……”

　　杨嬷嬷话音微顿，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继续道：

　　“便再往城西破庙深处探寻一番。

　　然则，重中之重，是隐秘行事！宁可人数不足，也绝不可走漏风声，引来外人注目。若因谁行事不密，败露了行迹，休怪嬷嬷我手段狠辣！”

　　杨嬷嬷将一应事宜仔细吩咐下去后，心下仍惦记着柳清雅。

　　这一日风波迭起，变故丛生，夫人自清晨用了些薄粥后，便再未进过水米。

　　思及此，她转身便朝小厨房走去，欲亲手为夫人调理些易克化的精致膳食，暂缓其疲乏忧思。

　　待杨嬷嬷离去，留下的十二名小厮即刻聚首，低声商议起来。

　　众人议定，先遣出四名手脚麻利、心思缜密之人，专责往城外村落探寻合适“药材”，须得仔细记下其准确方位、体貌特征，以便后续动作。

　　待其探查分明，再发信号，召集其余人手一同进行“采集”。

　　与此同时，其余八名小厮亦不闲待。

　　他们遂分成两批，悄无声息地潜入县城街巷之中，于人流熙攘处或僻静角落里，暗中物色合适的城内“药材”。

　　此举是为万全之策，倘若城外所获不足所需之数，便可立刻转而“采集”城中之“材”，以免误了尊者晚间之用。

　　计议已定，众人皆敛息屏气，依计行事，身影迅速悄没于庭院内外，一场隐秘而阴冷的搜寻，于光天化日之下悄然铺开。

　　日头渐西，暮色四合。

　　先前遣出的四名小厮已然折返，悄步回禀：已于城外邻近村落中，仔细寻得十一名合用的“药材”。

　　此十一人或为孤苦无依之乞儿，或为人憎狗厌之地痞，皆是即便消失也无人深究之辈。

　　此刻，他们的藏身之处与体貌特征皆已被一一记下，只待夜深人静，便可统一动手“采集”。

　　与此同时，奉命在城中暗访的其余八名小厮，亦有所获。

　　他们穿梭于长亭县的街巷之间，于人流之中或僻静角落，同样物色到了数个合适的城内“药材”。

　　众人议定，待城外那十一名“药材”悉数到手之后，若数目仍有不足，便可随即转向城内，于那破败的城隍庙、或是无人居住的荒废屋舍之中，对已盯上的目标进行“采集”。

　　残阳的余晖彻底隐没于地平线下，暮霭笼罩四野，一场冷寂而隐秘的夜捕，即将依计展开。

　　暮色四合，万籁俱寂，浓重的夜色如墨般浸染天地，弦月孤星皆隐没于层云之后，正是夜阑人静、万物沉眠之时。

　　十二名身着玄色劲装的小厮，宛如自地府潜行而出的幽魅影卫，又似暗夜中无声游走的索魂无常。

　　他们依凭着白昼里早已勘探分明的地形路径，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地分作数股暗流，如鬼如蜮，悄无声息地扑向各自既定的目标。

　　身影掠过墙垣巷陌，竟不闻步履声息，唯有夜风拂过衣袂的微响，旋即消散于沉沉的黑暗之中。

　　（严家村）

　　夜色如墨，两名青衣小厮悄无声息地潜至村东头的破败土地庙。

　　但见庙檐下草堆中，那无父无母的傻子正蜷缩着身子酣睡，嘴角还残留着不知何处蹭来的馊水残渍，在微弱月光下泛着油光。

　　一名小厮眼中寒光一闪，迅如猎豹般蹿上前，用早已浸透迷药的厚布巾死死捂住其口鼻。

　　那傻子于梦中惊醒，只来得及从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四肢微弱地抽搐几下，便彻底软倒，失了知觉。

　　另一小厮即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将粗糙的麻袋套其头身，以麻绳飞快捆扎结实。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干脆利落，如同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

　　（上喜村）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队小厮亦抵达上喜村河边。

　　与此处情形同严家村无异，另一个命运相似的傻子正痴痴蹲在河岸旁，望着浑浊水面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对身后悄然逼近的危险毫无察觉。

　　一名小厮自其身后阴影中缓缓靠近，骤起发难，同样以迷药将其制伏。

　　另一人默契配合，撑开麻袋，将这具瘫软的身躯囫囵装入。

　　浑浊的河水依旧漠然流淌，汩汩作响，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此二子身世大抵相仿，皆是父母早亡的苦命人。

　　村里并非没有亲戚，然其亲族皆乃心狠凉薄之辈，早在二人双亲离世之时，便已寻由头霸占了本就不多的田产屋舍。

　　这两个痴儿能在这世间挣扎存活至今，全赖村中偶有善心人零星投喂。

　　然各家皆有难处，粥饭岂能长久周全？不过是东家半碗残羹，西家一口冷炙，苟延性命罢了。

　　虽生存艰难，终日饥寒，竟也就这般磕磕绊绊地长大了，如同野草，无人照拂，却也未曾彻底断绝生机。

　　可叹，天意弄人。

　　这两个于世间艰难求存、受尽苦楚的可怜人，终究未能挣脱命运的捉弄。

　　今日忽遭此无妄之灾，他们如风中残烛般微弱的人生，怕是已然走到了尽头。

　　（尾岩村）

　　尾岩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树下，三名地痞正围着一块破石板赌得眼红耳热。铜钱散落一地，输急了眼的那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伸手就要去揪对面同伙的衣领，另一人则梗着脖子推搡反击，唾沫星子飞溅，全然不觉危险临近。

　　忽地，数道黑影如蛰伏已久的猎豹，自树后及草丛暗处猛然蹿出！动作迅捷如电，直扑三人。

　　每两名小厮对付一个地痞，配合极为默契：一人手持硬木短棍，精准狠辣地击向其脑后；另一人则抖开浸透迷药的布巾，自后猛然捂住其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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