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在控梦吗

　　北海水族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今天是正式开业的第一天，各种活动各种福利还有主办方分发的糖果，引得小情侣小朋友纷纷前来，一时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童悠寻穿过人群，搜索着一个个卡通玩偶装，猜测着一个个看不到真容后的脸庞！

　　昨天他穿的玩偶服颜色是黄色？红色？粉色？蓝色……

　　脑瓜子迅速搜罗着昨天遇到他的情形——

　　有个小男孩奶声奶气喊着:“海绵宝宝在那！”

　　另一个小男孩不服气:“我喜欢章鱼哥……”

　　小男孩争辩:“章鱼哥谁都不喜欢，整天愁眉苦脸的表情，不爱说话，一点都不好玩！”

　　另一个小男孩不甘示弱:“海绵宝宝叽叽喳喳，吵死了，就知道做蟹黄堡，养一只破蜗牛……”

　　突然，一个糯糯的小女孩的声音加入口舌大战:“派大星会开车，爱炫耀，憨憨的，多可爱，像个粉耗子，你们看——他还牵着我……”

　　粉？耗子？

　　好萌的形容，童悠寻忍不住循声望去，对了，关诺隐昨天穿的就是‘派大星’玩偶服，她心急如焚冲过去……

　　却忽视了‘派大星’手里牵着的小萌娃——那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布灵布灵的，鼻翼尖尖，樱桃小嘴，粗粗的两个蜈蚣辫子甩来甩去，足以满足所有妈妈粉对梦中情女儿的全部幻想……

　　小朋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拥而上，童悠寻不得已跟一群小孩抢着往前跑，特别哗众取宠，但是她也不管啦……

　　“这个大姐姐真是的，跟我们小朋友抢棒棒糖吗？”

　　“呜呜……我要告诉妈妈，有大人跟我们抢……”

　　“这个大姐姐你还没长大吗？”

　　满满的水族馆尽是小朋友对她的质疑和不满，童悠寻想过去摘下派大星的头套。

　　突然，她的大腿一阵生痛，原来是被那个蜈蚣辫女孩咬了一口，童悠寻低头看她，准备质问……

　　猛的，小女孩赤裸裸往地上一躺，拉着派大星裤腿直叫唤，“爸爸，她打我……呜呜……”

　　‘派大星’人偶看了看地上的小女孩，又看了看童悠寻，那种穿过布偶投来的鄙夷目光令童悠寻情不自禁瑟缩！

　　童悠寻解释:“我没有，是她先咬我……”

　　派大星人偶蹲下去扶起，不得已说教道，“小孩再怎么淘气，我们大人也不要跟她置气……”

　　这嗓音，儒雅清透，似曾相识，但是看那人的身形，矮了那么一丢丢，不明显……

　　“不是爸爸，你声音不对啊？”小女孩疑惑。

　　“千灵，哪里不对了？”那人闲闲道。

　　“你的声音像叔叔！你不是我爸爸？你是……？”说罢，小女孩似乎跟他的关系熟稔，毫不思索将他头套摘下——

　　刚好，这也是童悠寻迫不及待想知道的，只见，水族馆前浩瀚的人流仿佛凝滞，她目光定定，可是希望落空……

　　那人气质儒雅，一副金框眼镜同时戴上，遮住他深邃的眸子。

　　几乎是同时，小女孩与童悠寻异口同声道:

　　“古夕痕？

　　“古夕痕叔叔……”

　　小女孩名叫关千灵，人小气性大，她一跺脚，骂道:“爸爸真可恶，居然用调虎离山之计骗人家，而且叔叔你还配合他！”

　　古夕痕站起身，露出毛茸茸脑袋的他束缚在一身粉色的卡通玩偶服里，显得有些滑稽！

　　“还不是怕了你这个小魔王，一旦被缠上，不死不休不得了……”

　　“那他现在在哪？”关千灵逼问:“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你老婆，说我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

　　饶是律师的古夕痕也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古灵精怪小丫头缠人的劲儿，他可是领教过了，真的是相当蛮横了……

　　何况，她还可以开天眼，并且好的不中坏的中，大抵是太狡猾，专门挑坏的预知——真是叫古夕痕退避三舍……

　　真不能对关诺隐生恻隐之心，这下好了，

　　还是把他供出来吧。

　　“他刚跟我对换了玩偶服，他穿的是珊迪，水族馆南门处那边有人找他！”

　　话音刚落，童悠寻拔腿就跑，却见关千灵站在原地，像个小大人似的优哉游哉打量她，不动地方。

　　童悠寻稍加疑惑，只听关千灵人小鬼大戏谑道:“马上天降大暴雨，还有霉运等着你……胆小的话就赶紧躲回家去！”

　　是对自己说的吗？童悠寻也不敢多想，便往南门走去——

　　果然，来找关诺隐的人是阿辰，他正声嘶力竭地对关诺隐劝说着什么，童悠寻下意识

　　走近一看，关诺隐斜靠在秋千椅上，懒洋洋晃着，尽阿辰说破嘴皮子，薄薄的唇瓣吐出三个字:“我不去……”

　　阿辰又啰嗦一堆，关诺隐闭上眼睛，淡定自若:“还是不去……”

　　阿辰晃晃悠悠，心绪不稳，他突然双膝一弯，跪了下来，阿辰道:“二十八年来，我冯亦辰只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是今天，我第一次给你下跪，我只希望你去见见齐雨薇，她见不到你就会自杀……”

　　“说了不去……”

　　“是，我以前一直想找你单挑，凭什么雨薇爱你爱得如痴如醉，后来才发现她是一厢情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每天忙得跟牛马一般，她想见你一面都是奢望……我也不怨你……”

　　“不去就是不去……”

　　“不行，你想为自己证名吗？雨薇直播间通通是骂你，冷血动物，渣男，见死不救的……”

　　“不想，爱骂不骂……”

　　“当初，我还劝得动她，可这次她实在太执拗了，她死意已决！”

　　“我不是阎王，管不了！”

　　阿辰气结:“你怎么可以那么冷漠？多说几个字会死吗？”

　　“呼……”关诺隐长长吐出口气，似乎缓了好久，才说出一串话:“抑或是你觉得这世上有人不死，或是谁家里没死过人，你给我找到一个，我就去看她……”

　　阿辰一怔，气结站起身，破口大骂:“混蛋！不想去就明说，你这不是强人所难！”

　　“多说了几个字，没死！”关诺隐抬了抬眸，又合上。

　　“……”阿辰被他气到无语，他忽然抡起一拳就要挥过去。

　　“啊……”童悠寻惊呼，刚想去阻止，突然鼻翼钻进一团香薰的气息，她恍恍惚惚像吸了迷魂烟一般，意识瞬间一片空白倒地，暮色的天空骤然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到她身上……

　　有个蜈蚣辫小萝莉凑上去，邪魅盯着昏迷的童悠寻看了半晌，喃喃道:“也没什么特别嘛——”

　　硕大的雨珠顺着她的鬓角、脸颊滚落，与她天真无邪的小脸交相辉映，突然，头顶的雨被屏蔽开来……

　　“叔叔……把伞拿开……”头抬也没抬，小萝莉阴恻恻道。

　　“为、为什么？”金框眼镜男人一瑟缩，他知道进入了怪胎的世界，适应了多久了他还是在适应。

　　“叔叔您说，吸了迷迭香，她趴在湿漉漉的路面多久会死？”

　　“人，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吧？她醒过来可能会感冒会发烧会咳嗽，去医院打个点滴……”

　　“哦……”小萝莉把玩起她湿漉漉的发梢:“那我让她跟我一起回星星的世界呢…”

　　……

　　古夕痕闻言，脸色惨白，他还想问什么，只看到关千灵身后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敬畏之感扑面而来，外人看来小小萌萌的关千灵在他前边，弱得如同一只小鸡仔……

　　“回去吧！”

　　关诺隐冷冷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原本桀骜的关千灵又开始抱大腿:“爸爸，不要，我听话……”

　　关诺隐蹙眉，轻轻一挥手，古夕痕只得听命，乖乖地拉过别扭的关千灵，说:“没得选，走啦——”

　　关千灵呜咽着但也不挣脱古夕痕了，“爸爸，我听话你还会见我吗？”

　　关诺隐站在滂沱大雨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去抱起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童悠寻……

　　关千灵不知眼眸里眨出的是雨还是泪，她一个劲道歉:“我只是试一下，对不起爸爸，我不该碰您的逆鳞，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要早点见我呀……”

　　雨声越来越大，关千灵的哭喊声被湮没，末了，关诺隐看他们走远，也转身走了……

　　不知睡了多久，头疼欲裂，痛到不行，是快死了吗？

　　有块高地前面，很闪很绚烂的光，吸力很强大，童悠寻身不由主朝那里走去——

　　突然，她“啊”地尖叫……

　　前面那个小女孩，扎着蜈蚣辫，她见过，北海水族馆前的小萝莉吗？

　　蓝天白云突降暴雨，整个天空黑的浓稠，压抑得她喘不过气——

　　小萝莉背对着她开口:“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童悠寻诧异:“为什么？”

　　小萝莉笑了，诡谲的笑声不绝于耳。

　　“为什么？”童悠寻又问，心悸得厉害。

　　“你跟我……”小萝莉忽地转身，她的面容再也不似那天初遇时可爱:“都是来自寂寞的星星之上，都是魂魄零散之人……”

　　“可是我好生生活在这里，我就不打算离开……”一股痛彻心扉的力量席卷了童悠寻。

　　小萝莉瞳孔阴暗，向着西方遥遥一指邪笑着:“不要嘴硬了，看那……”

　　“什么？”童悠寻哑然，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啊……”

　　“那里是什么？”

　　童悠寻失心疯一般往那里飞奔，大声疾呼:“妈妈，星洲，我终于……终于见到你们了……呜呜……”

　　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她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似的，有股无形的力量扯着她不能前行，两个空间之中仿佛树立着强韧的结界，她拍不烂，踹不破，眼睁睁看着妈妈带着年幼的弟弟越走越远……

　　童悠寻颓败地瘫坐在黄沙地上，这里飞沙漫天！

　　“无能为力吗？我可以帮你……”小萝莉视线也悠悠回转。

　　“怎么可以见到他们？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想不想飞，没有桎梏，自由自在，像坐飞机一样遨游月亮星星之间？”

　　“不想，我只想见到我最爱的亲人！”

　　“他们就在那个星球之上，只能飞过去……”

　　“是吗？”

　　“来，跟我走……”

　　小萝莉伸手迎接她，童悠寻陌然将手递给她……

　　她们像瞬移到一处悬崖峭壁旁，深不见底，深不可测，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刮得她快站不稳，而小萝莉却稳如泰山。

　　只听她用摄人心魄的魔音穿耳:“像鹰隼般，勇敢地跳吧……”

　　童悠寻刚想跳，一股刺痛由人中处传来，扎得她从天灵盖痛到脚板底——

　　“啊……”

　　童悠寻痛得惊呼！

　　小萝莉有些慌神，没了刚刚的淡漠，勃然大怒，喝道:“磨蹭什么？快跳！”

　　“你在控梦吗……”忽然，童悠寻明媚一笑，整个天空的阴暗浓郁的黑被瞬间驱逐，大地绿了，白云浮动，整个世界亮了——

　　“再也不见——”童悠寻以800码的速度往相反的方向风驰电掣逃命去……

　　猛的，睁开眼，童悠寻左瞧瞧右看看，什么情况？

　　她只记得昏迷前在北海水族馆，满天的大雨淹没了自己，接下来——

　　她是昏迷了还是一直在这出洋相？

　　往前一步，是空的，往后一步，也是空的，抬头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低头，我去，童悠寻差点吓尿了，她站在一处老旧的顶楼栏杆外围，一旦踏空，她就会粉身碎骨……

　　她的双腿瞬间吓得打哆嗦，她看到向阳公寓招租的广告牌，上面有个广告代言人正呲着白花花的大牙对着她笑，仿佛在笑她此刻的举动像个白痴——

　　楼底下也是人群攘动，胡同逼仄，消防队开进来也是大费周章的，下面已然铺好了气垫，童悠寻记得向阳公寓顶层是第八层，没有电梯，贫民窟的亲民房价，所以这里深受底层蝼蚁人民的欢迎，也正因为这只怕消防员上到顶楼亦是消耗了大量体力……

　　一阵微风拂面，可这对于童悠寻来说不亚于龙卷风的作用，她究竟在这傻兮兮站了多久，她腿一软，吓得花容失色——

　　“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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