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春和景明（2）

　　司徒衍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茶水滴在袖口，他却只顾着看向萧凝霜摇摇欲坠的身影，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了然。司徒皓月坐在一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父亲，”她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萧鸿擅自出兵，李言笑和赵晏趁机得手，这该怎么办？”

　　司徒衍放下茶盏，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帐内天盛将领们慌乱的神色：“可能是内讧，他们内部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

　　他指尖在案上轻点，“萧凝霜失了萧鸿萧齐，方寸已乱，必然要疯魔般去云州复仇。可李言笑和赵晏敢动手，手里定有后招，到时候萧凝霜一败，我们这些‘联军’，就是他们下一个要清剿的目标。”

　　司徒皓月心头一凛：“那我们……”

　　“走。”司徒衍斩钉截铁，起身时动作果决，“趁着萧凝霜还没彻底发疯，立刻派人去见李言笑，就说南国愿助他‘平定叛军’，条件是保我司徒一族安然退回南国。”他瞥了眼帐内已陷入混乱的天盛将领，冷笑一声，“萧凝霜护不住自己的侄子，更护不住我们。这盘棋，该换个棋手了。”

　　夜色如墨，云州城外马蹄声骤响，萧凝霜一身银甲未卸，手握长剑立于营前，声线冷厉如冰：“李言笑、赵晏，滚出来见我！”

　　营门缓缓打开，李言笑一袭青衫先出，身后跟着披甲的赵晏。见萧凝霜剑指营门，李言笑先开口，语气平静：“长公主深夜闯营，剑拔弩张，是认定萧将军之死，与我二人有关？”

　　萧凝霜剑尖微颤，眼底怒火难掩，却仍保持着理智：“你倒是冷静，似乎是知道我要来兴师问罪？”

　　“我也不和你兜圈子，萧鸿是我天盛皇子，今日征战北阳却突然中伏身死。他行军素来谨慎，若非有人设局，怎会轻易落入陷阱？你惯有阴谋诡计，不是你们设计，还能有谁？”

　　赵晏上前一步，沉声道：“长公主这罪问得好没道理，兵者诡道也，我们是对手，敌人！我为何要对敌人仁慈！”

　　萧凝霜瞳孔一缩，握剑的手紧了紧：“好，好一个兵者诡道。我今日前来的确唐突，这个栽我认了。但他是我天盛皇子，我来寻回他的尸身。”

　　杨钰突然从他们身后窜出：“那你可是晚了一步，将士们打扫战场，北阳将士们的尸体已经都被安置了，至于天盛逆贼，好像被扔去乱葬岗了吧？”

　　“你无耻！”萧凝霜立即暴跳如雷，一双眸子已然猩红无比，仔细看去泪珠早已打转，李言笑看出了她在强撑。

　　其实在她创作的时候，也没有设定她对这个侄子有多少感情，更多的是偏向利用。如今看来，这些她曾经不以为意的纸片人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了，好像不受原本的控制了。

　　“长公主息怒，只要你答应退兵，我一定会将他的尸体交还给你的。否则，免谈！”

　　“你威胁我？”

　　李言笑丝毫不惧她的剑又近了几寸，她走近了几步：“公主聪慧无比，自然能够看出此役过后，你们没有必赢的可能，再加上南国撤退，你觉得你们除了退兵，还有的选吗？”

　　萧凝霜自嘲一笑，将剑收了回去：“我早该想到，他们根本靠不住。即使手段用尽，也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长公主手握天盛兵权，却屈居你那位皇帝兄长之下，渴望掌权的心思，南国看得比谁都清楚。他们帮你打北阳，不过是想借你的手削弱天盛兵力，等你我两败俱伤，他们再坐收渔利，何谈真心结盟？如今北阳气势正盛，他们便第一个抛弃了你。”

　　赵晏见状，语气放缓了些：“长公主，扪心自问，你我这一仗到底为何而打？是否非打不可？天盛若是举全国之力，倒是勉强与北阳打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别让小人渔翁得利才是！”

　　萧凝霜沉默片刻，剑尖垂落，声音冷了几分：“到底还是年轻人，目光短浅。你们从来不是我的目标，这仗迟早会打，只不过我没想到鬼医那么没用。司徒小人我自然更不会放过了！”

　　李言笑思索半天有关这位公主的资料，她到底是给自己塑造了个什么样的敌人。就到目前看来，她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有谋略，有手段。她还想要什么呢，连北阳都不放在眼里？

　　一个宏大到她不敢想的想法骤然冒出了头，在两人眼里疯狂试探。李言笑领悟了她的意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早就听闻，公主胸有丘壑，如今看来，更是心怀天下啊。只是我们谁都没办法做到，彼此牵制。公主想要更进一步，就得打破桎梏。我有一计，公主可愿一听？”

　　——

　　夜色里，萧凝霜率亲卫疾驰回天盛主营，远远便见南国联营一片漆黑。她踹开司徒衍的营帐，帐内烛火早已燃尽，案上只留半盏冷茶，砚台里的墨汁凝了厚霜——果然人去帐空。

　　“长公主！”亲卫匆匆来报，“南国粮道那边，兵士正往马车上搬粮草，看方向是往南国国境去！”

　　萧凝霜站在帐中，冷风从帘缝灌进来，吹得甲胄作响。她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冷意：“好一个‘同仇敌忾’，好一个‘共分天下’，司徒氏倒是会捡便宜！”

　　不多时，又有兵卒来报，天盛与南国接壤的三关口，南国守军已悄然换防，隐隐有封锁通道之意。萧凝霜眸色一凛，快步走到案前，取过狼毫，蘸墨便写——信中只言“愿依君计，共讨南贼”，末尾盖下她的长公主印鉴，命亲卫连夜送往北阳营。

　　次日天未亮，云州城外的号角骤然响起。北阳的玄甲军与天盛的银甲军分作两翼，李言笑勒马立于左，萧凝霜持剑站在右，中间是手持令旗的赵晏。

　　“南国背盟，此乃不义；觊觎中原，此乃不臣。”赵晏扬声喝道，令旗一挥，“今日我北阳、天盛合兵，共伐南贼！踏平南国都城之日，再论天下归属！”

　　号角声震彻云霄，两国大军如潮水般向南国方向进军。萧凝霜望着身前整齐的军阵，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司徒氏想坐收渔利，那便让她先尝尝，背盟者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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