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瘟起·边城恐慌

　　云丘镇的清晨，本应是炊烟袅袅，市井渐喧的时刻。然而，一股异样的死寂笼罩着这座边陲小镇。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往日柴火与饭食的香气，而是一种若有若无、令人心神不宁的淡淡腥气。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镇东头靠打井水为生的老鳏夫张石头。天刚蒙蒙亮，他就捂着肚子，脸色蜡黄地冲到院角的茅厕，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吐出的尽是黄绿色的苦水。紧接着便是难以抑制的剧烈腹泻，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完全无法控制。仅仅半日，这个原本还算硬朗的老人就脱了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浑身滚烫，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爹！爹您怎么了？”闻讯赶来的儿子张铁柱看着父亲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他刚要去请镇上的郎中，自己腹中也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剧烈的绞痛让他瞬间佝偻了腰，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张铁柱的心头。

　　恐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以张石头家为中心，在云丘镇迅速扩散开来。短短两三日，相似的症状如同瘟疫的魔爪，攫住了越来越多的镇民。

　　“呕…咳咳…水…给我水…”李家媳妇抱着木盆吐得天昏地暗，脸色灰败。

　　“娘！弟弟又拉肚子了！止不住！”王家院子里，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呼喊充满了绝望。

　　“救命啊…肚子好痛…像刀绞一样…”街角的壮汉蜷缩在地，痛苦地呻吟翻滚。

　　镇子里唯一的郎中赵大夫，他的小医馆早已被绝望的镇民围得水泄不通。门板被拍得震天响，哭喊声、哀求声、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

　　赵大夫须发皆白，此刻也是焦头烂额，满面愁容。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凶猛诡异的急症。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脱水之快，仿佛生命被无形的力量急速抽干。他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止泻退热方子，甚至用了猛药，却如同泥牛入海，收效甚微。病患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皮肤失去弹性，眼窝深陷如骷髅，最后在极度脱水和衰竭中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一个死者出现了。是张石头。他那枯瘦如柴、脱水变形的尸体被草席裹着抬出家门时，彻底点燃了云丘镇积累已久的恐惧。

　　“瘟…瘟疫！是瘟疫啊！”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喊出了这个令人魂飞魄散的字眼。

　　“天杀的！是西戎人！一定是西戎人投的毒！”联想到前线的战事，愤怒和恐惧交织，让镇民们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快跑！离开这里！不然都得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知是谁带的头，绝望的人群开始拖家带口，推挤着涌向镇门，试图逃离这片被死神标记的土地。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把瘟神带出去！”镇上的里正和仅存的几个衙役声嘶力竭地试图维持秩序，但在汹涌的恐慌人潮面前，他们的声音如同蚊蚋般微弱。混乱中，有人被推倒踩踏，哭喊声、咒骂声、牲畜的惊叫声响成一片。店铺被慌不择路的人撞开，货物散落一地也无人理会。往日还算有序的边陲小镇，秩序彻底崩溃，陷入了末日般的混乱。

　　而云丘镇的惨剧，仅仅是冰山一角。几乎在同一时间，与西戎接壤的“落马驿”、“青石堡”等几处边境城镇，也相继爆发了同样恐怖的疫情！死亡的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向最近的府城，飞向负责后勤调度的边军大营。

　　陇西城，临时医所。

　　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萧云倾正全神贯注地为一名腹部重伤的士兵进行最后的缝合。她的动作稳定而精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被一旁的青鸾轻轻拭去。连日来的救治让她眉眼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

　　就在这时，医所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寒气涌入。一名浑身沾满泥雪、脸上带着惊惶的传令兵踉跄着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行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一路狂奔而嘶哑变调：

　　“报！报县主！报王爷！大事不好！云丘镇、落马驿、青石堡…好几处边境城镇突发急症！上吐下泻，高热不退，死人…死人了！郎中束手无策，百姓大乱，都说是…是瘟疫爆发了！消息…消息正传向各营！”

　　“什么？！”萧云倾手中的银针悬在半空，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她清丽的面容瞬间褪去了血色。瘟疫！在战争胶着、后勤吃紧的当口，在后方城镇爆发瘟疫？！这远比十万敌军压境更可怕！

　　原本充斥着伤员呻吟的医所，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军医、伤兵、帮忙的民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恐地望向门口那风尘仆仆、带来噩耗的传令兵，脸上血色尽褪。瘟疫二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连空气中弥漫的药味似乎都带上了死亡的气息。

　　萧云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但按在药箱边缘的手指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看向传令兵，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症状？具体症状如何？第一个死者距离发病多久？当地水源可有异常？”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种可能的烈性传染病，每一种都足以在缺医少药、卫生条件堪忧的古代酿成滔天大祸。后方若崩溃，前线将士的军心…萧云倾不敢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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