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张傲的理想

　　"正因知道可疑，才更需要制度防范。"张傲平静回应，"我个人可能被腐蚀，但八百双眼睛互相监督，就没那么容易堕落。"

　　九儿注意到，当张傲说这话时，他眉心的红月胎记微微发亮，仿佛在...记录？

　　傍晚，武铮独自在营地边缘踱步。他眼中黑气流转，李恶的视角让他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每个红月卫成员眉心的朱砂印记都与张傲的胎记有着细微的能量连接；议政厅地下埋着十二块血色晶石；甚至那些天真玩耍的孩童，身上也带着若有若无的红丝...

　　"发现了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武铮猛地回头，发现是那个年长的红月卫。但此刻对方眼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声音也变成了熟悉的慵懒腔调——摩罗耶！

　　"他构建的制度很精妙，不是吗？"摩罗耶借着红月卫的口说道，"越是强调自律与监督，越能暴露人性的弱点...这才是最精彩的戏剧。"

　　武铮剑魂瞬间出鞘，抵住"红月卫"咽喉："你到底想干什么？"

　　"观察，仅此而已。红月卫"微笑，"张傲以为他在对抗我，实际上他正完美执行着我的实验——看看人类获得力量后，能坚持理想到什么程度。"

　　话音刚落，红月卫突然一个激灵，眼神恢复清明，困惑地看着颈前的剑锋："武先生？您这是..."

　　武铮收剑转身，心中寒意更甚——摩罗耶的渗透，比想象的更可怕。

　　当夜，武铮将发现告知九儿。两人通过血纹联系王永年，远在二十里外的王永年立刻感知到异常。

　　"不是张傲..."王永年眉心渗出血珠，向严正卿等人解释，"摩罗耶的标记不在个人身上，而在整个'红月卫'制度中！"

　　向宁迅速领悟："就像渔网只抓鱼群不抓单鱼...摩罗耶要观察的是一个群体的异化过程？"

　　王永年点头："最可怕的是，张傲越努力防范堕落，这个制度就越完善，摩罗耶得到的实验数据就越有价值..."

　　"必须立刻通知九儿他们！"严正卿起身。

　　"来不及了。"王永年按住太阳穴，"张傲正在邀请九儿加入红月卫...武铮极力反对...九儿犹豫不决..."

　　血纹传来的画面让王永年面色大变——张傲向九儿展示了一个地下密室，里面悬浮着三百颗血色晶石，每颗都对应着一名红月卫成员。这是整个理想国的力量核心，也是...摩罗耶标记的真正载体！

　　红月之庭的议政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世子孙先一袭青衫立于中央，手持一卷《大般涅盘经》，声音清朗如钟：

　　"佛告波旬：'我灭度后，末法时代，汝当现比丘相，坏我佛法。'波旬言：'世尊，我当如何坏？'佛言：'汝当赞叹檀越，亲近国王大臣，以我袈裟，作非法事...'"

　　张傲端坐主位，红月胎记在烛光下如血滴般鲜艳。九儿与武铮分坐两侧，雷宇、严正卿等人环立四周。厅外十二名红月卫肃立，眉间朱砂隐隐泛光。

　　"孙先生引这段经文，是何用意？"张傲平静发问。

　　孙先将经卷轻放案上："张公子，摩罗耶正如经中所言波旬，终将利用您的理想。今日他赐力而不干涉，恰似波旬'赞叹檀越'；来日必'以我袈裟，作非法事'。"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火把偶尔爆出噼啪声。

　　"有趣的观点。"张傲轻笑，"但红月卫制度正是为防范此而设。波旬能腐蚀个人，如何腐蚀八百双互相监督的眼睛？"

　　向宁上前一步："《荀子》云：'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集体亦由个人组成，若摩罗耶能惑一人，便能惑十人、百人..."

　　"所以需要公议与戒律！"张傲拍案而起，"上月我们刚处决了一位受贿的红月卫。若制度无用，为何他能伏诛？"

　　严正卿官袍微动："下官任县令多年，深知法不外乎人情。张公子制度严苛，竟为一块田地诛杀功臣，岂非正堕摩罗耶下怀——让他人代行己恶？"

　　张傲眼中红芒微闪："严大人错了。非为田地，为的是'均平'之道。今日破一戒，明日溃千里。"

　　"师兄！"雷宇突然开口，"还记得满月教'济世三誓'吗？'勿因善小而不为，勿因恶小而容之'。摩罗耶的力量，本身就是'恶小'啊！"

　　张傲身形微震，红月胎记忽明忽暗。九儿趁机轻握他手臂："傲堂哥，大家是担心你..."

　　无人注意到，厅外一名年轻红月卫的瞳孔深处，闪过一抹不属于他的慵懒笑意。

　　摩罗耶借这双眼睛观察着辩论，心中愉悦非常。张傲为理想辩护得越激烈，越证明这个"实验品"的优质——他正完美演绎着一个理想主义者如何自我说服、自我禁锢的过程。

　　"精彩..."摩罗耶在他化自在天的王座上喃喃自语，"越是聪明的人，越会编织完美的理由说服自己..."

　　他指尖轻点，那红月卫眉心的朱砂印记微微发热，将辩论产生的精神能量悄悄吸收。每一分疑惑、每一寸坚持，都成为滋养标记的养分。

　　二十里外荒庙中，王永年突然捂住眉心跪地。

　　"怎么了？"万三慌忙扶住他。

　　王永年额头青筋暴起："张傲...红月印记...在生长！"他艰难地描述着血纹传来的画面——张傲体内红芒正随辩论激烈程度而膨胀，尤其当他坚持己见时，那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

　　"不是控制..."王永年冷汗涔涔，"是...共鸣！摩罗耶在让张傲自己强化那个标记！"

　　秦三娘剑已出鞘半寸："得立刻阻止他们继续辩论！"

　　"来不及了..."王永年望向窗外血色渐浓的夜空，"有什么更可怕的事要发生了..."

　　仿佛印证王永年的预感，议政厅外突然传来喧哗。

　　一名红袍染血的红月卫押着个灰衣男子闯入："禀先生！巡逻队发现赵队长私放粮仓救济非誓约民！"

　　全场哗然。那被押的赵队长昂首道："非我私放！那孩童将死，按《赤眉誓约》第四条'同生死'，我..."

　　"狡辩！"红月卫厉喝，"非誓约民不享此权！按律当诛！"

　　张傲面色阴晴不定。九儿急道："傲堂哥，那孩子..."

　　"公议吧。"张傲闭眼片刻，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决然，"红月卫全体表决。"

　　表决过程冰冷如刀。十二名红月卫依次发言，竟无一人为赵队长求情。最后全票通过——死刑，立即执行。

　　"看到了吗？"武铮冷笑，"这就是你防范摩罗耶的制度？连救个孩子都要处死？"

　　张傲沉默地看着赵队长被拖出，突然道："你们不明白...稍有松动，摩罗耶就有机可乘。必须...坚持原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九儿正泪流满面地看着他，银蓝眼眸中满是陌生与恐惧。

　　"这不是我认识的傲堂哥..."九儿颤抖着后退，"满月教教导我们'人命至重'，你却..."

　　张傲眉心血月大亮，厅内所有红月卫的朱砂印记同时响应。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缓缓浮空，声音变得不似人声：

　　"正因'人命至重'，才更要...坚守制度..."

　　"行刑！"

　　随着红月卫统领的厉喝，刽子手的大刀在晨光中扬起。赵新民——那位因救孩童而被判死刑的红月卫队长——被按在木墩上，面色苍白却目光坚定。

　　"且慢！"

　　一道青光闪过，"铛"的一声脆响，刽子手的大刀被一枚铜钱击偏。世子孙先白须飞扬，手持《大般涅盘经》大步踏入刑场：

　　"滥杀义士，此非正道！"

　　几乎同时，严正卿官服肃整，高举偃津县令印信："本官以朝廷律法叫停此刑！凡死刑须三审五覆，岂可如此草率？"

　　场外流民骚动起来。趁这混乱，雷宇和武铮如鬼魅般闪至赵新民身旁，斩断绳索将他架起。

　　"你们——"红月卫统领怒喝，"胆敢破坏赤眉戒律！"

　　张傲从高台上缓缓站起，眉心血月胎记红得骇人："九儿...连你也要反对我吗？"

　　九儿银蓝眼眸泪光闪烁："傲堂哥，我不是反对你...我是想救你..."

　　议政厅内气氛剑拔弩张。

　　赵新民虽被松绑，但仍被十二名红月卫团团围住。张傲端坐主位，眼中红芒时强时弱。厅外围满了闻讯而来的流民，交头接耳声此起彼伏。

　　"重启公审。"严正卿将官印重重拍在案上，"依《大周律》，死刑案须允被告自辩。"

　　张傲沉默良久，终于微微颔首。红月卫统领不情愿地挥手："被告赵新民，你可有话说？"

　　赵新民挺直腰杆，虽衣衫褴褛却气度不减："诸位，我救那孩童，违反的是哪条根本大义？"

　　"私自动用誓约民粮仓！"统领厉声道。

　　"粮仓为何而设？"

　　"为供养誓约民！"

　　赵新民突然提高音量："誓约民又为何而聚？"

　　厅内一静。他环视众人，声音沉痛："诸位可还记得《赤眉誓约》开篇？'聚义为民，誓同生死'！那孩童虽非誓约民，难道就不是'民'了吗？"

　　几个红月卫成员交换眼色。一位年轻些的忍不住小声嘀咕："确有道理..."

　　"荒谬！"红月卫统领拍案而起，"不守规矩何以成方圆？今日破例，明日效仿，制度将荡然无存！"

　　赵新民不慌不忙："请问统领，若制度最终害死了它本应保护的人，这制度还有何用？"

　　他转向张傲，言辞恳切："张先生，您创立赤眉军，是为救人还是为立规矩？"

　　张傲眉心血月闪烁不定："自是...为救人..."

　　"那为何现在反倒要杀救人者？"赵新民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数十道伤疤，"这些是为护佑流民所受的伤！今日我若因救人一命而死，请问我的血是为护民而流，还是为害民而流？"

　　厅内哗然。几位红月卫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世子孙先趁机上前："《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制度本为人设，岂可反客为主？"

　　向宁也补充道："管子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让将死之人遵守誓约，无异于缘木求鱼。"

　　红月卫们明显动摇了。

　　统领身边三位年长者仍面色铁青："巧言令色！戒律一破，后患无穷！"

　　但中立派的五位成员开始窃窃私语："其实...那孩子确实快饿死了...赵队长平日功劳不小..."

　　更令人意外的是，站在最外侧的两位年轻红月卫竟悄悄对赵新民点头示意，其中一位甚至抹了下眼角——只是当统领目光扫来时，他们立刻恢复肃穆。

　　张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红月胎记剧烈闪烁。九儿趁机上前："傲堂哥，你看，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不..."张傲突然抱头，声音变得嘶哑，"这是摩罗耶的考验...他在试探我们的决心..."

　　武铮眼中黑气大盛："张傲！你口口声声防摩罗耶，现在怎么分不清谁是真正为你好？"

　　就在辩论白热化之际，厅角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那位曾悄悄抹泪的年轻红月卫倒地抽搐，眉心朱砂印记竟变成污黑色，冒出丝丝黑气。

　　"小七！"旁边同伴慌忙去扶，却被黑气灼伤手指。

　　张傲如遭雷击："这...这是..."

　　严正卿一个箭步上前，官印对准那黑色印记："退散！"印记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啸，黑气稍敛。

　　"看到了吗？"王永年的声音突然从厅外传来。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眉心血纹红光未消，"摩罗耶的腐蚀...早就开始了..."

　　众人这才发现，倒地的红月卫正是之前辩论中最坚持"戒律至上"的几人之一。

　　赵新民缓缓跪下："张先生，制度再完善，执行者若被腐蚀...防得住吗？"

　　张傲呆立原地，眉心血月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议政厅内，张傲缓缓起身，眉心血月印记的裂纹中透出奇异光芒。

　　"赵队长。"他的声音不再嘶哑，却带着金属般的震颤，"你说得对，制度当以人为本...但你的做法，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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