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明知不可为

　　张傲悬浮在大军上空，血龙印记完全展开，如活物般缠绕全身。他每挥一次手，就有数十流民身上亮起微弱红芒，获得短暂的力量加持。

　　"看到了吗？"武铮声音发紧，"他在批量制造'红月卫'！"

　　丰京城墙已遥遥在望。守军显然没料到流民会突然攻城，慌乱地调动着守城器械。但更可怕的是——天空那轮血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月光照在城墙上，砖石竟开始软化剥落！

　　"摩罗耶的涅盘程序..."王永年按住剧痛的眉心，"他在借攻城启动最终阶段！"

　　赵新民突然跪地痛哭："是我的错...若我不私自放粮...就不会引发这一切..."

　　"不。"世子孙先扶起他，"种子早已埋下，你不过是导火索。"

　　丰京城东门率先告破。

　　不是被攻破，而是城墙自行崩塌——血月照耀下，整段城墙如蜡般融化。流民潮水般涌入，红月卫紧随其后。奇怪的是，守军并未激烈抵抗，许多人丢下武器，呆立原地。

　　"集体癔症！"向宁惊呼，"摩罗耶在影响守军神智！"

　　王永年突然指向城内最高处："观星台！"

　　众人望去，只见观星台顶端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红袍虚影——摩罗耶的本相首次在这个世界完全显现。他慵懒地倚坐在虚空王座上，俯视着攻城大军。

　　"他在等什么？"雷宇不解。

　　"等张傲攻到观星台下。"严正卿面色惨白，"那里藏着无字天碑...摩罗耶需要理想之焰焚烧天碑，才能彻底打通两界通道！"

　　九儿银蓝眼眸骤然亮起："我们必须分兵！一路去救百姓，一路阻止张傲！"

　　"不。"王永年突然按住眉心，"等等...张傲的意识...在反抗！"

　　攻城战场上，张傲的动作突然一滞。

　　他眉心的血龙印记剧烈扭曲，似乎在和什么无形力量搏斗。下方几个红月卫也停下脚步，困惑地按住自己的朱砂印记。

　　"小...玥..."张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却不受控制地继续指挥大军前进。

　　九儿注入的"无之种"正在发挥作用——在张傲意识深处，一个微型的银蓝结界守护着最后的本我。结界中，童年的张傲正在为小九儿包扎膝盖，那是他医者仁心的最初记忆。

　　"傲堂哥！"九儿突然向战场冲去，银蓝光芒如披风般在身后展开。

　　"拦住她！"武铮大喊，但为时已晚。

　　九儿跃入空中，银蓝眼眸与血月直视："摩罗耶！你的对手是我！"

　　虚空中传来摩罗耶的轻笑："终于有个懂戏的演员了~"

　　就在这一刻，张傲的右手突然转向，一道血龙之气直冲观星台！这不是攻击，而是...警示！

　　丰京城上空，血月已降至触手可及的高度。

　　张傲悬浮在观星台与攻城大军之间，血龙印记如活物般游走全身。但在众人看不见的维度里，他正通过红月卫之间的精神网络传递着隐秘指令。

　　「诸位...听我一言...」

　　三千红月卫同时停步，眉间朱砂印记微微闪烁。他们看似被血月控制，实则内心清醒如镜——这是张傲多年来暗中训练的结果，用极端理想主义构建的心灵屏障。

　　「布...理想之阵...」

　　红月卫们突然改变阵型，以三十六人为一组，形成八十一朵"赤眉花"图案。每个小阵中央，都有一名最早期的红月卫盘膝而坐，开始吟诵《赤眉誓约》。

　　"一曰均田亩，二曰平贵贱..."

　　摩罗耶的虚影在王座上换了个姿势："哦？垂死挣扎？"

　　他漫不经心地弹指，一道红雾射向最近的阵群。然而红雾触及吟诵声形成的波纹时，竟被反弹回来！

　　"有意思..."摩罗耶终于坐直身体，"你们在用'有'对抗'无'？"

　　张傲的身体在空中剧烈颤抖，血龙印记与银蓝微光在他体内拉锯。

　　"小玥...看到了吗..."他通过九儿留下的"无之种"传递信息，"摩罗耶的'无'能瓦解万物...但瓦解不了...确凿存在的'有'..."

　　九儿突然明白过来："傲堂哥在用红月卫们对理想的坚定信念...作为实体武器？"

　　"不止..."王永年眉心血纹狂跳，"他在把抽象理念...具象化！"

　　战场上，八十一朵"赤眉花"同时绽放光芒。每位红月卫头顶浮现出他们最珍视的记忆画面——老母亲被地主逼死的仇恨、孩子饿死在怀中的悲痛、还有加入赤眉军后获得尊严的喜悦...

　　这些鲜活的"有"凝聚成实质的光刃，刺向低垂的血月。摩罗耶终于变色："疯子！你们在把灵魂具现化？"

　　"不是灵魂..."张傲七窍流血却大笑出声，"是比灵魂更坚固的东西...信念！"

　　血月表面第一次出现裂痕。

　　摩罗耶猛地站起，红袍如血海翻腾："够了！"

　　他双手下压，整个丰京城的地面开始软化。但下一刻，张傲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他抓住自己眉心的血龙印记，狠狠撕下！

　　"你忘了...这印记是用你的力量种的！"

　　被撕下的血龙在空中扭曲膨胀，突然调转方向，如巨鲸吸水般开始抽取摩罗耶本体的能量。他化自在天的红雾通过血月通道疯狂外泄。

　　"不可能！"摩罗耶首次失态大吼，"'有之种'怎么可能反噬'无'？"

　　张傲的身体开始结晶化，从指尖逐渐蔓延向心脏："因为...我把它培育成了'超脱之种'...既非有...也非无..."

　　红月卫们的吟诵声越来越响，每个人的身体都开始发光。最年长的那位统领突然高喊："张先生！用我们的光！"

　　三千红月卫同时点燃自身，化作三千道流星汇入血龙。摩罗耶的虚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不——"

　　摩罗耶的尖叫震碎方圆百里的琉璃瓦。血月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红雾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下，却被血龙全部吸收。

　　九儿想冲上前，被武铮死死拉住："别过去！那是理念层面的交锋！"

　　张傲此刻已半身结晶，却露出满足的微笑："小玥...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传火游戏吗？"

　　九儿泪如雨下："记得...你说火种分得越多...光明就越大..."

　　"现在...轮到我了..."

　　血龙吸收足够的能量后，突然调头冲向张傲。结晶化的身体瞬间崩裂，但迸发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无数颗细小的光点——每颗光点中都跳动着一个小小的赤眉火焰。

　　这些光点如雨般洒向战场，落入每个流民和守军体内。摩罗耶的虚影发出不甘的咆哮，却被最后一股逆流拉回血月之中。

　　血月破碎的刹那，天地为之一静。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只有无数光点静静悬浮。每个被光点触碰的人，眉心上都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红月印记——但与之前不同，这个印记没有朱砂，只有一圈微光。

　　"这是..."严正卿摸着自己额头的印记，感到一种奇异的清醒。

　　"傲堂哥的...礼物..."九儿跪在地上，捧着一颗特别明亮的光点，"他把摩罗耶的力量...净化后分给了所有人..."

　　王永年眉心血纹终于平静："不是控制...是启迪..."

　　远处观星台上，无字天碑突然发出嗡鸣，碑面上浮现出淡淡的银色纹路——那是"无"之法则首次在这个世界显形。

　　武铮搀起九儿："张傲他..."

　　"他赢了。"九儿将光点贴近心口，"用摩罗耶最不理解的方式...真正的'人人如龙'..."

　　光点中传来张傲最后的声音：「火种已散...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化自在天的血色宫殿中，摩罗耶半倚在王座上，指尖把玩着一颗黯淡的水晶球。

　　球内映照着丰京城的景象——曾经破碎的血月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万千民众眉间若隐若现的红月光点。这些光点如星辰般闪烁，构成一张无形的网，守护着这个世界不受"无"之法则的侵蚀。

　　"主人，要强行清除这些光点吗？"首席侍从跪地请示。

　　摩罗耶轻笑："粗鲁。对付理想主义者...要用更优雅的方式。"

　　他抬手划开虚空，露出里面漂浮的十二个光茧。每个茧内都蜷缩着人形生物，它们皮肤如珍珠般光滑，面容完美得不真实，嘴角带着永恒的微笑。

　　"清净者..."摩罗耶轻抚光茧，"去吧，用极乐...腐蚀那些光点。"

　　光茧一个接一个消失。摩罗耶转向水晶球，看着其中映出的九儿身影："让我们看看...银蓝眼眸能看穿多少层伪装..."

　　丰京城外临时营地，红月卫正在休整。

　　老卫兵周大勇嚼着干粮，突然皱眉吐出一口："呸！什么玩意儿！"

　　"老周，将就点吧。"同伴笑道，"粮仓刚开，明天就有热食了。"

　　周大勇却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饼渣："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吃点好的？"他径直走向炊事帐，"让我看看..."

　　炊事员惊讶地看着这位素来节俭的老兵翻箱倒柜，最后竟私藏了几块红糖和一小袋白面。

　　当夜，周大勇的帐篷飘出诱人香气。几个卫兵循味而来，发现他正在独自享用红糖烙饼——这在战后物资紧缺时期堪称奢侈。

　　"老周，你这..."

　　"尝尝？"周大勇笑容灿烂得不自然，"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众人只当他战后放松，未觉异常。只有暗处的哨兵注意到，周大勇眉心的红月印记...似乎比旁人暗淡几分。

　　清晨的难民区，九儿正在为孩童分发药汤。

　　"姐姐，疼..."一个小女孩拉住她衣角，指着自己眉心。那处的红月印记竟泛着不祥的灰黑色。

　　九儿银蓝眼眸骤缩："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昨晚..."女孩抽泣，"周叔叔给我吃了甜甜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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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儿指尖轻触那灰黑印记，顿时如遭电击——她看到无数奢华宴席的画面，听到靡靡之音，感受到一种扭曲的快感正蚕食女孩心中的光点。

　　"周叔叔？是红月卫的周大勇？"

　　女孩点头。九儿猛地起身，却撞上一堵人墙——正是周大勇本人。此刻他眉心的红月印记已完全变黑，嘴角挂着诡异的满足笑容。

　　"九姑娘..."他声音甜腻如蜜，"要尝尝我特制的蜂蜜糕吗？"

　　九儿银蓝眼眸大亮，李善之力如屏障般护住身后孩童："你不是周大勇！"

　　"怎么不是呢？"周大勇——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清净者——优雅地摊手，"我继承了他全部记忆和情感...只是多了点...品味。"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精致的糕点，香气立刻弥漫四周。几个难民不自觉地吞咽口水，眉间光点随之暗淡。

　　"看，这才是人性本真。"清净者轻笑，"追求快乐有什么错？"

　　九儿突然出手，银蓝光芒如剑刺向对方眉心。清净者不躲不闪，任由光芒穿透——那一瞬间，九儿看到了可怕真相：

　　周大勇的意识被压缩在角落，正被迫重复体验着极乐幻觉；而占据主导的，是一个珍珠色皮肤、没有瞳孔的人形生物，它通过周大勇的感官，贪婪地吸收着周围人对享乐的渴望。

　　"摩罗耶的走狗！"九儿厉喝。

　　清净者突然变脸，周大勇的面容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非人的本质："错...我们是...解脱者..."

　　二十里外的临时指挥所，王永年突然从案前抬头。

　　"怎么了？"严正卿放下文书。

　　王永年按住眉心渗血的血纹："清净者...不止一个..."

　　血纹传来的画面令他毛骨悚然——十二个红月卫的印记正在变黑，他们如常与同伴交谈，却在暗中记录每个人的欲望弱点。更可怕的是，这些清净者之间存在着无形的精神网络，正以惊人的速度学习人类情感。

　　"必须立刻通知九儿和武铮！"

　　就在王永年试图通过血纹传递警告时，指挥所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红月卫端着食盘走进，盘中是精致得与战时环境格格不入的点心。

　　"大人辛苦..."红月卫笑容可掬，"用些茶点吧？"

　　王永年瞳孔骤缩——这个红月卫的印记边缘，已经泛起几乎不可察觉的灰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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