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虢州与卢氏

　　"不行！"九儿按住他手臂，"严大人临终嘱托'以杀止杀非正道'！"

　　柳土獐突然取出六枚铜钱："用遁甲术。星日马、翼火蛇布惊门疑兵；张月鹿、轸水蚓引杜门迷雾；老夫与鬼金羊开生门通路。"

　　众人愕然。奇门遁甲乃星宿六将不传之秘，施展者必损阳寿。

　　"还等什么？"柳土獐已咬破手指在铜钱上画符，"黄昏前必须进入崤山道！"

　　未时三刻，丰京东门突然洞开。就在李皋军戒备时，城内冲出八支队伍，每支都打着红月卫旗号，朝不同方向疾驰。

　　"障眼法！"中军副将冷笑，"全军听令..."

　　话音未落，战场中央突然升起浓雾。雾中隐约可见千军万马，却听不到蹄声。更诡异的是，所有射入雾中的箭矢都如泥牛入海。

　　真正的突围队伍此时已从西门出发。鬼金羊手持罗盘引路，每走七步便撒一把铜豆。豆子落地成兵，化作模糊人影迷惑追兵。

　　崤山古道如蛇般缠绕在悬崖峭壁间。

　　众人牵马徒步，右侧是万丈深渊。连日的暴雨冲毁了部分栈道，只能容单人贴壁而行。

　　"小心！"王永年突然拽住前面的万三——这胖子一脚踩空，半边身子已悬在断木外。

　　东昌府的王士翼解下腰带："接住！"

　　万三抓住腰带被拉回，栈道却因这阵晃动再次崩塌。王士翼脚下一空，在众人惊呼中坠向深渊！

　　"士翼兄！"黄仲麟扑到崖边，只见王士翼在下坠途中奋力抛上一物，"这是...？"

　　一块羊脂玉佩落入黄仲麟掌心。王士翼最后的喊声从深渊传来："交给我妹妹...告诉她...别嫁..."

　　回声未绝，云雾已吞噬那道身影。黄仲麟攥紧玉佩，指节发白。

　　"继续走。"鬼金羊声音沙哑，"天黑前必须过鹰嘴岩。"

　　入夜，众人在山洞休整。

　　鬼金羊在洞口布下隐匿阵法，随后仰观星象。突然，他手中罗盘"咔"地裂开。

　　"紫微帝星偏移..."老者声音发颤，"天啊...太微垣压紫微...这是...权臣窃国之兆！"

　　向宁闻言色变："难道朝中..."

　　"嘘！"雷宇突然捂住他的嘴。洞外传来马蹄声——不是路过，而是有规律地搜索。

　　王永年眉心血纹突跳："九儿，你印记..."

　　九儿按住眉心，那里传来针扎般的痛感。银蓝视角中，山林间游走着十余个珍珠色光点——每个都代表一名被替换的追兵。

　　最可怕的是，领头那个军官的光点中，竟夹杂着一丝熟悉的青金色...那是严正卿浩然正气的残留！

　　"不对劲。"九儿银蓝眼眸微眯，"那个领队在吸收同伴的清净者能量..."

　　仿佛印证她的话，洞外突然传来惨叫。透过藤蔓缝隙，众人看到恐怖一幕——领队军官正将佩剑刺入一名斥候胸口，珍珠色的能量顺着剑身流入他体内。

　　"天杀的！"万三差点咬破嘴唇，"他们在自相残杀？"

　　"不...是在进化。"王永年血纹狂跳，"那领队体内有严大人的浩然正气...他在用正气炼化清净者能量..."

　　军官突然转头，珍珠色的眼睛直视山洞："找到你们了。"

　　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非人的笑容："摩罗耶大人向九姑娘...问好。"

　　山洞岩壁开始震颤。这个融合了清净者与浩然正气的怪物，竟能引动地脉之力！

　　山洞顶部的钟乳石如雨坠落。

　　黄仲麟护着怀中玉佩在乱石间穿梭，一块尖石划过他左臂，鲜血顿时浸透衣袖。就在他翻滚躲避时，掌心的羊脂玉佩突然沾上血珠——那滴血竟如活物般渗入玉中！

　　"这是...？"

　　玉佩内部亮起微光，浮现出细如发丝的山水纹路。这些纹路迅速增殖，转眼间布满整个玉佩表面。最奇异的是，黄仲麟发现自己能看懂这些纹路——它们组成的是东昌府祖传的《山河诀》开篇！

　　"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他不自觉念出刻在血脉中的口诀。

　　"黄兄小心！"王永年一把将他拽开。原先站立的位置被军官的佩剑劈出丈深沟壑，那珍珠色与青金交织的剑光竟将岩石直接气化。

　　玉佩在黄仲麟手中轰然碎裂。

　　一道三尺长的绢帛残片从碎玉中飞出，迎风展开——看似残破的画卷上，墨色山水却鲜活如真。画中黄河浪涛声隐约可闻，华山险峰投下的阴影竟真实地笼罩在众人头顶。

　　"山河社稷图！"世子孙先失声惊呼，"东周王室秘宝...竟藏在玉佩中？"

　　画卷残片突然扩大，将冲在最前的三名追兵笼罩其中。那几人如坠梦中，对着空气挥砍——在他们眼中，自己正被困在崇山峻岭之间，每走一步地形就变幻一次。

　　"快走！"黄仲麟嘴角渗血，显然维持画卷消耗极大，"我只能困住他们半刻钟！"

　　异变军官却冷笑一声，珍珠色左眼与青金右眼同时亮起："区区残片..."

　　他剑锋直指画卷，两种相克的力量螺旋射出。画卷中的山水顿时扭曲，一处山峰轰然崩塌——现实中对应的是一名追兵突然脱困！

　　黄仲麟闷哼一声，七窍渗出细血。

　　"黄兄！"向宁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停下！你在燃烧记忆！"

　　众人这才发现，每当画卷波动，黄仲麟眼中就闪过一丝茫然。王永年血纹视角看得更清楚——有丝丝缕缕的光雾正从黄仲麟头顶飘出，注入画卷。

　　"士翼兄...我们第一次偷喝酒..."黄仲麟突然喃喃自语，"是在...在..."

　　他痛苦抱头，这段记忆正在被画卷抽离！鬼金羊急忙取出银针刺入他百会穴："固守灵台！回忆最痛苦的事！"

　　黄仲麟浑身颤抖，突然瞪大眼睛："我想起来了！士翼妹妹不能嫁去范阳卢氏！他们家祖坟有..."

　　话未说完，画卷再次剧烈震荡。异变军官已破开第二重山水，再有三人脱困。

　　"我来助你！"九儿将银蓝光芒注入黄仲麟后背。

　　无垢印记刚接触黄仲麟体内能量，就爆发刺目强光！九儿如遭雷击般弹开，眉心印记灼烧般疼痛。更可怕的是，画卷中的山水突然倒卷，差点将她也吞没。

　　"只有东昌王氏血脉能驱动！"世子孙先拉回九儿，"这是比摩罗耶更古老的禁制！"

　　异变军官趁机完全挣脱，剑锋直指黄仲麟心口："把残片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画卷中那条黄河突然决堤！虚幻的浪涛冲出画卷，将军官连同追兵一起冲下悬崖。众人听到他最后的咆哮："摩罗耶大人已记住这股气息...你们逃不掉..."

　　黄仲麟脱力倒地，画卷残片自动卷起落在他胸前。上面的墨色山水淡了许多，隐约可见新增了一处空白——正是被抹去的黄仲麟与王士翼的记忆。

　　黎明时分，众人轮流背着昏迷的黄仲麟继续赶路。

　　"他什么时候能醒？"万三擦着汗问。

　　鬼金羊把着脉象："记忆缺失三成，尤其最近五年的...咦？"老者突然皱眉，"他体内怎么会有清净者的能量残留？"

　　王永年闻言立刻用血纹探查，果然在黄仲麟心脉处发现一丝珍珠色能量——但与追兵不同，这丝能量被画卷的山水之力包裹，形成微妙平衡。

　　"难道是..."王永年想起王士翼坠崖前的话，"范阳卢氏..."

　　九儿突然按住眉心："有人追来了！这次不是清净者...是..."

　　山路转弯处，一队黑甲骑兵赫然现身，领头者高举"虢州观察使严"字大旗——竟是虢州知州严元卿的亲卫！

　　"前方何人！"骑兵统领厉喝，"为何携带我东昌府公子？"

　　黄仲麟在颠簸中微微睁眼，无意识地握紧胸前的画卷残片...

　　虢州驿馆内，黄仲麟从噩梦中惊醒。

　　"范阳...卢氏..."他大汗淋漓地攥紧胸前画卷残片，那残片竟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他的呓语。

　　守在榻边的万三连忙端来药汤："黄兄总算醒了！你昏迷时一直重复这句话。"

　　黄仲麟茫然四顾，发现屋内还有鬼金羊和世子孙先。老星官正用银针在案几上摆出星图，而世子孙先则翻阅着一本《氏族志》。

　　"我记不清士翼兄的模样了..."黄仲麟痛苦地按住太阳穴，"但他说...绝不能让他妹妹嫁入范阳卢氏..."

　　鬼金羊突然抬头："范阳卢氏最近可有喜事？"

　　世子孙先快速翻书："有！三日后，卢氏嫡子卢玦将迎娶东昌王氏嫡女王璇——就是王士翼的妹妹！"

　　画卷残片突然自行展开一尺，露出新增的墨迹——一座阴森祠堂的轮廓。

　　"老夫助你一观。"鬼金羊将七枚银针刺入黄仲麟头顶大穴，"星力引路，画境显真！"

　　黄仲麟瞳孔骤缩，眼前浮现出清晰幻象：

　　层层向下的地宫，每层墙壁都刻着不同的封印符文。最底层祭坛上，一具三丈高的天魔遗骸被九根青铜链贯穿——它形似人而有四臂，额头嵌着半块发光的山河社稷图。更骇人的是，遗骸胸口微微起伏，竟似还有生命！

　　祭坛前跪着个华服老者，正将匕首刺入一名少年心口："卢氏第三十七代嫡孙卢瑜，自愿献祭，永镇天魔..."

　　鲜血渗入地砖，那些封印符文短暂亮起又暗淡。少年临死前看向的方向，赫然是遗骸额头缺失的另一半社稷图位置！

　　"原来如此！"世子孙先拍案，"卢氏世代用血脉维持封印，而王士翼发现的秘密是..."

　　"他们想用完整的社稷图复活天魔。"九儿推门而入，银蓝眼眸中带着惊骇，"我感应到了...摩罗耶需要这具遗骸作为完美容器！"

　　幻象突然转换。

　　地宫暗门开启，一个与华服老者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入——正是当代卢氏家主卢琮。他身后跟着个珍珠色皮肤的人形生物，面容却酷似摩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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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得如何？"人形生物慵懒地问。

　　卢琮躬身："回禀上使，已说服王家联姻。陪嫁中有他们祖传的玉佩...里面正是缺失的那半块社稷图。"

　　"很好。"人形生物抚摸天魔遗骸，"待摩罗耶大人与此躯融合，就能同时驾驭'有'与'无'..."

　　九儿突然捂住眉心——幻象中的天魔遗骸竟睁开了眼睛，与她无垢印记产生共鸣！一股远比摩罗耶古老的气息顺着共鸣传来，她看到更恐怖的真相：

　　这具遗骸根本不是被镇压，而是主动陷入沉睡。它在等待...等待某个能同时提供"有"与"无"两种能量的时代苏醒！

　　"啊！"九儿惨叫后退，眉心无垢印记迸发刺目光芒。

　　王永年冲进来扶住她，血纹自动展开防御。但这次异变不同以往——九儿左眼银蓝如常，右眼的珍珠色却变成了暗金色，与天魔遗骸的眼眸一模一样！

　　"它在召唤我..."九儿声音重影，"不...是在召唤完整的社稷图..."

　　黄仲麟怀中的画卷残片突然浮空，指向东北方向——正是范阳所在。残片上的墨迹组成四个古篆字："婚期即祭"。

　　"三日后婚礼就是献祭仪式！"世子孙先脸色惨白，"王璇姑娘会被当作活祭品！"

　　鬼金羊掐指一算："等等...卢氏祖坟在范阳，但婚礼却在虢州举行...为何？"

　　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窗缝，众人看到严元卿派来的接应队伍已到驿馆门口。领头军官摘下头盔擦汗，露出眉心一点朱砂——与卢琮一模一样的面相！

　　"卢氏的人！"万三差点咬到舌头，"他们怎么混进严知州的亲卫队了？"

　　更可怕的是，驿站后门方向突然传来地脉震动——那个本该被黄河虚影冲走的异变军官，此刻正踏着诡异的步伐逼近。他每走一步，地面就隆起一道土浪。

　　"前狼后虎啊..."鬼金羊苦笑，"星日马！"

　　最年轻的星宿将上前："在！"

　　"带他们走密道。"老者取出一张符纸，"老夫与柳土獐留下断后。"

　　"不行！"九儿挣扎站起，"您已经..."

　　"快走！"柳土獐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那军官在吸收地脉龙气...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仲麟抓起画卷残片，上面浮现出驿馆地下的暗道走向。就在众人钻入密道刹那，驿站前门轰然倒塌——卢氏军官的笑声与后门异变军官的咆哮同时响起...

　　密道黑暗中，九儿眉心的暗金色渐渐褪去，但一个陌生的意识已在她心底种下低语：「来找我...融合才能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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