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折断杨柳枝

　　下午五点十分，下课铃声准时响起。几乎同时，操场上也传来了教官宣布“解散”的哨声。寂静的校园瞬间被人潮和喧嚣填满。

　　顾云归随着人流，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园主路上。

　　夕阳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混合着青草、汗水和青春的气息。路边的校园广播站正在播放着当下流行的歌曲，恰好是那首《在你的身边》。

　　舒缓而略带感伤的旋律流淌开来，主唱用清澈的嗓音唱着：

　　“我以为忘了想念~

　　而面对夕阳，希望你回到今天……”

　　旁边有几个挽着胳膊走过的女生兴奋地小声议论：“哇，广播站今天放这首歌！配上现在的夕阳和刚放学的感觉，真的好应景啊！”

　　顾云归的心微微一动，歌词像是不经意间戳中了某个角落。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湿透军训服、满脸疲惫却依旧兴奋的男生从他身边快步走过，他们的对话清晰地飘进他的耳朵：

　　“喂，快点！听说今晚七点大会堂有个超厉害的学姐回来做分享演讲，去不去占座？”

　　“啊？军训累成狗了，晚上还不躺尸？有啥好看的……”

　　“你懂个屁！”

　　先开口的男生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发现宝藏的激动，立刻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学校公众号，“你看！就是这位学姐！剑桥交换回来的大神！关键是……你看这照片！”

　　他的同伴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原本惫懒的眼神瞬间直了，脱口而出：“卧槽！这么漂亮？！张楚然……这名字也好听！”

　　“张楚然”这三个字，如同惊雷，毫无预兆地在顾云归耳边炸开！

　　他猛地停下脚步，几乎是本能地瞬间扭头，目光锐利地射向那两个还在盯着手机屏幕啧啧称奇的男生。

　　他的动作太过突兀和急促，引得旁边几个路过的学生都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顾云归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强迫自己转回头，装作只是普通的路过停顿。但胸腔里的心脏却像是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回来了？！

　　今晚？大会堂？演讲？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走到路边一个人稍少的树荫下，动作有些匆忙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指尖甚至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急切而微微发颤。

　　他迅速点开微信，找到东海大学的官方公众号，手指飞快地向下滑动着今天的推送消息。

　　终于——一条标题为【剑桥暑期营归来！优秀学姐张楚然分享会今晚相约大会堂】的推送映入眼帘。

　　封面图片，正是张楚然。

　　照片上的她，似乎比记忆中更清瘦了一些，穿着简洁的白衬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得体的微笑。

　　背景是剑桥熟悉的学院建筑。

　　她的眼神明亮而沉静，褪去了些许青涩，多了几分历练后的从容和疏离。

　　顾云归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屏幕上，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动作。

　　周围的喧嚣、广播里的歌声、来往的人流……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张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和那个不断在脑海中回荡的消息——

　　她回来了。

　　今晚七点。大会堂。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顾云归立刻点开了那条推送，快速找到了预约入口，熟练地操作手机，预约了一张今晚大会堂的门票。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松了口气，但心脏的鼓噪却并未平息。

　　他没什么胃口，但为了打发时间，还是转身朝着食堂走去。

　　路过校内小超市时，他脚步顿了一下，走进去，在琳琅满目的饮料柜前扫视一圈，最终拿了一瓶百岁山。

　　付钱时，他摩挲着瓶身。

　　百岁山的瓶子设计确实独特，线条硬朗利落，肩部是清晰的直角，在一众圆润弧度的水瓶中，显得格外挺拔出众。

　　就像在一群一米七的选手里，突兀地站了个一米八的模特，自带一种清冷又高级的气场。或许，这就是所谓“直角肩”的魅力吧。

　　他莫名地想到了这个比喻。

　　拿着水，他走向食堂。

　　路上，果然看到不少穿着还未干透的军训服的新生，也正三三两两地朝着大会堂的方向走去，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

　　几个女生从他身边走过，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小声地交头接耳，声音虽低，却还是隐约飘进了他的耳朵：

　　“快看那个学长！好帅啊！”

　　“哇塞，这气质……果然高中老师说得对，不要为了高中那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大学里肯定还有很多这种级别的帅哥！”

　　“我已经开始期待军训结束后的大学时光了！”

　　顾云归对这类目光和议论早已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走着，心里想的却是：她们期待的“森林”，或许并不想她们所憧憬的那么美好。

　　网上说的，大一找不到对象，大学就要单一辈子，这话其实一点都不假。

　　顾云归匆匆在食堂吃了点简单的东西，味同嚼蜡。看着时间才刚过六点，他却已经坐不住了，起身便朝着大会堂走去。

　　到达大会堂时，果然还早。

　　能容纳上百人的大会堂里只稀稀拉拉坐了一些人，大多是前排的好位置被占了，后面还空着一大片。

　　顾云归没有选择前排那种过于显眼的位置，也没有坐到最后。他目光扫视一圈，挑选了一个中间区域、既不突兀又能清晰看到舞台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会场里还很安静，只有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设备调试，以及零星的入场学生低声交谈的声音。

　　他将那瓶显得格格不入的百岁山放在旁边的空座位上，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投向尚且空无一人的舞台中央，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会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嘈杂声也开始增大。但顾云归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周围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他的心跳，随着墙上时钟指针的逐渐逼近七点，而变得越来越清晰、有力。

　　仿佛在等待一场审判，又像是在期待一个……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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