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烟雨朦胧夜·凌空而战雾

　　细雨如烟，笼罩着山脚下的无名茶寮。四张榆木桌旁坐着形形色色的江湖客，掌柜蹲在泥炉前煨着姜茶，铜壶嘴喷出的白雾混着雨丝，在屋檐下织成朦胧的帘幕。

　　\"听说了吗？碧水潭那夜之后，点苍派闭山封剑了。\"虬髯大汉拍着桌上钢刀，震得茶碗叮当作响。

　　邻桌书生模样的男子轻摇折扇：\"何止点苍？武当七子中的凌霄子道长至今下落不明，据说那晚有人看见...\"他突然压低声音，扇面半掩，\"看见道长浑身是血地抱着青铜棺椁沉入潭底。\"

　　角落里，戴斗笠的灰衣人手指微微一颤，茶水在粗陶碗里荡开细纹。他袖口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暗红色疤痕，形状酷似被灼烧的龙尾。

　　掌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众人回头时，只见茶寮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撑油纸伞的素衣女子。伞沿垂下的青纱遮住面容，唯有腰间那柄断剑格外醒目——剑柄处镶嵌的玉佩在雨幕中泛着诡异的金绿色光芒。

　　\"是霜天剑！\"虬髯大汉猛地站起，榆木凳\"哐当\"倒地。书生手中折扇\"啪\"地合拢，茶寮里霎时落针可闻。

　　素衣女子缓步走向唯一空着的角落方桌。经过灰衣人身边时，伞沿青纱无风自动，露出小半截白玉般的下巴。灰衣人握碗的手突然青筋暴起，陶碗\"咔嚓\"裂开一道细缝。

　　\"这位姑娘。\"书生突然起身拦路，折扇指向断剑，\"可是点苍陆女侠门下？\"

　　油纸伞微微倾斜，青纱后传来清冷声音：\"陆云袖已死。\"

　　灰衣人猛地抬头，斗笠下闪过一道金芒。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茶寮后厨帘子突然掀起，店小二端着蒸笼踉跄冲出：\"刚出笼的肉包——啊！\"

　　蒸笼砸在地上，滚出的包子馅料竟是诡异的蓝紫色。素衣女子伞面急转，\"嗤嗤\"数声，三枚透骨钉钉入伞骨。几乎同时，灰衣人斗笠飞旋而出，将从梁上袭来的两道黑影凌空斩落。

　　\"五毒教！\"虬髯大汉钢刀出鞘，却见落地黑影竟是两条通体碧绿的小蛇。蛇身断处喷出的毒液溅在凳腿上，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书生折扇\"唰\"地展开，十二枚银针从扇骨激射而出，将试图从窗缝潜入的毒蝎钉死在窗棂上。他转头正要说话，瞳孔却骤然收缩——角落方桌前，素衣女子与灰衣人竟同时消失，只剩半碗尚在晃动的茶水，和地上几滴金色血渍。

　　三十里外古道上，两道身影在雨中疾驰。素衣女子青纱已被劲风吹开，露出与陆云袖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右颊多了一道金色纹路，如同破碎的瓷器被金线修补。

　　\"萧寒。\"她突然止步，断剑横在灰衣人颈前，\"你的龙血为何还能感应霜天剑？\"

　　灰衣人缓缓摘下斗笠。那张本该属于萧寒的脸，此刻半边布满龙鳞状金纹，另半边却苍白如死尸。最骇人的是双眼——左眼是萧寒熟悉的黑瞳，右眼却完全化作金色竖瞳。

　　\"因为...\"他开口时两种声线重叠，\"我们都没完全死去。\"

　　素衣女子剑锋微颤，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碧水潭底，萧寒寒铁刀刺入自己心口时，嘴角那抹解脱般的微笑；金光中，她看见自己的一部分随着霜天剑碎片飞向四面八方...

　　\"你不是萧寒。\"她剑尖逼近咽喉，\"你是蛊神残留在他体内的分魂。\"

　　\"那你呢？\"灰衣人突然抓住剑刃，金血顺着手腕流到剑柄玉佩上，\"陆云袖的魂魄早该消散，为何你能持剑行走？除非...\"他左眼突然流下血泪，\"你也是...\"

　　玉佩骤然发烫，映出两人都未曾见过的画面：六岁的陆云袖被银针修改面容，身旁站着两个同样相貌的女孩——一个是沈知意，另一个赫然是素衣女子现在的模样！

　　\"原来如此。\"素衣女子踉跄后退，\"我们三个都是...\"

　　话音未落，古道两侧山崖突然炸开，十八名黑袍人踏着碎石飞降。为首者摘下兜帽，露出与凌霄子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心多了一只金色虫眼。

　　\"找到你们了。\"他拂尘轻挥，三千银丝竟化作活虫扑来，\"蛊神大人的容器。\"

　　萧寒——或者说占据萧寒半身的那个存在——突然长啸一声。右臂金鳞尽数脱落，在空中凝成一条虚幻龙影。素衣女子同时挥动断剑，十七块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在剑身组成残缺的霜天剑。

　　龙影与剑光相撞的刹那，时空仿佛静止。素衣女子看见萧寒左眼中的自己倒影突然笑了——那是陆云袖绝不会有的妩媚笑容。她猛然醒悟：自己体内同样寄宿着蛊神分魂！

　　\"阴阳合璧！\"假凌霄子暴喝，虫眼射出金光，\"正合我意！\"

　　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冲击波将山道撕开十丈裂缝。混乱中，素衣女子感觉有人拉住她的手跃入裂缝。下坠时，萧寒残存的人性在耳边轻语：\"记住，碧水潭底...棺椁有夹层...\"

　　他们坠入冰冷的地下暗河前，最后看见的是假凌霄子被自己眉心虫眼反噬的惨状。湍流中，素衣女子腕间玉佩亮起微光，映出水底无数青铜棺椁的轮廓...

　　冰冷的地下暗河湍急如刀，素衣女子在漩涡中死死抓住萧寒的手腕。金线虫在他皮肤下疯狂游动，那些龙鳞状的纹路正在水中发出幽光，照亮了河底森然林立的青铜棺椁。

　　\"七星锁龙阵...\"素衣女子呛了口水，玉佩在胸前发烫。这些棺椁排列方式与点苍派古籍记载的镇魔大阵一模一样，只是本该用桃木钉封棺的位置，全都插着半截霜天剑的碎片。

　　萧寒突然挣脱她的手，如游鱼般潜向最中央那具棺椁。素衣女子正要追赶，右颊金纹却突然刺痛——水底阴影里，假凌霄子的道袍如巨大水母张开，三千虫丝正向萧寒后背袭去！

　　\"铛！\"

　　断剑与虫丝相击，在水底震出肉眼可见的波纹。素衣女子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霜天剑碎片不知何时已延伸出三尺青芒。假凌霄子的虫眼在暗流中转动，竟露出诡笑：\"沈芷，你终于使出了'凝水成剑'。\"

　　这个名字如雷霆贯耳。素衣女子眼前闪过破碎画面：碧水潭畔，苗疆圣女抚着三个女童的发顶轻唤\"沈芷、沈玥、沈知意...\"她头痛欲裂，剑势却不减反增，青芒划过之处，虫丝尽断。

　　水底突然亮如白昼。萧寒不知何时已打开中央棺椁，里面躺着的竟是一具与陆云袖容貌相同的女尸！女尸心口插着完整的霜天剑柄，剑柄末端嵌着与素衣女子玉佩一模一样的金玉。

　　假凌霄子发出非人尖叫：\"不可能！当年我明明...\"他突然僵住，虫眼里映出女尸正在睁开的眼睛——那是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

　　暗河开始沸腾。素衣女子感到有力量在牵引自己向棺椁飘去，仿佛那里才是归宿。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女尸的刹那，萧寒的龙血突然在水中炸开，金红色血雾形成屏障，将假凌霄子震退数丈。

　　\"沈芷！\"萧寒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响起，\"剑柄与玉佩本是一体！\"

　　素衣女子——或许该称她为沈芷了——猛地攥住胸前玉佩。棺中女尸突然坐起，霜天剑柄自动飞入她手中，与断剑完美衔接。完整的长剑发出龙吟般的震响，河底所有棺椁同时开启，露出里面身着各派服饰的\"尸体\"。

　　假凌霄子终于露出恐惧之色：\"玄玑子误我！这不是锁龙阵，这是...\"他的话没能说完，最先开启的七具棺椁中突然射出锁链，将他拖入中央棺椁。女尸抬手合棺的瞬间，沈芷看见她嘴角浮现出与陆云袖如出一辙的冷笑。

　　暗河恢复平静，所有棺椁重新闭合。唯有中央那具微微震动，里面传出指甲抓挠青铜的刺耳声响。萧寒游到沈芷身边，龙鳞已蔓延至脖颈：\"快走，剑魄共鸣会引发...\"

　　整条暗河突然倒流！巨大吸力将二人卷入棺椁下方的裂隙。天旋地转间，沈芷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萧寒的体温透过湿衣传来，竟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碧水潭初遇时，那个为她挡下毒掌的少年。

　　\"砰！\"

　　他们跌入一处干燥石窟。壁上长明灯照出密密麻麻的壁画，记载着令人心惊的真相：二十年前，苗疆圣女发现夫君陆远山实为蛊神宿主，遂将自身魂魄一分为三，封入三女体内。长女沈玥继承记忆，次女沈芷继承武学，幼女沈知意继承血脉...

　　\"所以陆云袖是沈玥。\"沈芷触摸壁画上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她记得一切，却不知自己是容器。\"

　　萧寒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石壁上。灯光下可见他左半身已开始透明化，那些龙鳞正在吞噬他的血肉。\"没时间了。\"他指着壁画尽头的小门，\"玄玑子要的不是蛊神，是圣女封印...\"

　　石门突然开启。沈芷横剑在前，却见走出来的竟是沈知意——她金瞳暗淡，怀中抱着昏迷的陆远山。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本该被蛊神吞噬的点苍掌门，此刻眉心银光湛然，分明是正统的道家清心印！

　　\"二姐。\"沈知意声音虚弱，\"父亲清醒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你的霜天剑斩断蛊神最后一丝联系。\"

　　陆远山突然睁眼，目光清明如二十年前那个教沈芷练剑的慈父：\"阿芷，你与阿玥的剑魄...\"话未说完，他额头青筋暴起，皮肤下金线虫再度蠕动。

　　沈芷毫不犹豫挥剑斩下。霜天剑在触及陆远山天灵盖时突然软化，如水流般渗入他七窍。数息之后，陆远山长吁一口气，袖中滑出一物——那是半片龙鳞，与萧寒右臂纹路完全吻合。

　　\"现在你明白了？\"沈知意握住沈芷发抖的手，\"萧寒根本不是被寄生...他就是当年父亲为镇压蛊神，从自己体内剥离的龙血化身！\"

　　石窟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石壁裂开缝隙，露出碧水潭幽暗的水光。一个与玄玑子声音相似的老者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好好！三女齐聚，龙血归位，终于可以打开...\"

　　沈知意突然割破手腕，金血洒在三人中央：\"阿姐，借剑一用！\"这场景与碧水潭那夜何其相似。沈芷福至心灵，霜天剑插入血泊，萧寒同时将龙鳞按在剑柄。金光爆闪中，他们脚下的石板消失，三人坠入更深的地底...

　　地底寒风割面，三人坠入一方八角石室。沈芷旋身卸力，霜天剑在青砖上擦出一串火星。借着剑光，她看见四壁刻满人形图谱——竟是各派失传的绝学！

　　\"少林疯魔杖法第九式...\"萧寒的龙血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指尖抚过一道斧凿痕迹，\"这里记载的破解之法，与三年前丐帮长老暴毙时的伤口吻合。\"

　　沈知意突然按住心口五毒图腾：\"不对，这些不是武学秘籍...\"她金瞳骤缩，\"是杀人记录！\"

　　石室突然亮如白昼。八盏鲛人灯自穹顶垂下，照出中央盘坐的枯骨。骸骨身披前朝官服，膝上横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紫金锏。沈芷剑尖轻挑，官帽落地，露出颅骨上天灵盖处五个指孔——正是江湖失传已久的\"五毒摧心掌\"！

　　\"永乐年间兵部尚书周新。\"陆远山不知何时已清醒，他声音嘶哑，却字字惊雷，\"史载他暴病而亡，实则是被锦衣卫秘密处决，就因他发现了...\"

　　\"发现朝廷在武林各派安插暗桩。\"石室暗门突开，玄玑子白须飘飘踏入，拂尘柄上嵌着的正是缺失的那半片龙鳞，\"陆掌门好见识，难怪当年能识破贫道计划。\"

　　沈芷剑指玄玑子，却见萧寒突然挡在前方。他右臂龙鳞尽数倒竖，声音却异常平静：\"师父，您左手的'小擒拿手'起式，还是我教的。\"

　　玄玑子大笑震落簌簌尘埃，面皮竟随笑声龟裂脱落，露出张与陆远山三分相似的脸！沈知意惊呼：\"苗疆圣夫？可你二十年前就...\"

　　\"就死在碧水潭？\"假玄玑子撕开道袍，胸口赫然是霜天剑留下的旧伤，\"多亏你们三姐妹的剑魄，让我参透了《地脉堪舆图》的奥秘——江湖八大门派的祖庭，正压着前朝龙脉的八大节点！\"

　　陆远山突然暴起，一掌拍向地面。青砖碎裂处飞出七枚铜钱，在空中布成北斗阵势：\"阿芷，震位三寸！\"沈芷本能挺剑直刺，霜天剑竟穿透玄玑子虚影，将暗处袭来的锦衣卫弩箭尽数斩落。

　　\"好个'听风辨位'！\"玄玑子真身从阴影浮现，手中紫金锏与霜天剑相击，火花中现出锏身铭文——\"镇武\"二字刺目惊心，\"可惜你们父女今日都要葬身于此！\"

　　萧寒龙血突然沸腾。他赤手抓住紫金锏，任其穿透掌心，鲜血顺着锏身纹路流入枯骨指缝。\"咔哒\"轻响，周新骸骨轰然坍塌，露出地砖下寒光凛冽的机括弩阵！

　　\"龙血启机关...\"沈知意金瞳大亮，五毒图腾从脖颈蔓延至脸颊，\"二姐，这是专破内家罡气的'暴雨梨花钉'！\"

　　玄玑子面色骤变，拂尘急转要退。却见陆远山袖中飞出三枚青铜钱，精准卡住暗门机关。这位点苍掌门此刻气势如虹，哪还有半分被蛊神侵蚀的模样：\"圣夫，你可知当年阿玥为何甘愿赴死？\"

　　霜天剑突然自鸣。沈芷感觉有暖流自剑柄涌入，眼前浮现陆云袖临终场景——她不是被蛊神吞噬，而是主动将剑魄散入地脉！八幅壁画从石室顶部垂下，正是各派镇守的龙脉节点图，每个关键处都插着半截霜天剑碎片...

　　\"原来如此。\"萧寒染血的手握住沈芷腕脉，\"你大姐早将剑魄化为阵眼。\"他龙血顺经脉渡入沈芷体内，霜天剑顿时青芒暴涨，映出玄玑子袖中暗藏的锦衣卫腰牌！

　　\"朝廷鹰犬！\"沈知意金针出手，却见玄玑子紫金锏横扫，针芒倒飞而回。陆远山闪身挡箭，肩头顿时乌黑一片——针上竟淬了蛊毒！

　　沈芷剑招突变，使出的赫然是壁画所载少林\"达摩剑法\"。玄玑子冷笑：\"班门弄斧！\"紫金锏直取中路，却在触及剑锋时被黏住般滞涩难动——这哪是什么达摩剑法，分明是苗疆圣女独创的\"缠丝劲\"！

　　\"你忘了...\"沈芷剑锋突然软化，如灵蛇般缠锏而上，\"我继承的是阿娘武学精髓。\"剑尖点中玄玑子虎口时，霜天剑突然寸寸断裂，碎片如流星射向八方壁画！

　　地动山摇。玄玑子惊恐地看着八幅壁画同时亮起，各派镇山绝学的虚影在石室交错纵横。他狂吼着扑向陆远山，却被萧寒以身躯挡住。紫金锏穿透龙血躯体的瞬间，沈知意咬破舌尖，一口金血喷在五毒图腾上。

　　\"以血为引，三才归位！\"

　　沈芷感到有温暖手掌贴上后背，转头惊见陆云袖半透明的身影正对自己微笑。大姐虚影执起断裂的霜天剑，剑锋所指处，地宫顶部剥落，露出碧水潭幽深的波光...
　　http://www.bixia5.cc/book/22536/5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bixia5.cc。笔下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bixia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