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将武当论道·金鲤翻片假

　　重阳佳节，武当山紫霄宫钟声悠扬。自悬空城消散已过三载，江湖看似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然而各派高手皆知，那场金仙之祸早已从根本上改变了武林格局。

　　沈知意一袭青衫立于真武大帝像前，真武剑悬于腰侧，剑鞘上八道封印纹路时隐时现。这三年来，她走遍八派山门，以真武剑为引，助各派剔除武功中心法里的金线隐患。此刻武当论剑大会，正是要商议彻底解决之道。

　　“沈姑娘。”武当掌门清虚子执礼甚恭，袖口隐约可见青铜斑纹——这是当年强行逆转《纯阳经》留下的后遗症，“各派代表均已到齐，只是...”

　　话音未落，山下忽然传来惊呼。但见七顶软轿凌空飞渡，抬轿者俱是皮肤泛着青铜光泽的壮汉。轿帘掀处，走出七个戴青铜面具之人，每人腰间佩剑都缠着金线。

　　“金线盟恭贺武当大会！”为首者声音沙哑，面具额间刻着“兵”字，“特来讨教《纯阳经》真谛。”

　　群雄哗然。这三年来，“金线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江湖各地，专收留铜化症患者。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使的武功竟与八派绝学同源而异流。

　　华山派长老突然拔剑：“装神弄鬼！”剑尖触及对方面具的刹那，金线盟众人突然同时出手。七道剑气融合成青铜巨网，竟将华山长老的佩剑绞得粉碎！

　　“《兵甲武经》的合击术？”沈知意真武剑倏然出鞘。剑尖轻点巨网节点，网线顿时寸断。然而断裂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蠕动的金线虫。

　　金线盟首领轻笑：“沈姑娘可知？铜化症从未消失，只是转化为了‘兵甲之躯’。”他掀开面具，露出半张年轻的面容——竟是当年在洞庭湖失踪的丐帮弟子程天啸！

　　清虚子突然口喷鲜血。皮肤下的青铜斑纹急速蔓延，显然是被金线盟的功法引动了旧伤。沈知意真武剑回转，道德经文流转间暂时压制住斑纹。

　　“没用的。”程天啸叹息，“金线虫已与经脉融合，强行动武只会加速铜化。”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块鱼形铁片，“多亏周前辈留下的《兵甲注》，我们才找到与金线共存之法。”

　　沈知意金瞳骤缩。那铁片上的字迹，分明是娘亲的手笔！

　　兵甲注秘

　　夜色如墨，真武殿烛火通明。程天啸取下铁片置于案上，月光下浮现出周新的批注：“金线非毒，乃先天之炁。然八派武功走岔了路子，以至炁血相冲...”

　　沈知意指尖轻触铁片，真武剑突然嗡鸣。剑身投射出全息图谱，显现出人体经脉与金线的完美融合状态——正是《兵甲武经》的终极境界。

　　“原来娘亲早就...”她忽然顿住。图谱角落有个极小的裴字印记，显然是裴旻的手笔。

　　程天啸苦笑：“周前辈与裴旻跨越三百年合作，终于找到两全之法。可惜八派固步自封，视《兵甲注》为邪术。”他忽然剧烈咳嗽，皮肤下金线游走如活物，“我们这些‘兵甲人’，不过是想活下去。”

　　殿外忽然传来打斗声。陆云袖霜天剑如雪练横空，正与个戴斗笠的女子战在一处。那女子剑法诡谲，每招都带着青铜光泽。

　　“商清夷？！”沈知意真武剑出鞘三分。

　　斗笠掀开，却是张陌生的年轻面孔：“小女子商影，家母商清夷。”她剑尖轻挑，霜天剑竟被荡开三尺，“特来取回《兵甲注》原本。”

　　程天啸突然挡在案前：“商姑娘，约定之时未到...”

　　商影冷笑：“娘亲等了三百年，还要等到几时？”她袖中突然射出金线，直取铁片。就在触及瞬间，铁片突然融化成液态金属，没入案几消失不见！

　　地面震动起来。真武大帝像缓缓转身，露出背后暗格。里面躺着卷青铜书简，封面刻着《兵甲武经》四个古篆。

　　“果然在武当。”商影眼中闪过狂热，“张真人当年偷天换日，将真经藏在了这里！”

　　清虚子突然长身而起。道袍无风自动，皮肤下的青铜斑纹尽数消退：“痴儿，你可知张真人为何要封印此经？”他指尖轻点，书简自动展开，显现出最后一行字：“兵甲成日，人间化狱”。

　　书简突然爆射金光。武当七峰同时震动，每座峰顶都升起道青铜光柱。光柱交汇处浮现出张三丰的虚影，手中竟也握着柄真武剑！

　　“三百年轮回，终到此劫。”虚影轻叹，剑尖指向商影，“商清夷，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商影突然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商清夷的面容：“张真人，你困我三百年，不就是要等今天？”她周身金线暴走，在空中组成巨大的炼人炉虚影，“可惜你算漏了一点——周新当年留下的，不只是善念！”

　　真武剑突然脱手飞向虚影。双剑合一的刹那，整个武当山的时间仿佛静止。沈知意金瞳中看见惊人真相：商清夷竟是张三丰与裴旻共同炼制的“道胎”，用来承载金线虫的完美容器！

　　“现在明白了？”商清夷轻笑，“我才是真正的《兵甲武经》。”

　　她突然化作流光没入书简。青铜书简顿时活了过来，文字如虫豸般爬满大殿。每个被文字触及的人，皮肤上都浮现出武功口诀。

　　“快走！”清虚子强行催动纯阳功，道袍鼓成圆球，“她要重写八派武学根基！”

　　沈知意真武剑划出太极图。道德经文与青铜文字激烈碰撞，每湮灭一个字，就有个铜化患者恢复正常。程天啸突然跃入战团，兵甲之躯硬生生挡住文字洪流：“沈姑娘！去思过崖...那里有...答案...”

　　他的身体迅速铜化，最后变成尊栩栩如生的铜像。商清夷的狂笑从书简中传出：“没用的！只要还有一个兵甲人，《兵甲武经》就不会消失！”

　　陆云袖霜天剑突然插入地面。赤金剑气如潮水般扩散，所有青铜文字遇剑即凝。她左眼流出金色血液，右眼却清澈如初：“知意，我看见了...武学的尽头...”

　　霜天剑应声而碎。碎片化作无数光点，没入各派高手体内。众人只觉经脉中金线尽消，武功却不减反增！

　　商清夷的惊呼从书简中传来：“你竟然...散功还道？！”

　　陆云袖气息萎靡，嘴角却带着笑：“金线本就是天地元气，何苦非要拘于经脉？”她最后看向沈知意，“妹妹，该放下了...”

　　真武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八道封印同时亮起，化作光茧裹住书简。在惊天动地的轰鸣中，书简与光茧同时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个小小的太极印。

　　清虚子对着太极印躬身三拜：“恭送师祖。”

　　朝阳初升时，武当山恢复了宁静。只是每个人心头都明白，这场持续三百年的道魔之争，才刚刚揭开序幕。

　　武当论道已过三月，江湖却陷入前所未有的沉寂。陆云袖散功还道的壮举，虽化解了兵甲之祸，却也令八派武功尽失精要。各派掌门齐聚峨眉金顶，望着云海皆露茫然之色。

　　“霜天剑碎，武功根基尽毁。”峨眉掌门静仪师太轻抚断剑，眉间忧色深重，“如今各派弟子练功时，总觉经脉滞涩，仿佛...仿佛天地间的元气变了质地。”

　　崆峒派长老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青铜色血丝：“何止是元气？你们看！”他撕开衣襟，心口铜斑竟如活物般蠕动，“金线虫未灭，只是改换了存在方式！”

　　沈知意真武剑轻鸣，剑尖在血丝上三寸悬停。金瞳中映出骇人景象——那些铜斑实为微小符篆，正缓慢重写经脉结构：“是《兵甲武经》的残篇在自行演化...”

　　话音未落，山下传来急促钟声。但见七个戴斗笠的怪人抬棺上山，棺木竟是由霜天剑碎片熔铸而成！为首者掀开斗笠，露出与商清夷七分相似的面容：

　　“家母托我等送来‘武劫棺’。”他指尖轻叩棺盖，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棺中藏着武道重兴之秘，但需以八派掌门心头血为引。”

　　华山掌门怒极拔剑，剑至半途却突然软垂。众人这才惊觉，在场所有兵刃都失去了锋芒，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压制！

　　“没用的。”抬棺人轻笑，“自陆姑娘散功还道，天下金属尽失灵性。如今能称兵器的...”他忽然扯开胸前衣襟，心口处跳动着青铜心脏，“唯有我等‘兵甲人’！”

　　棺盖突然滑开半尺。内里没有尸身，只有卷微微发光的玉简，上书《开物》四个古字。崆峒长老刚要触碰，玉简突然化作流沙，沙粒在空中组成句谶语：“金铁朽木，气血为薪。兵甲重生，武道维新。”

　　沈知意真武剑突然自行出鞘。剑身道德经文流转，将流沙尽数吸入：“原来如此...张真人早已料到今日之变...”

　　终南山腹地，沈知意循着真武剑指引来到处隐秘洞窟。洞壁刻满星图，每颗星图都对应着人体穴位。最深处悬着具青铜棺椁，样式与武当所见一般无二。

　　“你来了。”棺中传出陆云袖的声音，却空灵得不似凡人，“我以兵甲残躯为代价，窥见了武道真谛。”

　　棺盖无声开启。内里没有尸身，只有团流动的光雾。光雾中隐约可见陆云袖的轮廓，心口处跳动着霜天剑形状的光芒。

　　“二姐？你这是...”

　　“散功非散功，还道非还道。”光雾凝聚成手掌模样，轻触真武剑脊，“金线虫本就是天地元气的一种形态。当年裴旻错在强行拘束，张真人错在一味压制。”

　　洞壁星图突然活了过来。星光流转间显现出八派武功的本源——竟是源自星辰运行的自然轨迹！崆峒派剑法对应北斗流转，峨眉剑招暗合太阴盈缺...

　　“我们练了三百年，练的都是刻舟求剑。”光雾忽然剧烈波动，“必须找回武功诞生前的...”

　　话未说完，七道黑影破壁而入！正是当日抬棺的兵甲人，此刻他们皮肤已完全青铜化，眼眶中跳动着金色火焰。

　　“商清夷果然没说错！”为首者狂笑，“《开物》就在这洞中！”七人突然解体重组，化作柄青铜巨剑斩向光雾。

　　沈知意真武剑迎上。双剑相交竟无声无息，道德经文与青铜符文激烈湮灭。突然巨剑崩裂，碎片中飞出卷玉简——正是《开物》真本！

　　玉简展开的刹那，整个洞窟开始虚化。三人仿佛置身星河，目睹武功诞生的全过程：远古先民观星象而创导引，察禽舞而悟招式...直到裴旻以金线虫强行固化经脉运行，武道从此走入歧途。

　　“现在明白了吗？”陆云袖的光雾渐渐消散，“要重振武道，必须先散尽三百年积弊...”

　　兵甲人突然惨叫起来。他们的青铜身躯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正常的人体。真武剑自动飞旋，道德经文将溢散的金线虫尽数转化为纯净元气。

　　洞窟重归寂静时，只余满地铜水和那卷《开物》。沈知意拾起玉简，只见末页添了行新字：“武道维新，始于足下。”

　　三年又过，江湖焕然一新。各派武学摒弃了繁复招式，回归观星察气的本源。峨眉金顶上，静仪师太正在演示新创的“云海剑法”——剑招不再拘泥形式，而是随云气自然流转。

　　“多亏沈姑娘传下《开物》。”师太收剑微笑，指尖凝聚出云气小剑，“如今弟子们以天地为师，进境反胜从前。”

　　山下忽然传来马蹄声。但见七骑绝尘而来，马上骑士俱是精气充盈，显然内功修为不俗。为首者掀开斗笠，竟是当年化铜的程天啸！

　　“沈姑娘别来无恙？”他笑着跃下马背，皮肤已恢复正常，“兵甲人尽数复原，如今成立了‘天工盟’，专事武学考据。”

　　众人正叙话间，东北方突然冲起道金光。真武剑自动出鞘指向那边，剑身浮现出商清夷的虚影：“好妹妹，且看姐姐这招‘星陨’如何？”

　　金光化作流星砸向峨眉后山。轰然巨响中，整座山峰竟被削去三丈！烟尘散尽处，商清夷凌空而立，手中握着由星光凝聚的长剑。

　　“《开物》岂是这般用法？”沈知意真武剑划出太极图。道德经文与星光激烈碰撞，每次交击都引发天地元气震荡。

　　商清夷轻笑：“迂腐！武道岂能固步自封？”她剑尖突然转向人群，星光如雨般洒落。被星光触及的弟子纷纷惨叫，皮肤下浮现出全新的经脉纹路！

　　“你在改写他们的武学根基？！”程天啸大惊失色。天工盟众人结阵欲阻，却被星光轻易穿透。

　　“这才是《开物》的真谛。”商清夷眼中金芒大盛，“裴旻与张三丰都不敢走的道路——重铸武道！”

　　真武剑突然悲鸣起来。剑身道德经文逆流，竟开始重写商清夷的星光剑招。沈知意金瞳流下血泪：“姐姐...你终究还是走上了极端...”

　　姐妹二人于云海之巅展开旷世对决。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武道理念的碰撞。每次交锋都引发天地异象，峨眉山七十二峰齐齐震动。

　　决战至第七日，商清夷突然收剑后退：“够了。”她星光长剑渐渐消散，“妹妹，你赢了理念，却输了时代。”

　　她化作流光投向东北方，最后的话语随风传来：“我会在漠北建立新武学体系...百年后再论对错...”

　　沈知意真武剑归鞘，望着商清夷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静仪师太轻声问道：“可要追击？”

　　“不必。”沈知意抹去血泪，“武道本该百家争鸣。”她突然划破指尖，将血滴在真武剑上，“传令江湖：即日起，成立武盟监察使，凡创新武者，需录《天工谱》备案。”

　　朝阳跃出云海，照亮新时代的江湖。人们不知道的是，在漠北冰川深处，商清夷正对着冰壁上的星图微笑。壁中封冻着个与沈知意一模一样的女子——正是当年铜山中那个婴儿的完全体。

　　“妹妹，你可知《兵甲武经》还有最后一卷...”她指尖轻触冰面，留下个小小的太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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