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蒙蒙的天幕

　　晨光透过灰蒙蒙的天幕，如一抹冷色的水墨斜洒在焦土之上。战场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混杂着硝烟，残破的旌旗随风猎猎作响，一如伤痕累累却仍昂首的战士——站立于胜利与风暴之间，喘息未定。

　　易辰负手立于战台之上，玄影信鸦的羽翼尚未散尽，来自南疆的急报字字如刀，重重刻入心底。

　　“野心家主城异动。”

　　只是短短六个字，却似雷霆劈裂寂静，炸醒他未及休整的神经。

　　“他们没有败退。”焰姬自后方缓步走来，目光燃着冷火，“那不过是诱敌之策。”

　　她换下了战铠，换上素红轻甲，但那燃烧在血液里的战意从未散去。她站在易辰身边，眼角余光轻掠过他略显疲惫的神色，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不是结束。”易辰低语，喉间仿佛压着石，“这只是——另一场阴影的序曲。”

　　灵珑此时也走近，白衣在晨风中轻拂，神色却难得凝重。她手中紧握的龙纹长枪未曾离手，仿佛她此刻心中仍有无法安放的焦灼。

　　“玄影信鸦是南域密使级别的信息渠道，若他们察觉野心家核心动向，那便不是虚惊。”她语调清冷，却掩不住话语中那丝不安。

　　易辰转头看她，目光深深凝在她眼中片刻，似想看穿什么。

　　但灵珑却避开了视线。

　　这一躲，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不是怀疑，而是一种……近在咫尺却愈加模糊的距离感。

　　“你们三位，随我去议事大帐。”他沉声说道，旋即转身离去。

　　焰姬与灵珑对视一眼，彼此皆无言。

　　而这沉默之中，战后的阴影正在悄然滋长。

　　议事大帐内，烛龙封印图悬于正中，透着一股沉沉压迫的力量。

　　青鸾、瑾寒、风麟等各部首领皆已在席，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潜藏的危机感，仿佛每一道呼吸都压在刀锋之上。

　　“此次反击，我们斩了黑曜冥将，击溃敌方前锋。”易辰开门见山，却未言胜利，“但这只是他们布局中的一环。”

　　“他们藏得太深了。”风麟眉头紧锁，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折来的柳叶，在牙缝间轻轻转动，“黑曜冥将出现得太突然，调动得太快。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战场外围的地脉被人为改变过？”

　　他话音刚落，灵珑眼底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

　　“的确，龙族古法——‘隐脉移阵’。”她声音低却清晰，“只有对地界古纹了解极深的龙族才能悄无声息地操纵地脉，改变战场布局……”

　　“你是说，有人……提前协助他们？”青鸾猛地抬头，语气中透着未加掩饰的惊愕。

　　灵珑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她只是沉默。

　　那沉默，反而更像一种无声的承认。

　　焰姬却眸光锐利地扫过她，声音淡漠如锋刃：“龙族内部的问题，是否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焰姬！”青鸾皱眉，语带责备，“这话未免太早。”

　　“早？”焰姬冷笑，“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若不是熟知我们战法与灵纹结构之人作内应，敌人怎么会精准布置重火陷阵？怎么会先我们一步调整战场风向？”

　　灵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与屈辱。

　　“你怀疑我？”

　　“你可以告诉我们，不是你。”

　　空气似凝固，杀气在无声中蔓延。

　　易辰终于出声，声音沉稳如古钟一响：“够了。现在不是撕裂信任的时候。”

　　他看向灵珑，语气虽然缓，却无法回避：“但她说得没错，若无人泄密，那敌人不可能动作得如此快。”

　　灵珑脸色苍白了一瞬，随即轻咬下唇，低声道：“……我会亲自查明此事。”

　　“查得了吗？”焰姬步步紧逼，“你要查的，可能就是你的血亲。”

　　“就算是。”灵珑回得铿锵，“我也不会手软。”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震。

　　焰姬盯着她，目光中第一次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半晌后，她哂然一笑，转过身：“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

　　空气终于缓和，易辰站起身，走到烛龙封印图前。

　　那图中烛龙虚影沉睡于地心，千百锁链环绕，却仍透出森寒力量，仿佛轻轻一触，便能撕碎这整片天地。

　　“它在动。”他说，语气中隐含一丝几不可察的恐惧。

　　灵珑上前一步，目光深沉：“封印的龙息确实出现了微幅扰动，若继续如此……封印最多撑不过月余。”

　　“我们没有时间了。”易辰垂眸，“从这一刻起，我们要同时做三件事。”

　　“第一，重启封印仪式——”

　　“第二，调查内应。”

　　“第三——”他顿了顿，视线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为全面战争做准备。”

　　夜幕缓缓降临，战地之外的群山披上一层银辉。易辰独自走出营帐，沿着营地北坡缓步而行，直到来到灵珑的营帐前。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帘外，隔着薄薄一层轻纱，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琴音。

　　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旋律——古老、哀婉、像是苍龙沉吟。

　　灵珑终于停了手，轻声开口：“进来吧。”

　　他掀帘而入。

　　她依旧穿着那身银白衣袍，手中抚着古琴，指尖停留在最后一弦上，未曾动。

　　“你信我吗？”她问，声音轻得像山间夜雨。

　　易辰沉默半晌，才走近坐下。

　　“我不想怀疑你，但我不能假装信任就是答案。”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如岩石般沉重。

　　灵珑低下头，眼神中浮现出一抹黯然。

　　“我的立场……早已不再属于他们。”她轻声道，“你说我们要破解烛龙封印，可你可知，烛龙的第一层封印——是我族设下的？”

　　易辰一怔。

　　“若要彻底破解，必须……借我血脉解印。”

　　她抬起头，神色决然，“若这一步成功，我愿亲自……封住我的龙脉。”

　　他猛地起身，望向她，声音沙哑：“你疯了吗？！”

　　“若能救天下，牺牲我一个算什么？”

　　她望着他，眼中竟没有一丝惧色。

　　他们彼此凝望，谁也没有说话。

　　但从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情感，似乎在裂痕与承诺之间，终于筑起一道桥。

　　次日清晨，易辰召集核心成员前往烛龙封印地。

　　封印之地风雷交织，龙息沸涌。灵珑脱去护甲，站在封印台中央，闭目凝神，额头早已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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