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夜半启行

　　帐内的寂静被我的喘息声打破，雪兔被惊醒，竖着耳朵往我这边凑了凑，鼻尖在我手背上轻轻蹭着，像是在安抚。

　　蓝儿也坐起身，被子从她肩头滑落，她却顾不上扶起被子，只是望向我，温柔地说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摇摇头，将指尖按在眉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昏沉的滞涩感。

　　“不是噩梦。”我声音发紧，“刚才……我好像接收到了朵莲花的讯息。”

　　“朵莲花的讯息？”蓝儿闻言，声音陡然拔高，又急忙压低，“她在哪里？”

　　“不清楚，但她让我看到了我们刚到绯玉国的画面。”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推开条缝。

　　夜风裹着草木的清气瞬间涌了进来，远处绯玉国境内群山的轮廓浸在月色里，黑沉沉的，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

　　我的指尖在窗边上虚虚画着，努力回想着那片湖所在的位置：“在绯玉分院的东北方向，过两道河谷，再绕过一片矮松林，藏在山坳里。这片湖周围的树长得特别密，总之，是被丛林紧紧环绕着的。”

　　雪兔竖起耳朵，却只是茫然地眨着红宝石似的眼睛，小脑袋在我和蓝儿之间来回转动，显然没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蓝儿轻抚着雪兔的背，柔声问道：“东北方向的山坳？我之前执行任务时去过两道河谷那边，再往前是片乱石坡，那里草木稀疏，哪有被密林围着的湖？”

　　我怕忘记，便拿起纸笔，回到桌前画起大致的地形：“不是乱石坡，要从河谷东侧绕过去，那里有片丛林，树又高又密，连阳光都透不进去。湖就藏在林子最深处，或许是当时在空中，才看得清楚。”

　　“你能说得这么细，看来，朵莲花当时一定看得很清楚。”蓝儿若有所思道，“沿着这条线索找，肯定没错。”

　　我把画好的地形图折成小块，塞进贴身口袋，指尖还能触到纸张的粗糙纹理，同时说道：“朵莲花在这个时候将此等讯息传递给我，说明那地方肯定不一般。她要么就在那儿，要么就是那地方藏着关键线索。事不宜迟，我们应该赶快过去。”

　　“朵莲花能够给你传讯，至少说明她眼下是安全的，这已是万幸。可是，对方既然能抓走她，甚至能困住她，我们却要这样单枪匹马地闯过去，怕是太冒险了吧？”蓝儿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我微微皱眉，陷入沉思。蓝儿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此刻朵莲花的线索就在眼前，我能肯定，脑海中浮现的这些画面必定与朵莲花有关，实在不愿错过。

　　思索片刻，我坚定说道：“我知道这很冒险。可朵莲花这时候传讯，一定不会害我们的。要是不尽快行动，万一她那边情况危急，我们怕是再难有机会找到她了。”

　　蓝儿见我的态度如此坚定，便也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按你说的做。只是此番前行，我们要加倍小心。”

　　我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衣物，蓝儿也将雪兔装进竹编小篓背在身后，雪兔的鼻尖从篓缝里探出来，不停地翕动着。

　　我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斋舍，如同两个影子，融入了夜色之中。

　　穿过斋舍后的竹林时，竹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月光下的竹影歪歪扭扭，让人不禁觉得暗处正藏着窥探的眼睛。

　　“轻点声。”蓝儿声音压得很低，拉着我拐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夹道，“你既怀疑白玉宗师，我们就要小心行事，毕竟，学院中很可能遍布着他的眼线。”

　　我们贴着夹道的墙壁往前走，砖石上的青苔蹭得裤腿发潮。蓝儿忽然在一扇小门前停住，这扇门是虚掩的，木轴上积着厚厚的灰，像是许久没人动过。

　　“这里能通到后山。”蓝儿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她忙用手按住，“这里可是学院封存旧物的地方，平时除了掌事的老仆，没有人会来。”

　　蓝儿侧身挤进门缝，同时压低声音，解释道，“之前我帮他整理过物品，老仆便告诉我这里有扇侧门能通往后山，只是因为过于老旧，而且来往的人很少，便弃用了，不曾想今天竟派上了用场。”

　　后山的林地比竹林更寂静，这里荒无人烟，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蓝儿环顾一周，随即转头看向我，点了点头，道：“到这里应该就安全了。我去过两道河谷，先带你过去，至于隐藏在丛林中的那片湖，我们再找便是。”

　　“好。”我点了点头。

　　接着，我和蓝儿便催动《冰兰玉章》中的术式兰影化身，动身赶路。

　　兰影化身的微光在林间掠过时，连风都仿佛轻了几分，我们没再说话，只用眼神交流方向，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前方的树影便稀疏起来，隐约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蓝儿放慢速度，微光渐敛。“前面就是第一道河谷了。”她侧身避开一根横生的枝桠，“水脉连着山坳，按你说的方向，应该能摸到那片丛林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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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收了术式，步行靠近河谷。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细碎的银辉，河面上却飘着层极淡的雾气，不像自然形成的，倒像是被法术波动吸引起来的。

　　我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雾气竟微微退开寸许，露出清澈的水流。

　　“若那片湖真有问题，他们定会在周围设下阻碍。看来从这里起，我们得更加小心才是。”我站起身，说道。

　　蓝儿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前方。

　　河谷上有一条木桥，虽有些摇晃，好在不算太长，我们几步就到了对岸。

　　河谷东侧的林地渐渐茂密，却也算不上密不透风，偶尔能看见被人踩出的小径，显然不是完全没人来过。

　　我们沿着小径小心翼翼地前行，周围的树木越发高大，枝叶相互交织，将月光遮去了大半，使得林间格外昏暗。

　　当地势开始缓缓下降，我们便知道，第二道河谷快要到了。没过多久，前方便传来了湍急的水流声。当我们来到第二道河谷边时，只见河水汹涌澎湃，如万马奔腾，在月光下翻涌着白色的浪花。

　　“这水流太急，怕是不好过。”蓝儿望着河中央翻滚的浪花，眉头微蹙，“我当时来的时候，水位没这么高，水中还有几块能落脚的青石，现在竟都被淹了。”

　　望着奔腾的河水，我和蓝儿对视一眼，便决定施放法术通过。毕竟水流太急，又找不到落脚处，便只能如此了。

　　我们同时运转法力，随即纵身一跃，足尖轻点水面，借着法术波动的支撑，向对岸掠去。所过之处，湍急的水流上已凝结出点点冰晶，连成小块的冰层。

　　刚踏上对岸，我们忽然觉出身后一阵凉意，还夹杂着类似东西被吸走的声响。我和蓝儿回头一看，只见竟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们散逸的法术波动尽数拖进水流中，水面上的块状冰层也在迅速融化，发出滋啦的轻响，顺着水流疾速漂走。

　　“糟了。”我低呼一声，“这河水竟然能引走波动，我们应该加快脚步了。”

　　于是，我们便不再刻意隐藏行踪，加快脚步往那片最密的丛林赶去。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枝叶缠在一起，把天都遮得严严实实，这里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隐约能闻到湖水特有的湿气。我们不能停，只能尽力向前赶，一心想尽快抵达湖边。

　　直到前面的树木终于稀疏了些，我们果然见到了一团比周围更浓重的黑暗，一方被群山环抱的洼地。当穿过最后一片挡路的灌木丛时，我们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湖静静地卧在山坳中央，夜幕中的水面黑得像块巨大的墨玉，岸边的泥土湿润松软，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脚印。湖周围的树果然如我记忆中那般高大，枝叶交错着遮天蔽日，只有几缕月光顽强地穿过缝隙，在湖面上投下细碎的银斑。

　　我深吸一口气，刚要上前，湖面上突然漾起一圈圈涟漪。这涟漪并非风动，分明是从湖底涌上来的，而涟漪中心，正渐渐浮起一点微弱的金光。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竟能在群山环抱的整片湖面荡开回响：

　　“法术之子，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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