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大风起兮

　　看着李若涵越来越远的背影，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把话说的太绝。

　　好像从始至终都不是她在给自己机会，而是我在给她机会。

　　我总是觉得和她保持距离，对她的态度一直保持冷淡，就能让她收回她的热情。

　　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好女孩，虽然一直在拒绝着她，可她却不知疲惫，我也不忍心伤害她，就没有说出过分的言论拒绝她，就在刚刚，我觉得我应该说一些比较难听的话，直接掐灭她希望的火种。

　　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下雪了，吴雨桐也没有信儿，也不知道小家伙还能陪我多好。故安也一直没有联系我，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知夏姐最近也变得忙起来了，而且她还要时不时的往医院跑，还要陪男朋友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找我玩。

　　雪，彻彻底底的停了，可风却越吹越猛，越刮越大了。

　　就好像是一件事情的终结，一个噩梦的开始。

　　雪后的东北，像被一层冷白的纸覆盖，纸面被风刮得起了毛边。雪是早就停了，天却迟迟不肯回暖，风从江面卷起，带着冰碴的齿，咬得人脸生疼。树站在风里，枝桠被雪压弯，又被风掰直，像一排排冻僵的骨骼，发出极轻的裂响。松针上的雪早已抖落，只剩下铁青的针尖，一根根指向天，仿佛要把天空戳出细小的洞。

　　江水退到冰的深处，露出灰黑的脊背，像一条不愿再呼吸的巨兽，被风一层层剥去光泽。岸边的冰碴叠成锯齿，风过时，它们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玻璃般的脆响，像谁在远处悄悄摔碎一只空瓶。天空低得几乎要压到江心，颜色是钝铅，没有云，也没有光，只是一整块沉甸甸的冷，悬在头顶。

　　鸟雀早已遁去，只剩几只灰雀，羽毛蓬得像被风吹散的麻团，贴在枯苇的断茎上，偶尔抖一抖，便有一阵细小的雪尘从苇穗里扬起。它们不叫，只是缩着爪，把身体压进风背面的空隙，像几粒被冻住的尘土，随时会被风卷走。远处的白桦剥落了最后的树皮，露出银白的干，一道道黑色的节疤，像冻僵的眼睛，睁着却不眨。风穿过林间，把地上的雪粉扬起，再撒回空中，于是天地便在这上下颠倒的雪雾里，失去了界限。

　　田野空荡，垄沟被雪抹平，只剩几茎高粱茬子，枯黄的秆子斜插在雪里，像一截截断掉的骨刺。风贴着地皮跑，把雪刮得薄一处、厚一处，薄的露出黑土，厚的堆成坟包，仿佛大地本身也在悄悄隆起、塌陷。太阳从未真正升起，只在东南角挂出一枚惨白的铜钱，没有光芒，也没有温度，只是悬在那里，像被冻住的句号，提醒着白日尚未开始，却已结束。

　　风继续吹，把雪粉拍在一切直立之物上：电线杆、篱笆、废弃的井架……它们都长出毛茸茸的白边，像年老的兽，披着枯冷的霜毛。世界失去了颜色，也失去了声音，只剩下风在空旷里来回磨刀，磨得天地发白，时间发脆，连呼吸也被割成碎末，吐出一口，便在空中叮当作响，落地成冰。

　　风忽然发了疯，像被谁从刀鞘里整把抽出，贴着地皮横扫，卷起雪粉，卷起土粒，卷起枯断的草茎，把一切轻于尘埃的东西统统拔起，又狠狠摔下。它钻进白桦裂开的树皮缝，树皮“啪”地一声被掀掉，露出里面惨绿的裸干，像刚被剥了皮的肢体，转眼又被风覆上一层冰壳。它掠过江面，把冰上的雪整个掀起，雪雾被撕成一条长长的白练，横贯江心，像给冻死的江盖上一道仓促的殓布，殓布又被风一把扯碎，碎成无数白刃，逆着光在空中乱飞，割得人睁不开眼。

　　它闯进枯萎的芦苇丛，芦苇本已低伏，仍被它压得更低，折断的苇秆发出短促的脆响，像细小的骨节被依次掰断。风把苇花一把薅下，抛向空中，苇花便成群的灰白的蛾子，扑簌簌地撞向树干，撞向冰面，撞向风自己，最后被打湿、被冻住，贴在任何一处垂直的冷面上，像一排排被钉住的、干瘪的标本。它卷过田野，把雪一层层剥开，露出下面黑硬的土，土块被风磨得锃亮，像生铁的渣，风继续刮，把这些铁渣也带走，让它们在空中互相碰撞，发出暗哑的叮当，像远处有人在敲一口破锅，锅却早已冻裂，敲出来的只是碎铁的回声。

　　它扑向那几只缩在苇茬里的灰雀，雀们来不及再缩，便被风一把提起，像提起几粒灰尘，它们在风里翻滚，羽毛被吹得根根倒立，露出底下苍白的皮，皮上立刻结出一层霜，霜又立刻被风磨掉，露出更苍白的裸羽。它们没有叫声，只有翅膀被风掰开时发出极轻的“嚓”，像一张纸被撕掉一个角，随后便被风卷到更高的空中，变成几个黑点，黑点又被雪雾吞没，像几粒炭火被按进水里，连最后一点暗红也熄了。风继续往上，撞向那枚冻住的太阳，太阳被它撞得微微晃动，却依旧不坠，只是晃下一层细碎的冰晶，冰晶在空中散开，像一场逆向的雪，雪片闪着冷光，却不再下落，而是被风卷着，平行地飞向更远的荒原，仿佛要把天空也刮出一道长长的、苍白的伤口。

　　街道空空，人无踪，闭风。

　　风刮的猛烈，我站在桥边，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辆车都没有，像个精神病一样，大喊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风好像要把我击倒，它好像要把我的衣服扒光，看看故安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风好像要把我带走，它好像要把我吹到国外，听听我亲口告诉故安我爱她有多深。

　　风好像要把我撕碎，它好像要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我对故安到底爱的有多深。

　　风好像是想让我证明自己，它好像很懂我，每一步都像是摧毁我，可它一直在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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