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囚笼

　　王宫排污主管道。

　　污水没过膝盖的刹那，宁煜的伤口像被浇了熔岩。他死死咬住从柴奴身上撕下的破布，银荆棘之力在皮下蔓延，将惨叫封堵在颤抖的喉间。

　　前方的虱鼠突然停下，机械复眼转向黑暗。

　　宁煜凝固成一座雕像。污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即将触及水面时，被一缕几乎不可见的银芒托住——时之花能量在强行控制每一寸肌肉纤维。脊椎处植入的魂穗正在发烫，这团寄生神经组织像活物般蠕动着探查宿主的情绪波动。

　　（不能有任何波动...像死人一样...）

　　他模仿着之前那个柴奴空洞的眼神，让思维沉入一片灰白。虱鼠的触须在空中扫动三秒，终于转回去继续拖拽货箱。链条哗啦声再次响起时，宁煜才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陷掌心，血珠渗入污水中立刻被某种微生物分食殆尽。

　　拐角处的磷光苔藓突然熄灭。黑暗中有东西在呼吸。

　　宁煜本能地要绷紧肌肉，魂穗立刻发出警告的刺痛。他强迫自己保持那种行尸走肉般的步伐，同时用余光观察——墙壁在蠕动。不是错觉，整个管道的肉膜内壁在收缩舒张，表面浮现出无数张模糊的人脸。

　　\"时...洛...凝...\"

　　某个声音直接刺入脑髓。宁煜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魂穗顿时暴长出神经刺扎入脊椎。他在剧痛中\"看\"到墙壁上某张人脸正变成母亲的样子，她的嘴唇开合着传递星纹密码。

　　（是陷阱还是记忆残留？）

　　货箱突然剧烈震动。金属表面的血眼徽记渗出黑雾，在空中凝结成宁煜从未见过的星图——七颗黑色恒星环绕着破碎的王冠。虱鼠们集体发出高频尖叫，宁煜趁机让一滴汗珠落入污水，借着涟漪掩护将银荆棘刺入魂穗。

　　寄生神经团瞬间僵直。借着这三秒空档，他读取到魂穗连接的群体意识网络：前方三百米就是\"净魂池\"，所有柴奴都要在那里接受饲渊者的抽查。

　　苔藓重新亮起时，墙壁上母亲的脸已经消失。但宁煜肩头的玫瑰印记多了一道新纹路——某段被囚禁在血肉迷宫里的记忆。

　　净魂池的气味让宁煜的泪腺自动崩溃。那不是单纯的腐臭，而是十万个腐烂大脑混合着某种甜腻防腐剂的味道。池子表面漂浮着胶状物，偶尔冒出几个气泡，炸开时释放的画面全是极端痛苦的死亡瞬间。

　　\"c-77-3。\"池边的饲渊者抬起他进化成吸盘的手掌，\"延迟了十一分钟。\"

　　宁煜垂着头，让头发遮住自己不受控制抽搐的眼角。真正的c-77-3此刻正沉在排污管某段分流里，脊椎被银荆棘永久冻结。

　　这个伪装最大的破绽在于魂穗——它本该随着使用年限增长而变成暗红色，但宁煜肩上的玫瑰印记强行将其维持在新生期的粉白色。

　　饲渊者的吸盘突然贴住他的项圈。宁煜\"听\"到某种粘稠的吮吸声，那是教派高层在读取货物运输记录。更可怕的是有根神经索正沿着他的颈动脉往上爬，尖端分裂成探测器般的细丝。

　　（要被发现了...）

　　吸盘突然剧烈痉挛。饲渊者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神经索全部炸毛般竖起——宁煜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自己的玫瑰印记在自主反击。金玫瑰纹路渗出光雾，顺着神经索反向入侵饲渊者的神经系统。

　　\"蓝...蓝血...\"饲渊者跪倒在池边，吸盘喷出带着星芒的蓝色液体。宁煜突然明白过来，这是花灵在沉睡前的最后布置——她将之前吸收的哀恸屏障能量改造成了针对教派高层的神经毒素。

　　虱鼠们疯狂地互相撕咬起来。宁煜趁机拖着货箱冲过检查站，踏入通往魂烬熔炉的最终通道。这里的墙壁完全由骨骼熔铸而成，每块骨头上都刻着细小的编号。当他踩过某块特别光滑的颅骨时，突然听到微弱的共鸣声。

　　货箱里的怨痛柴在回应那块骨头。

　　宁煜蹲下身，假装整理锁链。他的指尖碰到颅骨的瞬间，玫瑰印记突然发烫。骨头上浮现出肉眼不可见的星纹，只有时之花能量能显影——这是母亲留下的路标，指向熔炉底部某个被称作\"时砂之喉\"的狭窄通道。

　　前方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倒悬金字塔形态的魂烬熔炉正在运转，底部滴落的黑色魂晶在池子里堆积成山。宁煜看到十几个柴奴正机械地搬运魂晶，他们的魂穗已经变成近乎透明的颜色——这意味着灵魂即将耗尽。

　　货箱突然自行弹开一条缝。黑雾凝结成手指，指向熔炉右侧某条被蒸汽笼罩的检修通道。宁煜认出了那个手势——花灵沉睡前教过他时之花一族的密语：

　　【王冠在喉咙里】

　　当他拖着货箱走向通道时，没注意到某块魂晶映出的倒影——噬神者胸腔内的御兽星核心，正通过熔炉表面的某个凸面镜注视着他。

　　宁煜拖着沉重的货箱，混入其他麻木的柴奴队伍。魂烬熔炉的轰鸣震得他耳膜生疼，每一次齿轮咬合都像巨兽的咀嚼，将无数灵魂碾碎、提纯、凝结成漆黑的魂晶。

　　检修通道隐藏在蒸汽与阴影中，入口处站着两名燃灵使徒——他们的人皮斗篷下渗出怨灵的黑雾，空洞的眼眶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柴奴。宁煜低着头，让脊椎上的魂穗微微颤动，模仿着其他柴奴濒临崩溃时的生理反应。

　　“c-77-3，货物送检。”其中一名使徒伸出干枯的手指，在货箱的血眼徽记上一点。箱盖“咔”地弹开，黑雾翻涌而出，凝结成数十张扭曲的人脸，无声尖叫着。

　　宁煜的玫瑰印记突然刺痛。

　　那些怨痛柴的灵魂碎片中，有一张脸——他绝不会认错——是母亲。

　　她的影像一闪而逝，却在他脑海中炸开一段记忆：她被锁在熔炉深处的某个平台上，鸿蒙原体的触须刺入她的双肩，抽取时之花能量。而在她身后，隐约可见一顶由星砂凝成的虚幻王冠，悬浮在熔炉核心的烈焰中。

　　（时砂王冠……在熔炉内部？）

　　“发什么呆？”使徒一脚踹在宁煜膝窝，他顺势跪倒，伪装成虚弱柴奴的踉跄。另一名使徒不耐烦地挥手：“赶紧送进去，饲渊者大人等着这批怨痛柴。”

　　宁煜低头拖着货箱，踏入检修通道。

　　这里的温度骤然升高，金属墙壁烫得能烙熟血肉。通道尽头是一处狭窄的观察台，下方就是魂烬熔炉的核心——倒悬的黑色金字塔底部，无数灵魂被压缩、熔炼，滴落的魂晶坠入下方的收集池，再由机械臂分装运输。

　　而在熔炉正中央，悬浮着一座透明的囚笼。

　　宁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笼中关着一个女人。

　　她的长发如银河流淌，双肩被锁链贯穿，玫瑰印记正被某种仪器强行抽取能量。她的面容苍白如死，但嘴唇仍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吟唱着什么。

　　母亲。

　　她还活着。

　　或者说，她的灵魂还未被完全吞噬。

　　宁煜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必须冷静，必须等待时机。可就在这时——

　　熔炉下方，搬运魂晶的柴奴们突然集体僵住。

　　他们的脊椎植入物——那些本该彻底麻木的魂穗——同时亮起幽蓝的光芒。紧接着，一个轻柔的、摇篮曲般的歌声，从魂晶堆积山的深处传来。

　　“睡吧，睡吧，星辰的孩子……”

　　歌声响起的刹那，整个熔炉的运转出现了微妙的迟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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