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龙髓验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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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深处,丹房内烟雾缭绕。朱砂、硫磺与各类金石药材的奇异气味混杂在一起,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几个穿着粗麻短打的炼丹学徒正满头大汗地拉着风箱。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们疲惫而麻木的脸。
须发皆白的老方士卢生手持玉杵,在一尊青铜药臼中心不在焉地研磨着。
他口中念念有词,眼神却一次次瞟向那扇紧闭的宫门,焦躁几乎要破开他故作镇定的外表。
“轰隆——”
沉重的宫门开启声如同惊雷,骤然打断了丹房的忙碌。
所有学徒下意识地僵住动作。
卢生研磨的手猛地一顿,玉杵与药臼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穿透浑浊的烟雾:“上师萧烬羽、巴妇清,奉诏献宝——!”
脚步声清晰而稳定地传来。
一身风尘仆仆却官袍肃整的萧烬羽率先踏入,仿佛将外面的清冷空气也带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神色平静、衣着朴素却难掩雍容气度的“巴清”。
他手中捧着一方以金丝缠绕封印的墨玉匣。
那玉匣看似朴素无华,却无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仿佛内里囚禁着一片幽暗的星空。
卢生迅速放下玉杵,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上前,试图挡住去路:“萧上师一路辛苦!听闻东南矿坑险象环生,竟真让上师寻得了‘龙髓’?真是天佑陛下,上师劳苦功高啊!”
他话里满是恭维,眼神却像钩子一样死死锁在那墨玉匣上,探究与怀疑几乎溢出。
萧烬羽脚步丝毫未停,只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如冰刃刮过,瞬间冻住了卢生后续所有的话语。
萧烬羽径直穿过丹房,走向内侧更幽深的陛见厅,将卢生和一干伸长脖子、目瞪口呆的学徒彻底无视在原地。
“巴清”目不斜视,对卢生等人投来的复杂目光报以淡然一瞥,便随萧烬羽而入,姿态从容得仿佛只是在漫步自家庭院。
卢生的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
袖中的手因用力紧握而微微颤抖。
一个凑得近的小学徒忍不住低声嘀咕:“老师,那匣子看着也无甚奇特……”
卢生猛地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一腔羞怒发泄出去,声音压得极低:“噤声!天威圣意,岂是你能妄加揣测的?哼,陛下驾前,自有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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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见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空气仿佛都比外间寒冷几分。
始皇帝嬴政高踞帝座,玄衣纁裳,冕旒垂落,却遮不住那双深不见底、睥睨天下的眼眸。
他并未先看那玉匣,目光如实质般缓慢而沉重地扫过萧烬羽和“巴清”,仿佛在评估两件刚刚送达的、威力未知的利器。
左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低眉顺眼侍立两侧。
上卿蒙毅立于武官队列之前,神色肃穆。
公子扶苏眉宇间带着一贯的忧思。
而年幼的胡亥则站在赵高稍后处,眼睛好奇地滴溜溜转着,却被赵高一个极其细微的向后摆手动作制止,立刻老实地板起脸,抿紧了嘴。
“陛下,”萧烬羽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臣幸不辱命,于东南三号矿坑百丈之下,取得‘龙髓’在此。”
“然此物乃天地至宝,性极烈,蕴含磅礴真力,非经炼制,凡人躯体触之立毙。”
“故臣已以秘法封存于墨玉玄匣之内。”
“欲化其力,需佐以巴清氏秘藏之药石,以特殊丹法淬炼九九八十一日,去其燥性,方成可服食之‘龙髓金丹’。”
“此番取回之量,堪堪足够为陛下开炉一炼,其间不容毫厘之失。”
他先行说明了极致风险和炼制之难,既展现了绝对的专业与谨慎,也如同一盆冷水,提前浇在了在场所有人因“长生”二字而灼热的心头。
“呈上。”嬴政的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听不出喜怒。
一名身着黑衣、气息精悍如豹的郎官上前。
并未直接接手,而是先以一面刻满符箓的奇异铜镜仔细照射玉匣周身,又以三根不同材质的细针探试金丝封印与匣体接缝处。
确认无误后,郎官转向御座,沉声道:“禀陛下,无恙。”
方才小心翼翼地将玉匣置于御案侧下方一个专用的青铜蟠螭纹台座上,使其始终处于皇帝视线之下却又保持安全距离。
“开启。”嬴政命令道,目光终于落在那匣子上。
萧烬羽亲手解开那复杂精巧的金丝封印,动作舒缓而郑重,缓缓掀开了玉匣盖。
没有预想中的华光万丈、异香满室。
匣内只是静静躺着几块大小不一的幽蓝色晶体,形状嶙峋如兽骨,表面仿佛凝结了万千细微的星辰。
在昏暗的厅内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荧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无声地攥住了每个人的呼吸。
厅中响起几声极轻微的抽气声。
几名离得稍近的侍女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连蒙毅也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了眉头。
赵高细长的眼睛眯了一下,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寂静:“此物…便是龙髓?观之…似与寻常金石异矿并无太大不同,且这般气息…隐隐令人不安呐…”
他这话看似纯粹的疑问,实则精准地在所有人心中投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李斯适时捋须沉吟,接口道:“陛下,古籍所载之天材地宝,或霞光万道,或异香扑鼻。”
“此物光华内敛近乎晦暗,且…气息沉滞阴晦,确与想象有异。”
“萧上师,开采此物,所耗民力几何?矿脉所在,可已严密控扼?”他的问题永远务实,直指资源与掌控,这是丞相的思维。
嬴政的目光依旧沉静,但那无形的、足以碾碎灵魂的压力,已全然倾注在萧烬羽身上。
萧烬羽面对质疑,神色未有分毫改变,反而上前一步,指尖虚指玉匣,声音清晰而冷冽,传入每个人耳中:“丞相、府令所言,是只观其表,未察其里。”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者众。反之,神物自晦,含章可贞,方是常理。”
“其力内蕴,非凡俗五官可感。”
“至于尔等所感‘不安’——”他目光扫过赵高和李斯,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非是其物阴晦,恰是凡胎肉体,本能畏怯其磅礴真力罢了。”
“矿脉已遵陛下密旨,遣玄武锐士封山,擅入者,格杀勿论。”
这一番话,再度将赵高、李斯的质疑轻蔑地定为“肉眼凡胎”、“不识真神”。
赵高脸色瞬间阴沉。
李斯眼神闪烁,不再多言。
胡亥脸上写满了“不信”二字,嘴角下撇,但瞥见赵高冰冷的侧脸,终究没敢出声。
扶苏温和开口,打破了僵局:“上师所言甚是。然则,此物既关乎父皇圣体,纵有万分之一疑,亦当慎之又慎。”
“不知可否…演示一二,既证其效,亦安众心?”他言辞恳切,出于公心。
嬴政并未立刻决定,而是缓缓开口,目光仍锁着萧烬羽:“烬羽,你此前奏疏所言‘生机沛然’,朕已阅过。”
“依你之见,当下当如何验证,最为稳妥?”他将选择权与责任一并抛回,尽显其掌控艺术。
萧烬羽微微躬身:“陛下圣明。臣途中亦曾小试,记录在此,有郎官印信为证,请陛下御览。”
他呈上一卷薄薄的竹简。
那名郎官接过,再次检查后,方才奉予嬴政。
嬴政快速浏览了上面简洁却清晰的记录(重伤囚犯愈合加速,枯木逢春),以及那特殊的印信,眼中锐光一闪而逝。
他放下竹简,终于颔首:“准。依卿所奏。”
“去猎苑,取一只前日围猎时重伤垂死的麋鹿来。”
“再传一名冶炼坊灼伤甚重、药石罔效的工匠候着。”
命令被迅速执行。
很快,一头腹部被猛兽撕裂、肠肚隐约可见、血流殆尽、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雄壮麋鹿被抬了上来。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它眼神涣散,死亡的灰败已笼罩全身。
众人屏息凝神,落针可闻。
萧烬羽取出一柄玉刀,动作精准地从最小的一块晶体上刮下些许微不可见的粉末,落入玉碗中以清水化开。
命一名胆大的内侍上前,小心撬开麋鹿的嘴,将液体灌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爬行。
那麋鹿的喘息已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它。
就在扶苏不忍地微微侧过头,胡亥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的刹那——
那名一直紧盯麋鹿伤口的老太医,突然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前方,声音因极度震惊而扭曲:
“陛…陛下!快看!那、那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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