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讲台上的裂痕与婚纱照的凝滞

　　艺术学院，阶梯教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讲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粉笔灰和年轻学子们特有的、混合着书本与梦想的气息。这本该是栾博灵魂的避风港。

　　他站在讲台后，努力将叶寸心冰冷的目光、念念恐惧的泪眼、还有“星辰康养”那根刺目的绿线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课件投影在幕布上，是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他试图找回那个在艺术史里游刃有余的栾老师。

　　“……波提切利用流畅的线条和梦幻般的色彩，捕捉了爱与美的女神从海中诞生的神圣瞬间。维纳斯的表情，带着初临人世的迷惘与纯真……” 他的声音试图保持一贯的温润磁性，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干涩。

　　台下，学生们专注地听着，做着笔记。前排一个女生悄悄对同伴说：“栾老师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声音有点沉……” 同伴点点头：“眼神也更深了，像藏着好多故事。”

　　栾博强迫自己沉浸到画作的分析中：“注意维纳斯脚下贝壳的形态，它不仅是承托，更是象征着她自混沌海洋中诞生的……” 他的目光扫过学生们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脸庞，试图从中汲取平静的力量。然而，就在这一瞥之间，教室后排靠窗的角落里，一个侧影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眼帘！

　　那只是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低头看手机的女生背影，发色也与叶寸心的乌黑截然不同。但在那一瞬间，光线、角度、甚至那低头时脖颈的弧度……竟与叶寸心在书房里低头看报告时的侧影诡异地重合了！

　　栾博的声音猛地卡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眼前波提切利笔下维纳斯那迷惘纯真的脸庞，瞬间被叶寸心苏醒时那双冰冷、陌生、审视的荒芜眼眸所取代！

　　“……诞生的……” 他艰难地吐出卡在喉咙里的词，大脑却一片空白。课件上清晰的文字在眼前模糊、晃动。维纳斯的贝壳？不！是鹰巢！是那个禁锢了他妻子、将她变成冰冷武器的地狱！是叶寸心毫无感情地说出“引爆”、“举报”、“吸筹”这些字眼的平板声调！

　　“……象征着她……” 他试图接下去，嘴唇翕动着，目光却无法从那个虚幻的侧影上移开。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台下开始响起细微的骚动，学生们疑惑地看着突然失语的老师。

　　“……象征着她……” 他重复着，徒劳地想抓住那根断掉的思维之线。艺术？美？神圣的诞生？不！只有冰冷的现实！只有他需要去引爆的“长青科技”丑闻！只有念念哭着喊“妈妈是坏蛋”的绝望！

　　“……象征着她……” 第三次重复，声音已然嘶哑变形。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布满血丝，一种近乎失控的锐利和冰冷取代了平日的温润。他完全脱离了课件，脱离了波提切利，脱口而出的，是被叶寸心那份冷酷方案和鹰巢阴影彻底扭曲的意象：

　　“象征着她……鹰隼的眼睛！在破壳而出的瞬间，就已锁定猎物！冷酷、精准、毫无怜悯！”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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