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永失吾爱

　　京城上空依旧星火如雨，像是天神在怒斥人间的悖逆。

　　而宫殿废墟之中，江花魁跪坐在孟涛身前，纤细的手指轻轻覆在他额头那只疯狂颤动的鬼王眼上。

　　一丝丝幽蓝的魂力自她指尖流淌出来，温柔却坚决。

　　蓝光缓缓没入那只猩红竖瞳，魂道的道纹一点点在眼周浮现，灵魂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激活，在她周身泛起非凡境界的灵魂波动。

　　“你这个傻子……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她轻声说着，像是在跟熟睡的人讲悄悄话，那语气柔得像风，却像一根羽毛轻轻落在孟涛的神识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孟涛的识海深处，一道黑色的锁链虚影开始剧烈颤动。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段被封尘的记忆碎片猛然浮现——

　　那是多年前在大鸣王朝的时候，魂门护法白无现身，大战之下，孟涛第一次打开了鬼王眼，失控暴走。而那次的他，失去了意识。

　　自己也受了重伤的江花魁咬牙将他拖进了树林之中，累得几乎瘫倒。

　　“本以为你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现在才知道……你是命里躲不开的劫数。”

　　她一边自嘲地笑，一边转身要离开。

　　却在那一刻，被身后那人轻轻扯住了衣角。

　　“江姑娘……不要走……”

　　那还是昏迷中的孟涛，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住了她，声音低哑又脆弱。

　　江花魁愣住了。

　　她看着那个拉着自己衣角的少年，眼底闪过一瞬的犹豫。但下一秒，她闭上眼，双手结印，将那次开眼的全部记忆封存于他体内深处。

　　她的两个侍女也赶了过来，小雅急切地说：“小姐，要不我们替您动手？大长老说过，他极有可能就是您命中的劫数！”

　　“我知道。”

　　江花魁一手拦住她，眼神坚定，“可他刚才救了我们，我不能恩将仇报。”

　　小雅还想说什么，却被江花魁那决绝的眼神压了下去。

　　她不是不知道风险，不是不怕命运。

　　可在那一刻，她选择了信他，也选择了自己。

　　现实中，江花魁缓缓闭眼，魂力在她掌心涌动得更为汹涌。她的面色苍白，却嘴角含笑。

　　“你救了我两次……我这次还你一次。这么一算还是我赚了。”

　　她没有一丝犹豫。笑容里藏着一种决然，那是用命换命的沉静。

　　第二段记忆悄然浮现，这一次时间要比上一段记忆更加提前。

　　年幼的江瑶躲在帐篷外偷听到长老与父母的谈话。

　　“神谕里说了，你们的孩子是最后的圣女，但她命中注定有一场劫，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我在神谕里，看见了一只血红的竖瞳，红得发黑。”

　　那时的小江瑶还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多年后，在大鸣王朝初见孟涛开眼的那一瞬——

　　那只眼睛出现的刹那，她几乎窒息，心头像被猛地拽紧，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命里的劫数”。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

　　江花魁轻声呢喃，掌心魂力蓄满，一道魂道的禁术浮现在她额间——那是明月族的镇族秘法：【月魂印】。

　　以自身魂魄为引，逆转魂道根源，封印对方的魂源本体。

　　这不是一种攻击，而是一场牺牲。

　　“别怪我自作主张，也别怪我自以为是……”

　　“就当……我还你一个安稳的人生吧。”

　　蓝光暴涨，仿佛一轮残月在她眉心绽放。

　　剧痛汹涌而来，江瑶身形一晃，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血迹。

　　可她没有停。

　　她的记忆，却像是被什么力量搅乱了一样，一幕接一幕，从眼前飞速划过——像是有人把她这辈子的点点滴滴剪成了无数片段，然后狠狠倒带播放。

　　“孟涛……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算你真的是我命里的劫数……我也从来没恨过你。”

　　“说真的，我以前根本不信什么狗屁命运……直到遇见你。”

　　她一边低语，一边将掌心狠狠按下，魂力轰然爆发，如同潮水一般奔涌而出！

　　一道月光穿透了几近崩溃的血红光罩，从天幕之上倾泻而下，将那只猩红的鬼王眼死死封住了三分之二！

　　那一刻，孟涛的识海中，黑色的锁链剧烈抖动，原本已经濒临崩断的铁链，竟开始缓缓收紧。

　　封印，竟然重新生效了。

　　而那铁链深处，正是那只红得发黑的竖瞳——诡异、危险、毁灭一切的根源。

　　锁链咔咔作响间，孟涛终于睁开了眼睛。

　　迷茫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个总是倔强又笑得好看的女子。

　　那个在他魂魄深处住了很久很久的人。

　　此时此刻，她正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封住了他体内的那只魔眼。

　　“江……姑娘？”

　　他的声音低哑得像是从万丈深渊爬回来的野兽，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江瑶眼眶红了，但还是笑了。那个笑，比天上月光还温柔。

　　“你……终于醒了。”

　　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

　　可她的手，却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清轮廓。

　　她怔了一下，随即依旧带笑，调侃似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叫我江姑娘啊？告诉你好了，我叫江瑶。”

　　孟涛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傻。

　　可这一笑还没维持多久，四周魂力骤然暴涨，如同汹涌的海啸，席卷天地。

　　那是封印完成的代价！

　　江瑶身形猛地一晃，整个人几乎要跌倒。孟涛心中一紧，连忙伸手去扶她。

　　可他的手……却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怎、怎么回事？！”

　　他瞳孔猛缩，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

　　片刻间，所有的回忆疯狂涌入他的脑海——江瑶曾背着他走过深林、为他封印魔眼、一次次偷偷在他身边守着他……而他，竟毫不知情！

　　“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涛声音在发抖，双眼瞬间通红。

　　江瑶却笑了，轻轻靠进他怀里，哪怕她早已没有了实体，那虚幻的身影也像是真的回到了他身边。

　　“你才傻呢，当初你救我，不也是什么都没想吗？我……我只是怕这一次，再也等不到你醒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随风而去的落花。

　　“我也该走啦。”

　　“你啊，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她闭上了眼，笑容安静得像个做了梦的孩子。

　　下一刻，江瑶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在他怀中，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一场迟来的花谢。

　　孟涛怔怔地看着，连一句“别走”都来不及说出口。

　　风起了，吹散了她最后的光影，也吹痛了他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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