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喜欢

　　韩七欢喜步一归这事，原本是没人知道的。

　　然而，年少不知事，初一下，才开学不旧，宿舍里有一次讲夜话，几个女孩子，一起讲着自己的小心思。

　　窗外夜色正浓，窗内灯火温暖。

　　韩七也忍不住就说出来了，自己喜欢步一归。

　　韩七说出来，还不忘加上一句：“可别和旁人说啊。”

　　不到一月，二十来天的样子，八个人八张嘴，这事儿在班上就算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只要韩七不当众承认，那么大家也只是默认，不会当面说出来。

　　韩奇自然也是知道的。

　　韩七承认喜欢韩奇，是初三快结束时。

　　那时，韩奇和许清已经走得很近了，韩七心里闷得难受，自言自语地问着一个女孩儿，她说：

　　“什么叫喜欢呢？”我不知道喜不喜欢韩奇啊？那不是喜欢吧……

　　因为一次市中心的展览，韩七认识了一个很酷的女孩儿。

　　那时初三要结束，正值初夏。

　　那女孩儿很白，金黄色的头发柔顺的徜徉在阳光下，仿佛有星光在她身边闪耀，吸引旁人的注意。

　　那女孩儿叫作苏画。

　　韩七注意到她是因为一幅画，那幅画里，一个女孩拖着行李箱，泪水落在地板，那双眼睛里满是孤独。

　　苏画看着驻足在画前的女孩，韩七看着那画，不由地入了神。

　　“喂？”苏画看着女孩儿，吓她一声。

　　韩七回过神，“嗯？你是？”

　　苏画笑了一下，说：“我当时画这幅画的时候，眼睛是仿着你的眼睛来画的，你的眼睛是真的很好看的，但感觉好爱哭啊？”

　　她纠结了一下问：“你平时不会真地这么爱哭吧？”

　　韩七尴尬，干咳两声后，转移话题：“你画得真好看啊。”

　　苏画看透她的意图，并不点破。俩人都是孤身前来看画展的，索性一起边走边聊了。

　　苏画此时大一，在温市本地的大学读书，是个大姐姐。

　　韩七聊着便不知道从何再聊了，在熟识的人面前尚且可以开自恋玩笑的她，此时却只能沉默。

　　苏画问她：“刚才看你时，又是眉眼含愁的模样，小小年纪，优思怎么这般重呐？”

　　韩七沉默了半晌，说：“姐姐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就是有一个人，我以前和他关系还不错，但那时候我以为……我喜欢另一个男孩儿。”

　　苏画但笑不语，“然后呢？”

　　韩七叹了一口气，道：“现在那个人和另一个人关系很好……我，我难受，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喜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呐？”

　　太阳藏匿在云里边，一阵风吹来。

　　苏画给了韩七一个很哲学的答案：问问你的心。

　　韩七在心里叹气，想来大姐姐也不甚清楚了。

　　分别过后，韩七回去的路上，恰好碰见韩奇买了两杯圣代回学校，韩七走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女孩子总是有股直觉，韩七大多时候相信自己的直觉。

　　昨日便听见乔敏说许清的脚腕扭了，这周末应该是不会出校了。

　　这雪糕，怕是带给许清的吧。

　　韩七浅笑，她故意地把步子放得很慢，渐渐地，韩奇的背影消失在她的余光里。

　　分明只是刮着微风的阴天，韩七从此却记得，那个少年拿着两杯圣代，走入了大雾弥漫的前路，走出了她的世界。

　　韩七也去买了两个圣代，路上吃了一个，刚好回到宿舍，马不停蹄又吃了一个。

　　思思看了韩七一眼，去阳台上晾了个衣服，又回来，急匆匆地问：“小七，你不是生理期吗？”

　　韩七：“嗯！”

　　“那你怎么还……你肚子不疼吗？”

　　韩七皱着眉，带了哭腔说：“肚子不疼，但我难受。”

　　思思连忙放下手里晾衣杆，手在衣服上胡乱抹了几把，走到韩七身边，轻抚韩七的背，问她：

　　“怎么啦？”

　　韩七摇了摇头，紧闭牙关，示意没事。

　　思思还欲问。

　　韩七却专心低头吃着雪糕，表示外界与我无关。

　　思思也便离开不问了。

　　韩七的生理期来时，除了心情烦闷以外，肚子是不会疼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高一上册结束。

　　高一寒假时，那几天快要过年，后天便是除夕，这一年许多姑姑姑父，姨妈舅舅都会来到韩七他们家中，预备过一个团圆年。

　　韩七的姨妈提前好几天便来了，说是姨妈和韩妈妈关系很好，当初韩七外祖外母早逝，韩妈妈正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她便靠着务工供着着韩七的姨妈读完高中。

　　韩七只知道这件事情，而韩妈妈也一向会听韩七姨妈的话，两人年龄差了18岁，此时韩七父母老去，亦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韩七以为她们关系是很好的，她却讨厌姨妈，而她妈妈总说，她姨妈很爱她。这下，她反而痛苦不堪了。

　　此时，韩七一下楼便被他的父亲赶上楼去，让她学习，韩七姨妈见着她，神色变冷，漠然看着。

　　韩七一个人在楼上，并未学习，有时听着楼下的人围着火炉谈笑风生，而她一个人，想要说话也不知道和谁说。

　　此时她忽然心里涌起一股悲哀与孤独。

　　韩家也算是一个大家族，从她爷爷那一辈算起，她的爷爷，二爷和三爷便住在一个院落里，日后分家也住在一起。

　　到她父母一辈，同辈人便有十五个，有十五户亲戚，和韩七同辈的人便有近二十个。

　　然而和韩七年龄相近的却一个也没有，亲戚里，与她年龄算的上接近的是一个大她四岁的侄女，这个侄女常年在外地，与韩七也不相亲。

　　也就是说，韩七从小在家里便没有亲近的表哥表姐堂哥堂姐。

　　小学的时候，韩七就经常听苏舒颜讲她的堂哥堂姐的趣事儿；上了中学，韩七又听鹿双笙讲她的堂姐妹。

　　韩七上了高中才突然想问，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哥哥姐姐在身边的趣事儿，为什么呢……

　　答案她归结于年龄差太多。

　　韩七后来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问起他们的堂哥堂姐了，问一问趣事什么的。

　　韩奇说得很少，他有一个在工作的姐姐，在家里不算勤快，平日里家务总是他要做的。

　　韩奇那天做完了手中的作业，闲来无事，正打算转过去逗一下韩七，忽然听见身后人有些落寞地说：“真好啊。”

　　“我们家里，妈妈生我生得晚了，然后，和那些姐姐哥哥的年龄差好大啊！”说到后面，韩七也笑起来。

　　“和我最相近的是我的侄女，我侄女还比我大四岁……”

　　鹿双笙也赞同道：“你这，确实差太多了。”

　　韩奇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里头有些复杂，韩七的话，轻轻飘飘的飞进耳朵里，后来才发现，这话也悄悄地落在了心里。

　　那时，他没有转过去和韩七说话。

　　后来他有一回和韩七聊天，其实又是去怼她的。

　　“我一直都觉得你好像一只大松鼠啊。”

　　韩七笑了，正打算说话。

　　闻言转过来的乔敏先开口了：“啊？不像吧。”

　　韩奇说：“不是，你那两颗牙齿……”

　　乔敏笑着说：“那不应该更像兔子吗？”

　　鹿双笙今天偷偷带了手机，本来正在看小说的她也开始听他们说起话来。

　　韩奇说：“兔子哪有头这么大的呀，而且她的头发这样扎着”，他右手带着笔轻轻比划了一下，在空中小幅度的画了个弧度，表示头发膨胀的样子，“头发就像个尾巴儿，只看她头，就是脖子以上的部分……”

　　韩七给气笑了，“什么脖子以上的部分，我明明是个人啊！”

　　几个人都笑起来。

　　韩奇还不忘解释：“只是说像嘛，就是只看脖子以上的部分。”

　　韩七只是笑，想开口说一句话，但鹿双笙此时又说：“确实像，真挺像的。”

　　韩七最终把那一句“这话你从前也说过”给咽了回去。

　　不过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抓住了怼人的大好时机，她说：

　　“你才头大！我头这么大，装的都是智慧好吗？”

　　韩奇无语，怎么会有反应这么慢的人啊？

　　打打闹闹间，上课铃又响了，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韩奇总觉得她还像和韩七说些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下课时，他又转过来，看了一眼韩七，又转移目光。

　　韩七看着韩奇，以为他又想好损人的话，但又看他半天都没憋出什么来，她自己就开始找话了。

　　“你家里有什么年龄相近的哥哥姐姐吗？就是一起长大的那种。”

　　韩奇闻言看着韩七，耳边却突然响起那落寞的“真好啊”和充满无奈的苦笑声。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个亲姐，已经在工作了。”

　　“她对你很好吧？”

　　“嗯……她老欺负我，不做家务，还臭美。”

　　韩七笑，“那你们平时谁做家务啊？”问出口，她犹豫了一下，以前韩奇貌似说过他做家务。

　　韩奇好似没有发现，只说：“放假我做，读书的时候嘛，妈妈做的要多一点……但爸爸也做。”

　　韩七目光黯淡了些，说：“喔。”

　　韩奇又说道：“因为我妈妈这两年没有出去工作，类似于全职妈妈。”

　　韩七抬头看着韩奇笑，不知怎的，感觉韩奇有点着急在解释什么，韩七说可能是怕自己误会他爸爸吧。

　　韩七说：“我懂的，你父母听起来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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