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逢（二）

　　穿过影壁，沿着平整的灰白砖石地面前行，两人途中遇见不少家仆，几乎都是脸上挂了笑的，喜气洋洋。

　　“二公子。”

　　“二公子。”

　　老远就跑来一个欢欢喜喜的蓝衣少年，是周合的随侍古川。

　　“公子！”当他看清楚站在周合身旁的女孩时，顿时傻眼，犹豫着不敢上前。

　　“公子你怎么——”

　　周合随手把身上的佩剑丢给他，说：“你去吩咐下面备一桌饭席，就按往日大宴形制来做，能做多少就先做多少，做好了就赶紧端来膳厅，现在就去。”

　　对方愣愣接下，在原地观望一阵后心神不宁地离开。

　　路上，他怀抱周合的剑心不在焉，不想差点撞上人。

　　古川抬头一看，登时就吓得手里的剑都滑了下来。

　　原来是周致，周合的哥哥，也是周家现今家主。

　　“大……家主。”太过惊慌以至于都忘了改口，他低头把剑紧紧拢在怀中。

　　周致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却有着不一般的沉稳气度，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剑，道：“他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二公子刚回来。”他不敢抬头，语气也弱弱的。

　　周致又问他为什么这么慌张。

　　反正也要瞒不住，他只能把周合带人回来的事告诉他。

　　“什么人？”周致追问道。

　　古川支吾了半天，“好像是公子当年在白鹤书院认识的……”

　　周致无甚在意，轻描淡写道：“那就是同窗了。”

　　“不是……也是……”他心底一万个纠结，不知道回什么好。确实是同窗，但不是对方想当然的那个同窗。

　　周致又问：“是仙门中人？”

　　“不是……”古川道。

　　他皱起眉头，“那就不是了。”

　　“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要么就不见人，要么就带一堆狐朋狗友回来，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周致拂袖离去，不再管他。

　　而在膳厅，面对一碗接一碗被端上来的玉盘珍馐，幽紫属实有心无力，她没想到会摆上这么多的菜，上菜都上了一个时辰，竟然还没有结束。而周合每样菜都只吃了小口，犹似还未尽兴。

　　茶足饭饱后的幽紫让他坐近点，开始说起了正事。

　　“我是带礼物过来的，你肯定喜欢。”

　　她神秘兮兮地从腰间摸出一张纸牌，蓝底红像，画的是一张将军人身像。

　　周合接过牌，目光在上面只停留了一瞬，然后看着她笑道：“你还玩这个？”

　　她得意地扬起嘴角，说：“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我喜欢。”周合看向她的眼神愈深。

　　礼物送完，她没多待，周合要送她一段路，她没拒绝。

　　分别之际，幽紫问他：“我之后还能来这里找你吗？”

　　“你住哪个客栈，我可以去找你。”周合问道。

　　一旁路过的周致闻言停下，视线掠过幽紫蓬卷的头发以及那根木制簪子，最后落在周合身上，开口道：“再过些时日就要去琅州了，你这些天给我好好练功，不许贪玩。”

　　未等周合作反应，她便急问：“练功？那我可以来看你练功吗？”

　　“好啊，我等下知会下人一声，你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周合也不去看他，继续回她的话。

　　两人不经意间，周致带着满脸不悦离开。

　　第二天，幽紫来找周合。

　　可守门的家仆说周合出门去了。

　　“明知道我要来找他还走……”

　　她一个人嘀咕着离开。

　　小饭馆内，幽紫吃饱打算结账，旁桌几人的谈话传到她的耳边。

　　“听说魔族公主和她那半人半魔的叔叔回魔宫了，据说现在坐在那魔尊位上的正是那位魔族公主的叔叔。”

　　“真的假的？他们魔族竟然能容忍那样的人登位……”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才几十岁的公主怎么斗得过百来岁的叔叔，我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了。“

　　“现在的局面还不好说，谁当魔尊到最后不都是成了焦炭一具吗？早晚的事，谁先谁后不见得有谁好过了。”

　　她没去看那几人，付完钱转身就走了。

　　又过一天，她再次找上门，周家那边说周合一早就出去了。

　　幽紫暗暗磨牙，心里受气极了。

　　不甘心的她又去问周合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什么时候出门的？或者他平常什么时候回来，下次我早点来等他。”

　　那人吞吞吐吐的，只说周合出门和回家均没有固定时间，一向随性。

　　这个回答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她没多想，又离开了。

　　清早，街市上半数商铺还未开张，天灰蒙蒙一片。

　　店铺陆续打开了门板，伙计们打着哈欠，开始忙碌地整理货物。卖早点的摊位最先热闹起来，蒸笼里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带着包子、馒头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这次她又来了。

　　“周合现在在家吗？”幽紫急切问道。

　　周家家仆说这个时辰他们家二公子还没起，让她晚点再来找。

　　“这样啊，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他要是得空还托你们替我转告一句了。”

　　于是她靠边找了块地干站着，等他出来，又或者等他叫自己进去。

　　地面上昨夜的湿气渐渐被消散，偶尔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屋檐上欢叫，连带着里头的动静也大了起来。

　　她都快要站着打盹了，这时门开了。

　　“怎么样了？周合人呢？”她迫不及待地向门里看去，对方不紧不慢将门关上。

　　周家家仆说：“二公子今日要练功，怕是没时间见姑娘您。”

　　幽紫又道：“那你可跟周合说是我来了，他答应过我练功的时候让我在一旁看的。”

　　“这……”对方似乎很难为情，“家中一切都是家主做主，您问小的，问二公子都没用啊。”

　　她不气馁，又问能不能让她和周合见上一面。

　　说话间，她感觉身旁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幽紫转头，隔了十步左右距离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白净少年，脸上稚气未褪，一双明澈的眼睛正失焦，同其他人一样，藏不住的惊异。

　　“你也是来找周合的吗？”幽紫一眼就将人认出，正是昔日“同窗”杨家欣，便想通过他联系到里面的周合。

　　对面立刻就换了一副生气脸色，咒骂道：“找什么周合，周合早死了！”

　　“你！”

　　杨家欣这时候跑得飞快，边跑还边回头看，看来是怕她怕极了。

　　幽紫不跟他一般计较，继续等着。

　　另一边，周合练完剑接过古川奉上的茶，喝茶时不自觉地望向转角方向。

　　院墙下的花草迎风摇曳，就是不见来人。

　　屋里的周致听着下人的汇报，悠悠然抿了口茶。

　　“他真能闷得住？”周致问道。

　　“二公子这几日确实是在专心练功，未曾出门。”

　　周致又道：“门口继续把紧了，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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