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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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得如此仓促,如此狼狈,亡得连它的主人,都只能在这为宠妃准备的墓穴里,潦草地寻得最后的容身之地,连半分帝王的尊严与体面,都被这改天换地的狂风吹得干干净净,碾落成泥。

  与此同时,武英殿内,李自成焦躁地踱着步。

  搜寻崇祯三位皇子的行动毫无进展,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这三个前朝血脉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隐患!

  殿门被粗暴地推开,两名士兵像拖死狗一样,将一个鼻青脸肿、锦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浑身抖如筛糠的老头扔了进来,正是嘉定伯周奎。

  “闯王!闯王饶命啊!饶命啊!”

  周奎连滚带爬地扑到李自成脚下,抱着他的靴子,涕泪横流,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变调。

  “小的全说!全说!太子、太子朱慈烺!还有永王、定王!还、还有我那可怜断了臂的外孙女长平公主,他们、他们……”

  李自成猛地停下脚步,居高临下,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周奎:

  “他们在哪?!”

  “被、被带走了!”

  周奎吓得一哆嗦,语速飞快,竹筒倒豆子般交代。

  “就在城破后第二天的夜里!一伙穿着咱们大顺军服、打着‘闯王’旗号的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我府里!口口声声奉了闯王的圣旨,要提拿‘前朝余孽’!小的、小的哪敢阻拦啊!他们就、就把太子爷和几位殿下强行带走了啊!千真万确!小的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他为了活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击金砖发出“咚咚”闷响。

  “我的人?第二天夜里?”

  李自成咀嚼着这两个关键信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被愚弄的怒火,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刘宗敏虽然跋扈,但还没蠢到、也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私自去抓前朝太子!这手法,这时机……

  “魏——渊——!!”

  李自成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饱含着刻骨的恨意!

  他猛地一脚踹开抱着他腿的周奎,力道之大,让周奎惨叫一声滚出老远。

  又是他!

  只有那个如同幽灵般潜回京城、胆大包天的魏渊,才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胆识,玩出这样一手“李代桃僵”!

  在他李自成的眼皮底下,在京城最混乱的时刻,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大明最后的正统血脉!

  周奎的哀嚎还在殿内回荡,李自成却已充耳不闻。

  他紧握着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太子朱慈烺落在魏渊手中,这消息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

  这意味着,他与魏渊之间,那最后一点因为山高路远而可能存在的模糊地带,彻底消失了。

  冲突,再无转圜!这根刺不拔,他李自成的江山,永远坐不安稳!

  武英殿内,李自成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最初的蓝图,温和安置前明官员,换取人心归附,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撞得粉碎。

  几十万嗷嗷待哺的大顺军将士,如同张开巨口的饕餮。

  京城府库?抄查勋贵所得?杯水车薪!巨大的粮饷窟窿,像无底深渊般吞噬着他的耐心和理想。

  权将军刘宗敏大步流星地闯入殿中,带着一身酒气和血腥气,他大喇喇地往旁边椅子上一坐,靴子毫不客气地踩在光洁的金砖上,嗤笑道:

  “大哥!还跟那些酸腐官老爷、奸猾富商们客气啥?他们骨头里都流着油!崇祯那会儿让他们掏点军饷跟要他们命似的,一个个哭爹喊娘说家无余财!如今咱们的刀架在脖子上,你看他们吐不吐?!”

  谋士牛金星也在一旁捻着胡须,阴恻恻地附和:

  “陛下,刘将军所言极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追赃助饷’,名正言顺!此乃取之于‘民’,用之于军,解燃眉之急啊!”

  李自成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催饷文书,听着城外军营隐约传来的骚动,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现实的铁拳击碎。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就依你们所言。但。。。需有度!”

  这最后三个字,在刘宗敏响亮的狂笑和牛金星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刑部一间临时充作“赃物登记处”的值房里,空气污浊,弥漫着血腥、汗臭和墨汁混合的怪味。

  一个负责登记的小吏,脸色惨白,握着毛笔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墨汁滴在账册上,洇开一团污迹。

  他面前的账册堆积如山,每一页都沾着无形的血污。

  值房外院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我说!我说!地窖……东墙第三块砖后……有……有夹层!三万两……银票!全给你们!饶命啊!!”

  小吏抬头望去,只见前户部侍郎王大人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按在地上,十根手指被夹棍夹得血肉模糊,形状诡异。

  他想起就在月前,崇祯皇帝在平台召集群臣募饷,这位王侍郎还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地哭诉:

  “陛下!臣家徒四壁,实在、实在拿不出一两银子了啊!”

  当时他那副“清廉”模样,骗过了多少人?如今在这夹棍下,那藏在墙缝里的三万两银票,吐得倒是痛快!

  隔壁院子传来皮鞭呼啸和压抑的闷哼。透过窗棂,小吏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被紧紧绑在冰冷的石柱上——竟是那位以“两袖清风”、“铁面无私”着称的御史张清!

  盐水浸泡过的皮鞭,每一下抽打都带起一片血雾和皮肉。

  一个闯军军官叼着草根,慢悠悠地问:

  “张大人,您这清名在外,家里就真没点‘积蓄’?十万两,不多吧?”

  张御史起初还咬牙硬撑:

  “本官……为官清廉……天地可鉴……”

  话音未落,又是一记狠鞭抽在旧伤上!他终于崩溃嘶喊:

  “我认!我认赃!十万两!……变卖祖产……凑给你们!”

  小吏想起张御史在朝堂上弹劾同僚贪腐时那义正词严的模样,再看看此刻石柱下蔓延的血迹,只觉得无比讽刺。

  更远处传来非人的哀嚎,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小吏知道,那是专门对付富商的“狴犴笼”。

  一个肥胖的山西钱庄大掌柜被塞在里面,只露出一个汗如雨下、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脑袋。

  笼子下方炭火熊熊,热浪扭曲了空气。

  “我说!我说!太原……平遥……苏州……十八处银窖!地址……钥匙……我都画!都画!饶了我!快放我出去!!”

  那晋商的声音已经不成人调。

  就在不久前,崇祯派太监去他府上“劝捐”,他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孝敬”了五百两银子,口口声声“倾家荡产,报效君恩”。

  如今,在炭火的烘烤下,他恨不得把祖宗埋在地下的银子都挖出来!

  阴暗潮湿、如同地窖的临时牢房里,珠宝商人孙掌柜蜷缩在角落,像一只受惊的老鼠。

  隔壁刑房里传来的惨叫声、皮鞭声、哀求声如同魔音灌耳,每一次响起都让他浑身一哆嗦。

  他已经被关进来三天了,如同经历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第一天,他战战兢兢地献上五千两银票,对着看守的小头目谄媚地笑:

  “军爷……小小心意……求您行个方便……”

  小头目掂量着银票,嗤笑一声,随手扔在满是污秽的地上:“五千两?打发要饭的呢?不够诚意!再想想!”

  第二天,他被拖进刑房,几鞭子下来皮开肉绽。他哭嚎着又“捐”出一万两和几匣子名贵珠宝。

  “这……这真是小的全部家当了……”

  第三天,冰冷的夹棍套上了他的双腿。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他痛得快要晕厥过去时,审问官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钻进耳朵:

  “孙掌柜,听说……你有个女儿,年方二八,姿色倾城?刘侯爷府上,正缺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把她送来,抵个十万八万两银子,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孙掌柜!他眼前一黑,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无边的绝望和悔恨!

  他想起了崇祯十五年,朝廷为抵御建虏加征“练饷”,他串通行会,想方设法隐匿了大半家产,只象征性地缴了几百两……

  如今报应来了!这哪里是“助饷”?这分明是无底的地狱!他宁愿当初被崇祯抄了家,也好过现在眼睁睁看着女儿也要被推进火坑!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彻底崩溃。

  七日后

  牛金星站在户部银库前,这里早已被堆积如山的箱子、口袋、匣子塞满,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银钱特有的金属味、檀木箱的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一个书吏颤抖着将最终汇总的清单呈上。

  牛金星展开清单,饶是他见惯风浪,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清单上,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在跳动着:

  抄没助饷总录:

  纹银:柒仟万两整

  黄金:壹佰万两整

  各色珍宝、古玩、字画、房产地契……(折银无算)

  “七……七千万两白银……”

  牛金星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他想起了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前,国库能拿出的现银恐怕连十万两都不到!

  为了几十万两军饷,崇祯放下帝王尊严,近乎哀求地向这些大臣、富商们“募捐”,换来的却是装穷卖惨、推诿搪塞!

  如今,在李自成简单粗暴的钢刀和酷刑之下,短短七日,榨出的财富竟比大明鼎盛时期一年的岁入还要恐怖!

  他环顾着这金山银海,只觉得一阵眩晕。

  这每一锭银子、每一块金子、每一颗宝石上,都浸透了前明权贵们的血泪、屈辱和迟来的、被迫的“慷慨”。

  这巨大的财富,暂时堵住了大顺军的粮饷缺口,却也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京城乃至天下士绅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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