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未尽之事

　　“一时也没想好，不过天地广阔，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青城报仇后，已让龙甲军返回悉渠，珩王对外只称是青城从悉渠借来的兵卒，有罗荃和武宁卫为证，没有人对他们的身份起疑。禄奇和邯平知道青城要离开大魏，表示要随行左右，被青城拒绝了。这些年报仇成了她唯一的念想，一朝得愿，她倒是不知今后要做什么了。

　　“到时返回菀坪后，我会假死离开，这样沈沅的尸骨可以迁入沈家坟茔，她的牌位可以正式被放入祠堂，这样也算完成我多年来的心愿。”

　　沈曜瞥了青城一眼，刚毅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前几日，珩王告诉他当年的真相，他这才知道，邬桓灭国之祸，皆是因伊昭无意中救下他而起。虽然珩王一再表示这一切的罪魁是肃王和拓跋堃，与沈曜无关，可他终究心绪难平，这些日子每每大醉，也是为了借此纾解心中苦闷。沈沅泉下有知，定会跟他一样悲恸内疚吧。

　　他只恐再想下去会失态，连忙收回神思，转念想到一事，不由道：“你的这些打算告诉珩王了吗？”

　　青城眼睫轻轻一眨，过了片刻才道：“已经说过了……”

　　返回京城的路上青城就告诉了珩王她的计划，珩王听后许久没说话，最后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珩王对青城的心思早已不是什么秘辛，沈曜看在眼中，只觉得造化弄人。他虽对青城了解不多，可隐约觉得，她若是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很想多问一句她若走了，那珩王怎么办？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沈曜当日便将返乡祭祖的奏折呈了上去，不过半日，魏帝批复的折子就传了回来——允其所请，又赏赐了不少祭礼。

　　珩王最先得到消息，他来王府见青城，二人在院中的凉亭中叙话。

　　“我已向陛下请旨，后日一早，会护送你们一同前往菀坪……日后，我就留在菀坪，做个闲散王爷。”

　　青城看向珩王，眼眸微微瞪大，珩王回望过来，笑道：“我不过想离你近些，不用如此惊讶吧。”

　　“陛下同意了？”

　　“是！”

　　青城粲然一笑，眼眸半垂，掩住眼中迅速闪过的一抹哀痛。

　　珩王浑然不觉，见她笑语晏晏，忍不住唇角扬起。

　　这时邯平急匆匆走了进来，他一脸凝重，抱拳道：“王爷、郡主，阮甄忽然出现在京城，敲登闻鼓，说肃王已死，她知道是谁杀了肃王。陛下已让人将她收押至武宁司，说要亲自审理。”

　　珩王眉头蹙起，他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足以护青城周全，他只是微微不解：“你放了阮甄一条生路，她却如此行事，究竟是要做什么？”

　　青城望着庭院中开得正盛的桂花树，不紧不慢道：“阮甄让禄奇给我捎了一句话，说感谢我不杀之恩，还说她有一件未尽之事要办，又特别提到，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让我务必安心……”

　　“她跟禄奇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我也没有深想。她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又对肃王极为忠诚，瞧着如今的情形，定是为了肃王而来，可她究竟有何目的，我倒是说不好了，不过她既然留了话，应当不会揭发是我杀了肃王。何况即便她如实说了，陛下也不会信。我只是有些好奇，她究竟会跟陛下如何说肃王的死因……”

　　青城没有好奇多久，因为就在次日一早，珩王就让邯平带来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阮甄刺杀魏帝失败，已被正法，魏帝受到惊吓，当场昏了过去，至今未醒。

　　邯平还说，珩王已经到宫中侍疾，临走前让他把阮甄的供词拿来给青城。

　　青城展开供词，很快看完，眉头不自觉蹙起。

　　阮甄的供词中提到两件要紧事，其一是邬桓灭国的来龙去脉，还有一件就是襄国公将神夔宫变的真相告诉了肃王，肃王震惊悲愤中，决意为沈皇后报仇。

　　肃王知道魏帝早有易储之心，便索性借着为裴峥说情一事激怒魏帝，让其废除自己的太子之位，这样既可以获得朝野的同情，又可转到暗处搅弄风云，最终在怀王一步步失信于魏帝后，他利用太后重回京城。肃王原本是要重新夺回太子之位，可之后每一次的棋差一着，最终不得不走上谋反夺位之路。

　　阮甄最后说，真正杀了肃王的凶手正是魏帝。

　　当时是魏帝亲审，因为阮甄所述之事涉及宫中密辛，魏帝让所有人回避，只留下了严蒙和钟良。不想阮甄在说完供词后，忽然暴起，刺杀魏帝，两位掌使惊惶之下匆忙救驾，眼看着闻讯而来的武宁卫越来越多，阮甄蓦地撞在了严蒙的雁翎刀上，最终毙命。

　　青城看着供词出神，最终什么也没说。

　　邯平走后不久，宫中来了一道旨意，让青城进宫觐见太后。

　　青城跟着宗涣前往长信宫。

　　刚经过长信门的时候，青城就觉察出不对，四周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她放眼望去，四周不见宫婢内侍，太后站在正殿前的台阶上，身后立着的竟是身穿轻甲的十几名禁军。

　　青城对着太后行礼，礼尚未毕，太后便大声道：“你可知哀家为何召你前来？”

　　“臣女不知。”

　　“不知？”太后冷哼一声，“奚靳临终前曾交待，阮甄被你所擒，可你却隐匿不报，定是你偷偷将她放走，这才给了她刺杀陛下的机会。你这妖女，究竟安得什么心？”

　　青城抬眸，冷冷地看了太后一眼，才道：“那几日发生之事有不少将士为证，臣女已将经过细细禀告给陛下，不知是何人诬告，令太后误会至此。”

　　太后瞳孔一缩，眼底精光暴涨，连唇畔细纹都凝成两道铁线——像弓弦绷到极处，下一瞬便要见血封喉。

　　“误会？事到如今，你还敢说是误会。先前坊间就盛传，你并非青城郡主，而是邬桓的伊昭公主，来到京城不过是为了报昔日灭国之仇。起先哀家还不信，可你如此行事，倒让哀家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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