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惊恐的常暗

　　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第六层。

　　与其他楼层或宏伟或诡异的景象不同，这里的某个偏僻角落，存在着一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区域。

　　各式各样的奇珍异草在这里生长，构成一座独特的生态圈。

　　沿着唯一一条蜿蜒向下、布满湿滑苔藓与嶙峋怪石的通道，步入更深邃、更幽暗的所在。

　　那是一个位于生态圈中心的巨大洞穴系统。

　　洞穴深处，空气凝滞，带着亘古不变的潮湿与岩石的冰冷气息。

　　微弱的、不知来源的磷光勉强勾勒出岩壁的轮廓，将巨大的空间衬托得更加空旷和压抑。

　　这里，便是常暗龙王与永夜龙王，这两位曾经威震一方的真龙王，如今作为阶下囚的居所。

　　两座囚笼并非实体，而是由强大到无法想象的魔法能量构成，闪烁着微弱而不祥的符文光芒，将洞穴大致分割为两个相连的区域。

　　两龙的囚室相互连通，意味着他们无法逃避彼此的存在，只能在这永恒的寂静与束缚中，共同消磨着不知尽头的时光。

　　今日，这份寂静又一次被打破。

　　“哼……”

　　一声低沉的冷哼，在洞穴中回荡，带着龙族特有的威严，却又难掩其中的焦躁与不甘。

　　声音来自永夜龙王。

　　他庞大的身躯在魔法囚笼内不安地蠕动着。

　　覆盖着深邃鳞片的头颅微微抬起，金色的竖瞳中燃烧着名为愤怒与渴望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将他困住的符文光幕。

　　“看看我们吧，我的另一半、我的兄弟、我亲爱的手足。”

　　永夜龙王的声音如同磨砂纸摩擦岩石。

　　“曾经翱翔于九天之上，执掌黑夜与恐惧的龙之王者，如今却只能像两条最卑贱的爬虫，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穴里任人宰割！”

　　“你难道就真的甘心吗？每天像块石头一样躺在这里，闭着眼睛麻痹自己，假装一切都好？”

　　永夜龙王就这样不断的诉说着。

　　比起交流，他更像是在发泄，在自我激励。

　　自从被关押到这里之后，他的大脑从未停止运转，每一秒的时间流逝中，他都在暗中探查着魔法囚笼的薄弱点。

　　他在努力，在寻找。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想要尝试挣脱这该死的束缚，重获自由！

　　然而，数年下来，他的满腔怒火与不甘，却像是投入了无底深渊，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每周除却那头猪头人厨师长，会在人员陪同下前来补货外，几乎无他物会涉足此地。

　　他们仿若被全然遗忘，只得静候时光的流淌。

　　漫长的囚禁和被视作牲畜般的饲养生活，令这位内心本就自视甚高的真龙王愈发的感到煎熬难耐、苦不堪言。

　　而在相连的另一侧囚笼中，常暗龙王巨大的身躯静静的蜷缩着，百米的体型仿佛一座沉寂的黑色山岳。

　　他双目紧闭，身形和犄角纹丝不动，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深邃幽暗的鳞片，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几乎与洞穴的阴影融为一体。

　　对于永夜龙王的话语，常暗龙王全程无动于衷。

　　他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

　　那不是沉睡，更像是一种极致的冥想，或者说，是一种近乎绝对理性的……事不关己？

　　甘心吗？

　　或许吧。

　　或许不甘，但那又如何？

　　反抗？挣扎？

　　常暗龙王比谁都清楚，囚禁圈养他们的那些家伙手段有多么恐怖。

　　毕竟就连白金那家伙都屈服了。

　　永夜的挣扎，在他看来，只是徒劳的消耗，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与其徒劳的愤怒和谋划，不如收敛心神。

　　是放弃，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蛰伏？

　　无人知晓。

　　常暗龙王只是静静的闭着眼，仿佛世间万物，包括这囚禁的屈辱和永夜的聒噪，都与他毫无关系。

　　如今的他只是阶下囚，败者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短暂的喧嚣之后，洞穴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永夜龙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他那永不停歇的、试图脱困的疯狂念头。

　　而常暗龙王，则继续沉浸在他那片深邃的、无人能懂的黑暗与沉默之中。

　　两位同源的真龙王，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两者就这样共同谱写着纳萨力克第六层深处，一曲无声而压抑的囚歌。

　　“啊啊啊啊！！混账！！装什么装！！”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该死的复制品、劣等货，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这样的结局！！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我的结局、我的未来本不该是这样！！”

　　终于，长久的沉默让永夜龙王此刻的心神彻底崩坏。

　　对于永夜龙王来说，哪怕是常暗龙王讥讽他、嘲弄他，也比无视他这种冷暴力要好！

　　［愚蠢。］

　　常暗龙王眼眸微张，见状只是心底暗自默念了一声。

　　此处作为那些污秽专门打造的囚笼，可谓是充斥着大量的高阶魔法监控。

　　诸如诸如真实之眼、魔法哨卫等等更是标配。

　　此刻开始发狂的永夜龙王绝对是重点关注对象。

　　即使被全方面囚禁，但其躁动本身就是一种不稳定因素。

　　持续增强的躁动意味着风险等级的提升。

　　这数年的囚禁生涯，也已经让常暗龙王基本摸清了这次降临污秽的性格和做事风格。

　　那就是将一切潜在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

　　所以，此刻永夜龙王的躁动在那些污秽眼里是绝对不可能被忽视的。

　　哪怕发生意外的概率几乎为零亦是如此。

　　作为曾经的敌人被囚禁于此，常暗龙王清楚，当下自己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默不作声。

　　且在屏蔽永夜龙王的骚扰，和除去每周全方面的皮肉之苦外，剩下的时间他倒也乐的清闲。

　　常暗龙王能感到，这几年的圈养生涯使他心态变的很多。

　　对于这种变化，他并不排斥，或者说排斥也毫无意义，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因为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哈哈哈，我找到了，囚笼的薄弱点，我自由了，该死的污秽，等着吧，等我成神之后，我一定要杀光你们！”

　　就在常暗龙王沉思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犹如惊雷一般，在他的耳畔炸响，将他从沉思中猛地惊醒。

　　嗯？！

　　他猛地睁开眼，抬头望去。

　　只见永夜龙王浑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狂笑，原本束缚在他身上的各种禁制，不知何时已然褪去，使其恢复了自由之身。

　　“下一步该怎么办？逃跑？不，不行！那些污秽必须被消灭，现在去偷袭是最好的时机，对，没错，就是这样！”

　　永夜龙王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他的神色不断变化着，时而愤怒，时而决绝，时而又似乎有些迷茫。

　　常暗龙王看着这一切，心中先是一阵错愕，紧随其后的也并非喜悦，而是前所未有的不寒而栗。

　　在常暗龙王的视角中，永夜龙王原本纯净的龙魂此刻已经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所侵蚀。

　　龙魂上原本端正的五官突然开始扭曲变形，嘴歪眼斜，甚至还流出了口水，但永夜龙王自己却浑然不觉！

　　［怎么回事？！！］

　　［在我们两个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扭曲一位掌握始源魔法的真龙王的意志……该死！］

　　要知道，他的综合实力可还要略弱于永夜龙王，如果目标换作是他的话……

　　想到这点，常暗龙王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不禁打起了寒颤。

　　他承认，他怕了。

　　对于常暗龙王来说，失去自我的恐惧远远超过了死亡本身。

　　以前因为有始源魔法守护，所以哪怕是世界级道具也无法影响他的意志。

　　只要污秽试图修改他的意志，他就会借此在这个过程中不顾一切的燃烧龙魂，直至死亡，化作一具无意识空壳。

　　毕竟，尽管因为禁制的存在，他无法直接发动始源魔法。

　　但仅仅是单纯的燃烧灵魂，对他这样的真龙王来说还是能够做到的。

　　但这无疑是他最后的手段。

　　不到走投无路、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轻易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

　　毕竟这么做就代表他的灵魂再也无法回归灵魂大河，进入轮回将彻底沦为一种奢望。

　　然而现在，他宁愿选择立刻耗尽龙魂死去，也不愿意经历现在永夜龙王身上所发生的一幕。

　　只见此时的永夜龙王好似已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常暗龙王的存在视若无睹。

　　他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脚步踉跄地朝着洞穴出口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变成了狂奔。

　　常暗龙王就这样看着永夜龙王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

　　时间缓慢流逝，常暗龙王就这样一边随时准备自杀，一边陷入了心惊肉跳的等待之中。

　　每一刻的等待都像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他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知道那个可怕的异常是否会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一道带着嘲弄的冷呵声惊醒了他，那种强烈的不安感也随之迅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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