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答案

　　那夜。

　　她死了，害她的也死了……

　　但在抬头瞥到窗户的一瞬，自己才意识到。

　　不！还有一个害她的人没死。

　　那个人就倒影在玻璃上。

　　那个人……就是自己。

　　在之后的日子里，战友们都在开导自己。直到自己完成康复测试，重新归队的那一刻。

　　归队后的日子里，自己比以往更加拼命的训练，学习，战斗，执行任务。

　　放假？不需要！

　　团建？不太想去。

　　升职？要在一线。

　　危险？让我去。

　　救人任务？必须有我！

　　几乎所有人发现自己比以更勇猛、更温柔、更勤奋、更强大。那段时间里自己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只有自己的老大哥，那个早早转了政委的他始终没有骗过去，一如当年入伍的时候。

　　他看着自己一次次提交危险的单人任务申请，一次次的完成后，带伤躺在医院里。

　　一次又一次。

　　一年后，自己再次提交申请时，他再也忍不住了，看都不看自己的申请表。

　　当场就带着自己到训练场切磋了一顿。

　　然后两人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他询问自己“为什么要次次如此冒险，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么？”

　　自己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当然是因为要让她喜欢啊！她不喜欢我懒，不喜欢我笨，不喜欢我不贴心，不喜欢我没出息，不喜欢我只站着不动……”

　　那时自己还在滔滔不绝得说着。可他却是听不下去了。

　　他猛的把地上的自己拽起来，几乎用最愤怒大神的姿态，却极小声的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次次冒险！我问的是你！是你！”

　　“她不喜欢的懦夫的。我只是想让她喜欢。”

　　老大哥一拳打下，“混蛋！这是在求死！你这懦夫！她喜欢的是活着的你！”

　　可面对几乎是大吼的他，自己只是掏了掏耳朵，极为平静得回答他。

　　“知道啊。毕竟我也喜欢，我喜欢的也是活着的她。”

　　老大哥生气得再次扬起拳头，却颤抖得没有下手，“你知道个锤子！你懂不懂我们这些兄弟，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

　　点头，不住得点头。

　　“懂啊，我知道的。所以放心，我不会随便……”

　　“放你他娘的狗臭屁！”老大哥几乎是咆哮着，“啊~别人看不出，只看你完成回来了，高兴！

　　呵！你可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

　　你和我们这班兄弟一起闯到今天。

　　老子现在命令你，想寻死，晚了！

　　你他丫的混蛋命，早就和我们在一起了，你特么知道么！啊！特么知道么！知道么！”

　　自己早该知道的，他不信，也不会信。

　　谁带出的兵谁清楚。

　　“你特么的犟种！怂货！懦夫！回答我。我特么命令你，张逸！回答老子！还去不去了！要是敢去！老子……老子就特么开了……不……”

　　“政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了。”

　　老大哥闻言呆了，一屁股跌坐地上。他眼睛红了，过了半晌才道，“罢了，那今晚搞团建！你必须来！”

　　看着老大哥的样子，自己当时很不厚道的笑了，“来，一定来！毕竟退伍了，以后就很难聚了。”

　　“嗯？退伍！”

　　“对，退伍。我不干了，我要出去看看。”

　　“别寻死！”

　　“老大哥，你这么了解我啊！那和你说个事呗？”

　　“啥？”

　　“别换电话，不然我怕啥时候没了，没人把我和她同葬。”

　　“嘶~滚！”

　　其实，当时自己是想和他说的不是这些，但看着这么个老哥，实在是开不了那个口。

　　其实想说的是，“其实当年不需要你们开导的，因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

　　心死了，人是不是还活着……

　　其实真的……

　　真的，没什么意义了。

　　真的。

　　还想请他把自己在家乡的户籍销了，房子土地也都上交了。

　　亲人没了，她没了。

　　那里，也不再是自己的故乡。

　　那里，也同样不再是家。

　　死，早就想了。

　　想死，没人拦得住……不是么？

　　没死，只是因为遗物里那攒了三年的半截信纸。那是她想说，却没寄给自己的话。

　　那些里面是对自己的期望，是对自己的等待，是对自己的怨恨，是对自己的爱恋……

　　然而绝笔却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来世，还爱你。”

　　自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喜欢自己，自己不值得的。

　　不值得的！

　　不值得……

　　“值得！我要让她值得！要让别人在她死后说她不得！”

　　这才是自己还苟活着的意义。

　　不过，前世却那么莫名的死了。

　　也好~

　　起码这个死法很戏剧。

　　起码兄弟们知道了不会太伤心。

　　只是可惜，自己没能去到地府，得不到那个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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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今日，幻境给了自己一个虚假的机会。哪怕是假的，他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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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笨，没脑子，单纯得像只兔子，呆得像是根椿木的自己，真的值得么？真的值得一直喜欢到生命最后的一秒么？

　　哪怕是假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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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哈……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了。

　　早就清醒的九旭，再次揉了揉脸，小声得对自己说道，“嗯，她来了。”

　　收拾好心情的九旭，换上了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门外的月兰放了进来。

　　“兔兔，这天都亮透了你才起来？”

　　九旭一边点头一边洗漱。

　　月兰一边开窗生火，一边笑骂道，“你这椿木！也不知道早起通风生火，看看这屋里，阴冷的。诶诶诶！瞅你懒得，喝啥冷水。”

　　九旭咕咚喝了半口，“嘶~没事没事，正好清醒一下。”

　　“呵！”月兰没好气得白了九旭一眼，“看你待会吃包子不跑肚子！”

　　月兰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三个包子，放到炉子的蒸笼上温着。

　　不一会儿，猪油的香味便传了出来。

　　“油仔包！”九旭闻着香味脱口而出，半穿着衣服就跑了到了灶头旁。

　　“你这哪来的狗鼻子！等……啊！你这椿木！去去去！赶紧把那……那衣服拉上。”

　　回头说话间，月兰突然满脸通红得驱赶九旭。

　　九旭一头雾水得低头一看，呵！好家伙，秋裤绳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半，裤子耷拉着，就那么挂在凸起的档上。

　　九旭见状一边转身走进里屋，一边急忙解释道，“不是，不。那……那只是衣服下摆揣到裤子里了。”

　　“要……要你解释这么多干嘛！”

　　“不是，我……我这不是怕你误会了。再说了，你又不是……”

　　“去去去！”月兰脸色通红得拿柴火敲着地，一边恼羞成怒道，“你还说！还说。你这椿木！越来越不知羞了。”

　　“我！不是……我”

　　“阿姐我数到三！再废话不带你去庙会。”

　　“不是陪你去……”

　　“一~”

　　“……”

　　九旭异常识相得闭嘴起来。有时候真的觉得这“数到三”怕不是女人的天赋秘技，一如前世，明明没人教过月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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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似乎过得和前世那日差不多。不过两人的角色有些互换了。

　　前世是她听自己说了一路。

　　幻境里，没了刘柄录像威胁的她。反倒一路说个不停。就一如记忆里小时候的两人一样，她说我听。

　　不过今天的话是真的多，就连被她抱在怀里的凯瑟琳都向九旭抗议了。

　　那些话题和言语，似乎无关节日和庙会的兴氛，絮絮叨叨的，就好像是她想把以后一年的话都在今天说给九旭听一样。

　　如今的九旭，不是当年的张兔，他很快就发现了这细微的反常。

　　九旭一把拉住月兰的小手。

　　“阿兰，发生什么了？还是你是知道什么了？”

　　月兰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些愣怔得转头看向九旭，随后僵硬得一笑，“没什么。阿姐我能有什么事？好滴很。”

　　九旭眉头一皱，双手一把抓住月兰的肩膀，“阿兰，你别骗我。”

　　“哎呦~椿木开窍啦？还会替我操心。”

　　“阿兰，别骗我了。你心里若没事……不会自称阿姐的。告诉我是什么事吧。是不是那个老混蛋！阿姐你放心，我半夜就摸过去敲了他，全埋喽！”

　　“去去去！”月兰茫然了一瞬就立马生气起来，“你这椿木！长见识了啊！浑滴很！好好得那么冲干嘛？”

　　“阿兰，你是我婆娘。我不急谁急。”

　　月兰闻言，满脸羞红得跺了九旭一脚，丝毫不顾九旭喊疼，“八字还没一撇呢，想的美！（等你什么时候娶了我……随你叫个够。）”

　　就九旭现在听力，怎么会听不到这后面越说声音越小的话？他顿时嬉皮笑脸起来，“阿兰……你说什么？”

　　“去去去！没什么！”

　　“阿兰~”

　　月兰听得打了一个冷颤，终于松口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报名服役去了！”

　　九旭闻言一愣，却也松了口气，想来这幻境还没那么恶心人。

　　“说~是不是！”

　　九旭微微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得挠脸，“嗯，过完年就走。”

　　月兰一听，便露出一副果然是这样的神色，“果然，那你这些天可得好好陪陪我。”

　　九旭微微一笑，“嗯，好好陪你。”

　　“真的？可不许向以前那样逛一半喊累。”

　　“真的。”

　　“别喊累哦~”

　　“不喊。”

　　“那咋们赶紧去庙会吧！”说罢，月兰一手抱猫，一手挽住自己的手臂，一路往前带着自己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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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第一轮的烟花已过。

　　庙会也冷清起来。

　　九旭和月兰两人缓步在街头，似乎都还没有逛够的意思。

　　幻境里的月兰是在珍惜今年，两人在一起仅剩的时光。

　　而九旭则是在珍惜，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在看到这张脸的机会。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闻得走着，月兰会偷偷看身旁的人还在不在，而九旭同样也是。

　　忽然，一种矛盾得感觉涌上九旭的心头。要是……要是当年自己能这样好好陪着她该多好！可惜她不是真的，我也回不去。

　　【既然如此，上苍便在再次给你一次机会。你已有悔悟，这一次你给了她一个不一样的结果。无关真假对错，你将拥有和这个她永远在一起的机会。请选择吧！

　　一、现在就结束这段旅程，转身背对她默念三遍“我要离开。”

　　二、现在就拉着她的手，一吻定情，默念三遍“执子之手，偕老莫悔。”

　　三、做出意想不到的选择吧！完成时请说这就是“我的选择”，并附上去留。

　　一旦选择，不能更改。违反者严惩，天雷地火人风三灾并罚。】

　　“三。”

　　九旭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顺着心里的感觉选了，没有犹豫。

　　九旭清楚，已到这时无非是走或是留，根本就没有第三选项的。

　　但，他想试试。

　　九旭忽然告罪离开，转身买了些东西踹在兜里又回来。

　　九旭忽然笑着，向月兰伸出手。

　　“来，阿兰。今天最后再陪我去个地方怎么样？”

　　“哪里？”月兰看着伸出手有些疑惑。

　　“跟我来就知道。”九旭说着，便拉起月兰，朝街尾的那些庙宇走去。

　　看到那熟悉又冷清的桃神庙，九旭便停了下来。稍稍理了一下衣服，便带着月兰走了进去。

　　九旭从案台上抽了六支香，用烛火点燃后递给一旁的月兰三支。

　　月兰心领神会。放下凯瑟琳，接过香，同九旭一起朝正中的桃月仙君拜了三拜。

　　然后，九旭就拿出两小瓶白酒。拉着月兰在一旁角落里的蒲团上坐下。

　　“陪我喝一点？”

　　月兰有些生气得哼了一声，然后一把夺过，都揣进了自己兜里，“哼！原来是不学好，会喝酒了？还想拉着我一起。想的美。”

　　“其实，后天就要走了。”知道详情的九旭撒了谎，“你知道的，咋们这偏。我的提前赶过去的。所以……”

　　“吧！”

　　“咕咚！哈~真辣！”

　　还不等九旭说完，月兰就打开了一瓶，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九旭，“那就喝一点。”

　　九旭呆呆得看着她，这不安套路出牌？

　　不过九旭也没含糊，一把拿过月兰喝过的那瓶，“咕咚”得灌了一口。

　　月兰明显没反应过来，刚要说什么就被九旭一句话堵上了。

　　“周月兰，我喜欢你。阿兰，我爱你。”

　　月兰的脸瞬间通红得和龙虾壳似的，支支吾吾道，“我……阿姐我知道的啊！你……你当年，不是……哎呀！都表过白了，还在这大外面说这些。”

　　“可是我还要说，还想说。”九旭一把拉住月兰的手，眼神灼灼得看着面前的人儿，似乎要把她的样子仔仔细细得刻在自己的心里。

　　“像！太像了……可惜，终究不是她。”九旭呢喃间似乎是确定了一件事，“不过，也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

　　还在害羞当中的月兰，还没听清楚九旭的话，便又接着被九旭接下来的问话逗乐了。

　　“阿兰！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会同意。”九旭一脸认真得问道。

　　“同意啥？”

　　“表白。”

　　月兰闻言噗嗤一笑，“啥？为什么会同意你表白？哈哈哈~”

　　“好……好笑么？”九旭一下子有些懵了。

　　“好笑！当然好笑啦！”月兰一边笑，一边没好气得白了九旭一眼，“不喜欢你，怎么会同意。同意了，不就是说我也喜欢你么？”

　　“可，可我总觉得……”

　　“不自信啦~兔兔~”月兰笑着看向一脸纠结的九旭，“现在反悔了？”

　　九旭闻言，下意识得直摇头。

　　“那兔兔你是什么意思呢？”月兰一边忍着笑一边问道。

　　九旭眼神有些抖动，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只是觉得，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呆，我笨，我不太会说，我不太会哄你，我……”

　　“啪！”月兰轻拍了一下九旭的额头，打断了他的絮叨。

　　她用手搬过九旭的脸，对视着，然后生气得说道，“你这椿木！自信点，看着我！你是我认定的。别人说的不管用，知道么？”

　　“可是……”

　　“没有可是！”

　　月兰不由分说得亲了一口。

　　“现在你还有问题么？”月兰红着脸问道，“兔兔，你说呢？”

　　“可是……我。”九旭心里有点别样的难受，有疑惑，有后悔，有纠结。

　　月兰有些气笑了，嘟了嘟嘴反问道，“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不许想！数道三……一~”

　　“不知道，但就是喜欢。”

　　九旭莫名其妙得答着。

　　月兰开心得笑了，“这不就得了？”

　　“……”

　　“哎~你这椿木！”月兰笑着又亲了九旭，“喜欢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

　　“需要啊！”

　　“嗯？”九旭有些懵了。

　　月兰看着一脸傻呆呆的九旭，笑得很开心，很灿烂，也很幸福。

　　“理由当然要啊！但不是给我们。那是给别人看的，懂么？”

　　“不懂。”

　　九旭此刻有些大脑宕机了。

　　“哎~”月兰轻叹一声，然后一把搂住九旭的手臂，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讨厌。哪有那么多理由。我们两个人看对眼了，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靠你这脑子？是这里~”

　　月兰说着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九旭的心口，“喜欢就是一瞬间决定的，不要想。想多了，你就不知道了。

　　有理由的那只是顾虑，那不是喜欢。但最起码你不要反悔！

　　喜欢上一个人很难的，但不是因为配不配，值不值。感情又不是那货郎的货。说难只是因为恰巧互相喜欢的机会太难得了，大海捞针那样。

　　喜欢永远是一个人的事，别人说了不算。自己的心说了才算。

　　就像我和你。就这么凑巧的互相喜欢了，没有一丝理由的，没有一丝犹豫的喜欢了。那就够了。

　　理由？我也不知道啊！但我一如既往。

　　我喜欢你，兔兔~”

　　喜欢半盏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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