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事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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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城码头的风波算是平息了,这寒冬腊月,不知卫城清欢茶坊,两家店铺生意如何?

  唐清欢立在后院的老荔枝树下站了半晌,出来些时日,马上又要过年了。需得亲自回去探看一番才放心。

  广城这边,码头漕运已然畅通,店铺经营也上了轨道,有江老板和江夫人照应,再留林傅盛在此坐镇几日,应是无碍。

  她将此意说了,林傅盛自是无有不从,只道:“广城诸事有我,你且宽心回卫城,记着去我酒铺看看.....”

  唐清欢点头应了,林傅盛帮着替她理了理行装,叮嘱沿途小心。

  第二日,唐清欢便登北归航船。

  十日后,已是腊月中旬。

  卫城的寒风,刺痛了她后背。这温差一时适应不了,裹着大氅急急叫了辆马车,向醉清欢驶去。

  茗酥回头见是唐清欢,又惊又喜,忙上前见礼:“掌柜回来了!”

  “嗯——近来茶坊生意可好。”舟车劳顿,一时热情提不起来。

  “好着呢!这一月流水五百多两,客房天天满着。”茗酥精神劲十足,见唐清欢一脸疲惫,连忙问候她。

  “掌柜的,这里有我,你就放心!每日,我也找些空闲时间,去那清欢茶坊帮你盯着呢!那账也没有多大问题,等林相公回来,自会明白。要不,你先回去歇息......”

  茗酥做事一向实诚、妥帖,这她倒是放心。不过,年关降至,紧接着又要去往北上。再是放心,也得将茗酥和刘管事手中的银钱,收一些走。又要吩咐他们,过年分发些年货、红包,给辛苦一年的伙计们。

  她细细看了,心下甚慰,点头赞道:“你费心了,这醉清欢打理得极好。这休息之事,先不忙!我要交待一些事情给你。”

  茗酥被夸得面颊微红,低声道:“都是掌柜信重,我不敢不用心,有事你尽管吩咐就是....”

  唐清欢让茗酥将账目交给她查看,待茗酥拿了账,大致没有问题后,又让她将银两核算交给她。完了,说了些有关年关之事,交待给她去办,说是年关她与林傅盛就不回了,连着定琴居伙计的年节奖励,一起分发到时账上记上一笔。

  交待完这些,唐清欢回清欢茶坊时,顺便去了定琴居。这酒铺管事伙计,倒是如茗酥般实诚,账目上除了有错之处,手脚也是干净的。她也将年关的安排以及林傅盛暂时不回来的消息告诉他,嘱咐一定将店铺看好,有事可以去醉清欢找茗酥。

  待唐清欢在定琴居用过午饭后,就回到清欢茶坊。

  刘管事一见唐清欢,连忙将账本送了上来,态度沉稳道:“掌柜的回来了,正好将上月账务核算清楚,请掌柜的查阅。”

  他招呼龙团为唐清欢送上茶水和点心,又吩咐了几个年轻女子,上前为唐清欢按摩肩背。

  唐清欢抬头盯了一眼,不忙询问,待查阅账本后再说。

  她翻开每一页账本,都比茗酥那边仔细。此前,林傅盛每日回到唐家小院,都要给她恶补账本核对法子,这简单的问题,她还是能查看明白的。

  上月清欢茶坊的总流水与醉清欢的差不多,成本上就多出几个女子的工钱,她顿然明白,刚才上前给她按摩的女子,是做何用的。

  “这账本倒是做得仔细,也没有问题.....”抬头与刘管事对视,露出一丝欣慰。

  “这按摩的女子,是你招呼来,伺候茶客的?”

  “正是.....之前去蜀地,见一些茶坊,有此类服务。甚是受茶客喜欢,经营流水也日渐高涨,故才自作主张,望掌柜的见谅。”刘管事态度诚恳,让唐清欢能感受到,他确实是在为茶坊生意作响。

  “这是好事.....刘管事不用紧张,账目没有问题,就请你将银子清点与我。”

  刘管事颔首应了,转身去了账房柜子,将银子取出递给唐清欢。

  唐清欢清点无误后,又将年关之事吩咐给他,并说明年关的赏赐由茗酥负责。这些交待后,便回了唐家小院休息。

  千里之外的广城,林傅盛却一时都停不下来,将清欢分号的生意搅动得热火朝天。

  原来,林傅盛留守广城,平日除却核对账目,跟着江老板去各处番商谈生意,余下的功夫,常待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一边看书一边吃茶。

  这日子久了,他渐渐觉出些不一样来。广城虽说文风也盛,但毕竟商贾云集,市井气更浓。那些走南闯北穿绸衫的富商、船老大,甚至是识得几个字的伙计,对‘茶典’里的品茶道理,听着是雅致,却总像隔着层什么,远不如卫城的读书人那般真心追捧。

  茶行门口廊下挂着的刻了诗词的竹牌,路人大多匆匆走过,肯停下细瞧的没几个。

  一日,林傅盛在茶市闲逛,听见两个茶客一边啜茶,一边嚷着:“昨儿喝的那‘水月茶’,劲儿真足!一碗下肚,汗都冒出来了,浑身舒坦!”

  另一个嗤笑:“你懂个啥?这茶在文人眼里金贵着呢,讲究的是滋味里的清趣!”

  “管它啥趣,喝着得劲就是好茶!”

  林傅盛心思琢磨,想起了起唐清欢平日常说“茶终究是入口之物,百姓说好才是真好”。

  他回茶坊后翻出‘茶典’,研究一些时日,将一些经典的话语,结合广城当地的文化,编出新词,如:龙团凤饼压得瓷实,藏过三冬仍带春。活火煎得松风沸,蟹眼初翻茶味出。山泉胜雪水,井泉逊江波等等。

  编完后,再将这些词句,让工匠削竹片做成木牌,坠上红穗。

  他吩咐伙计,将竹牌挂在门外长廊下,路过的商人、脚夫、街坊邻舍,都觉这些话既透着茶典里的门道,又带着广城巧趣。

  三五天功夫,茶坊门口便常围满人指着竹牌念道,看久了便到茶坊内入坐喝茶,继续闲聊这竹牌上的广城茶词。

  连平日在隔壁茶肆说书的先生,瞧出此处是人流聚集好地。每日午后便搬个板凳,坐在茶坊门外的长廊空地,取些茶词演绎成段子,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听众。

  一时间,清欢茶坊分号门前热闹非凡。江夫人机灵,顺势推出几款便宜大碗茶,六文一碗。人气既旺,茶自然卖得好了。

  来茶坊边听书,边喝茶的人,络绎不绝。

  即便是有钱人家的主,见了热闹,也纷纷进店。

  店铺伙计眼神灵利,倒上一杯好茶,让有钱主试喝一口,这散卖的雪顶银尖,也成了翘手货。

  不过几日,这茶坊的日流水,竟陡然增了四成不止,乐得江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赞‘林相公人才’。

  这生意好了,自然会引来妒忌。

  广城有一家连营茶行的陈老板,此人在广城茶市多年,向来霸道,喜欢与同行之际挑事。

  之前清欢茶坊分号才来此地,他并未放在眼里,只当是个卫城来的小字号,昙花一现罢了。

  岂料数月经营非但没倒,反而借漕帮风波因祸得福,得了沈帮主青眼。如今更弄出这许多‘广城茶词’,抢尽风头,将他几家老字号的门庭衬得冷冷清清。

  陈老板心中本就有怒气,又闻说这清欢茶坊分号竟是个年轻女子当家,如今主事的也只是她的下属,愈发觉得被扫了颜面。

  他跺脚恨道:“岂有此理!一介女流,也配在广城茶市亵渎茶道!”

  当天,陈老板便备了厚礼,连着去拜会了广城通判府的胡师爷。

  这师爷素与陈老板交好,私下里不知收了多少好处。陈老板将此事添油加醋的告诉他,师爷自称此事不用放在心上,他自有办法。

  不过两日,广城通判府突然派出一队衙役,如狼似虎般扑到清欢茶坊分号门前,二话不说,便将门口长廊悬挂的竹牌尽数扯下,又以一张封条,‘啪’一声贴在了大门之上!

  为首衙役高声宣布:“奉府通判大人之命,清欢茶坊分号私刻妄语,篡改推崇之茶学经典,亵渎先贤,扰乱市肆!即刻查封,听候查办!”

  江夫人和江老板闻讯赶来,惊得面无人色,连连作揖询问缘由。那衙役只是不理,推搡着将店内客人驱散。

  正值此时,林傅盛从外头回来,见店门被封,人群围观,他赶紧上前,沉声道:“各位差官,不知小店所犯何事?”

  那衙役斜眼看他:“你就是主事的?你们胆大包天,竟敢将茶圣所着‘茶典’胡改乱编,刻挂招摇!此乃大不敬之罪!”

  林傅盛闻言,心下了然,朗声道:“差官恐怕有所误会。茶圣先生着‘茶典’,乃为弘扬茶道,惠及天下众生。其书并非皇家钦定禁书,人人可读可研。我等所改编‘茶词’,乃是书中趣谈,以浅白之言,传茶道之妙,使爱茶之人知茶的好处,何来篡改亵渎之说?难道让百姓听懂茶趣,反倒错了?”

  围在店铺门前的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那衙役被问得一噎,强横道:“休得狡辩!通判大人说了是,那就是!有什么话,公堂上去说!”

  林傅盛心知此事,绝非区区衙役所能主张,背后必有指使。他不再与差役争辩,只冷眼扫过封条,对江夫人低声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去。

  江夫人赶紧写了封信笺,托了人飞鸽传书送往卫城,交给唐清欢。

  林傅盛被带走,五日后,唐清欢收到江夫人的信笺。

  唐清欢赶紧去知府找到沈知微商量,见了她未多寒暄,只将店中被封,被诬‘私刻茶典’之事清晰道来,又呈上早已备好的,由卫城茶业商会出具的一份文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清欢茶坊推广茶道,以俗言释雅意之举,乃经商会认可,旨在普惠百姓,绝非亵渎。

  沈知微看了文书,沉吟片刻,方轻声道:“我这就去告知家父,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她让唐清欢先回去,这事交给她。沈知微将此事告知知府大人,知府先不论林傅盛如何,单单是唐清欢,也是要保全的,这是景王临走之时交待的。

  故才书信一份,讲清楚唐清欢与景王的关系,又嘱咐莫在故意刁难这唐姓女子。待信笺写完后,急急让师爷,用最快的飞鸽传书,送至广城通判府衙。

  不过五日,广城通判府的态度便微妙起来。先是师爷亲自来店前转了一圈,假意询问了几句。下午便有书吏来传话,说通判大人细查了,‘茶典’确非御制禁书,而市井悬挂终欠庄重,日后还需谨慎。旋即,封条便被无声无息地揭去了。

  这边,当知府飞鸽传书之际,沈知微便将此事告知唐清欢。她心中还是不放心,这上告之人,定然又是一个事霸,得自个去了解来龙去脉。她将后续事宜匆匆交代茗酥后,便当日启程,赶回广城。

  十日的舟车劳顿,赶到广城分号时,已是傍晚。

  但见店门大开,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竟似比往日更热闹几分。

  林傅盛正站在堂中,与几位茶客拱手寒暄。

  她托着疲惫身体,悄悄来到林傅盛身后,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沙哑,想是连日解说周旋,费了不少唇舌。

  林傅盛一回身,见她突然归来,眼中霎时起了惊喜,他迎上来,低咳了两声,柔声说道:“何时回来的?”

  “刚下船....你别说话了...声音都哑了!等我一会儿....”

  她转身向隔壁的药铺走去,不多时又出来,回到林傅盛身边。

  “含了吧。”唐清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暗色的药丸,递给他。

  林傅盛微微一怔,依言接过含了。

  药丸带着薄荷与甘草的清凉甜润,瞬间抚平了喉间燥痛。

  他看着唐清欢眼底的关切,心中暖意涌动,哑声道:“谢谢......”

  唐清欢轻声道:“你呀!就是操心的命.....”

  林傅盛含着糖,脸上漾起淡淡笑意,凝视着她,低声道:“你一来,我便不是操心的命了.....你看!我学着你的巧思,将这茶坊打理得可还满意?”

  唐清欢闻言,耳根微热,瞥他一眼,说道:“满意!这大牢的滋味,可还好受?”

  说罢!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唐清欢虽是疲惫,也帮着为茶客添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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