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祠堂

　　顾小眠站在一条冰冷、漫长甬道的尽头。

　　脚下是打磨光滑、历经岁月却不见丝毫磨损痕迹的青石板，向前延伸，笔直得如同一把直刺黑暗深处地尺。

　　甬道两旁，高达丈许的围墙巍然耸立。墙面布满狰狞的青苔与纠缠如蛇的暗绿藤蔓，湿滑黏腻，透着一股千年阴湿墓穴的死气。

　　围墙本身保存的惊人完好，非但没有废墟应有的沧桑破败，反而坚固得令人窒息，仿佛自建成之日起便被凝固在时光之外，唯有这些不祥的蔓草如同寄生的恶疽，在漫长的幽暗中缓慢侵蚀、覆盖。

　　围墙之上，更令人心悸。

　　虬结盘曲的古木枝桠如同从地狱伸出的鬼爪，黑沉沉地绞缠在一起，在头顶那片浓得化不开、不透一丝光亮的墨色“天空”下，编织成一片无边的、绝望的穹顶囚笼。

　　空气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湿冷沉重的腐朽木气，混合着深埋地下经年的泥土腥味，霸道地钻入鼻腔，侵入肺腑。

　　嗅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连一丝风声、一声虫鸣都被吞噬殆尽。

　　唯有她自己压抑的心跳，一声、一声，如同擂鼓般在死寂中沉闷地敲击，撞击着耳膜，更衬出这甬道通向幽冥的阴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顾小眠的记忆碎片却尖锐地刺破现实——

　　那本尘封的《京都城坊考略》上的冰冷字句在识海中清晰浮现：

　　“……永宁坊顾氏，累世簪缨，诗礼传家。宅邸占地颇广，三进院落，有园池之胜。然罹逢祝融之灾，阖府尽殁，唯余断壁残垣，后为官家收没。其故址……（此处数行字迹被浓得发亮、几乎渗透纸张的乌黑墨汁粗暴涂抹殆尽）……后人多讳言，渐成荒墟。”

　　废墟？

　　残垣断壁？

　　焦土上的荒草？

　　没有！

　　眼之所及，只有这深巷、高墙、古木……

　　幽深、凝滞、冰冷彻骨。

　　这就是她踏入这片空间的第一感受，真实得令人骨髓发寒。

　　所以……这个空间是在大火发生之前？

　　她猛地抬眼，目光顺着甬道尽头望去——

　　一座祠堂。

　　一座庞大、森严、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祠堂，如同栖息于黑暗深渊的远古巨兽，岿然不动地蛰伏在前方！

　　深紫近黑的巨大梁柱沉默地支撑着天空般沉重的屋顶，覆着厚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沉瓦片。

　　那层层叠起的斗拱、扬起的飞檐，线条无比庄严流畅，却在这无边死寂的背景里勾勒出森然可怖的剪影。

　　祠堂正门紧闭。

　　巨大的、不知何种厚重木料制成的门扉上，同样覆盖着幽绿的藤蔓阴影。

　　门上，两个布满陈年锈迹与阴冷光华的青铜兽首衔环，在粘稠的黑暗中闪烁着非自然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幽光，如同门扉本身冷漠的眼睛。

　　而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后……又会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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