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匠惊骇，器堂悬赏

　　第二天，清早。

　　刘长老提着个木盒，骂骂咧咧地走向废器冢。

　　他身后跟着个新来的小弟子，一脸的嫌弃。

　　“长老，这地方的味儿也太冲了，咱们真要天天来啊？”

　　刘长老头也没回，哼了一声。

　　“你懂个屁！这叫灵气溃散的味儿，也是宝贝的味儿！一个好的炼器师，就得有从废料刨金的本事。嫌冲？嫌冲就滚回你师父那儿打铁去！”

　　小弟子给呛得不敢说话了。

　　刘长老心里也烦。

　　天天对着这堆破铜烂铁，能刨出个什么金来。

　　也就是走个过场。

　　他走到一堆废料前，习惯性地踢了一脚。

　　哐啷一声，一柄断剑从铁堆里滑了出来。

　　“哟？”

　　刘长老停下脚，俯身把那半截断剑捡了起来。

　　入手沉甸甸的，剑柄上的花纹虽然蒙尘，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这是……残雪？”

　　他用袖子擦了擦剑柄末端刻着的小字。

　　百年前，宗门里那个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叶孤云的佩剑。

　　“可惜了，当年那孩子要是没死在秘境里，现在恐怕已经是剑道大宗师了。”

　　刘长老叹了口气，手指习惯性地顺着剑身抚摸。

　　他的手突然停住了。

　　在靠近护手的地方，他的指尖传来一阵异样的光滑。

　　“嗯？”

　　他把断剑拿到眼前，仔细地看。

　　记忆里，这柄剑当初被送来时，除了断口，剑身上还有无数细密的裂纹，尤其护手这里，有一道最深的。

　　可现在……

　　那片区域光洁如新。

　　“眼花了？”

　　刘长老揉了揉自己的老花眼，又看了一遍。

　　还是没有。

　　他把剑递给旁边的小弟子。

　　“你，看看这护手附近，有没有裂缝？”

　　小弟子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没有啊，长老。这块地方滑溜得很，比我师姐的脸蛋还光呢。”

　　刘长老一把将剑夺了回来。

　　他布满老茧的手有些颤抖。

　　一股精纯的神识探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片区域，然后渗透进去。

　　下一秒。

　　刘长老整个人僵住了。

　　他“看”到了。

　　在那片光滑的金属内部，一种截然不同的金属精粹，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与原本的剑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没有接口。

　　没有痕迹。

　　就好像，这块寒铁精粹，是天生就长在这里的。

　　“不……不可能……”

　　刘长老的嘴唇开始哆嗦。

　　“这违背了器道根本……”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

　　“用熔炼之法进行无痕修复？这是神仙手段！神仙手段啊！”

　　他突然发了疯一样，扔掉手里的木盒，抓着那柄断剑就往器堂大殿的方向狂奔。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小弟子被吓得愣在原地，看着长老疯癫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器堂大殿里，堂主和几个长老正在商议下一批法器的配额问题，一个个愁眉苦脸。

　　殿门被人猛地撞开。

　　刘长老冲了进来，头发散乱，跟丢了魂似的。

　　“老刘？你发什么疯！”

　　器堂堂主张泰皱起了眉头。

　　“没看我们正开会呢？”

　　刘长老根本没听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堂议的长桌前，将那柄断剑“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看！都给我看！”

　　他指着剑，手抖得不成样子。

　　“看这个！”

　　在座的几位长老都愣住了。

　　一个脾气火爆的长老不耐烦地说道：“看什么？一柄破剑，叶孤云那小子的‘残雪’嘛，谁不认识？你拿这玩意儿来耽误大家时间？”

　　“不是！”

　　刘长老激动的脸都红了。

　　“看护手这里！看这块地方！”

　　众人这才把注意力转到他指的地方。

　　“没什么啊？光滑得很。”

　　“老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刘长老气得直跺脚。

　　“你们用神识看！往里看！”

　　张泰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他拿起那柄断剑，一股神识探了进去。

　　只一瞬间，张泰的身体就绷紧了。

　　他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剑递给了身边的另一个长老。

　　那个长老探查过后，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又传给下一个。

　　一时间，整个大殿里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长老们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当断剑传回张泰手里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狂热、敬畏和恐惧的神情。

　　“匪夷所-思……”

　　一个长老喃喃自语。

　　“这……这已经不是我们所理解的炼器了。这是‘造物’！”

　　“是谁？是谁干的？在我们百艺坊，竟然藏着这样一位……神人？”

　　张泰握着断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到了丹堂那边传来的风声。

　　王源那个老家伙，最近跟疯了一样在找一个什么炼丹宗师。

　　现在看来……

　　“传我命令！”

　　张泰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决断。

　　“即刻起，废器冢列为禁地！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另外，发布悬赏令！宗门内外，任何能够提供这位大师线索的人，我器堂，愿以‘镇堂三宝’之一的‘离火精金’作为酬谢！”

　　“离火精金？！”

　　所有长老都惊呼出声。

　　那可是器堂的命根子之一啊！

　　“堂主，这……”

　　“就这么办！”

　　张泰一锤定音。

　　“跟一位能改变整个器道传承的宗师比起来，区区一块离火精金，算得了什么！”

　　“我们必须找到他！不惜一切代价！”

　　器堂的地震，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百艺坊。

　　林夜正蹲在杂役房的院子里，啃着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王胖子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林子，林子！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王胖子喘着粗气，脸上全是兴奋。

　　“器堂那帮铁匠，今天跟集体吃错了药一样！”

　　林夜慢条斯理地又咬了一口馒头，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他们把废器冢给封了！还说要拿出什么‘离火精金’悬赏，找一个神秘高手！你说逗不逗？那破烂堆里能有什么高手，鬼都懒得去！”

　　林夜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

　　外面的动静，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离火精金都拿出来了，器堂这帮人，比丹堂的王源要上道得多。

　　不过……

　　林夜心里盘算着。

　　就这点动静，还不够。

　　火烧起来了，但风还不够大。

　　得再添一把柴，一把能把整个百艺坊都点着的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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