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血引追踪，狗急跳墙

　　停尸房内，那只传递消息的纸鹤在林夜指尖化为一撮灰烬，随风散去。

　　他手里的纸条还残留着赵清月书写时的力道，那股焦灼感几乎要从纸上透出来。

　　血引魂牵之术。

　　这四个字在他脑子里滚了一圈，带起了一片冰冷的认知。

　　这玩意儿不讲道理。

　　它不追你的伪装，不找你的马甲，它直接从根源上查你的“成分”。

　　只要你和“宗师”这个身份有过互动，哪怕只是买了一颗丹药，都会被那道术法挂上号。

　　王长老这是掀桌子了。

　　他这是要把所有可能的目标，连带所有和目标有过牵连的人，全都拖下水。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疯狗。”

　　林夜低声评价。

　　这已经不是私人恩怨了，这是恐怖袭击。

　　赵清月也在被锁定的范围内。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降临了。

　　不是物理上的触碰，也不是精神上的冲击。

　　更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种黏腻、阴冷、充满了探究欲望的东西，从另一个维度渗透过来，舔舐着他的灵魂。

　　它扫过他，然后，它停住了。

　　它找到了那根连接着他和“影卫一号”的傀儡丝线。

　　那根由他灵魂力量延伸出去的线，此刻在那个术法的感知中，成了一个巨大而闪亮的灯塔，坐标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术法，已经发动了。

　　他感觉到了那股力量正在顺着丝线，朝他的本体追溯而来。

　　暴露了？

　　不。

　　林夜的思绪在万分之一秒内就完成了重构。

　　逃？往哪儿逃？整个青玄宗都在那只血色眼睛的监视下。

　　只要这根因果线不断，他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除非……他给这道追踪术，找一个比他本人更“正确”的目标。

　　一个信号更强，更符合“宗师”特征的假目标。

　　他看向了停尸床上那具刚刚完成改造的“影卫一号”。

　　完美的素材，完美的时机。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并且立刻进入了执行阶段。

　　“王长老，想玩把大的？”

　　“行，我陪你。”

　　他盘腿坐下，就在两具尸体中间。

　　【傀儡丝线】的能力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他不再仅仅是操控“影卫一号”，而是开始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灵魂共鸣”。

　　他将自己的部分意识，连同对机关术、炼器术的理解，甚至那种属于“宗师”的、超然物外的气息，通过傀儡丝线灌注进那具尸傀儡里。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操作。

　　灌输得太少，瞒不过那道追踪术。

　　灌输得太多，他的主意识可能会被这具没有生命的躯壳同化，或者受到尸气反噬，造成永久性的神魂损伤。

　　但他必须这么做。

　　他要把“影卫一号”，从一个单纯的打手，伪装成“宗师”本人！

　　或者说，伪装成一个与“宗师”有着最深因果羁绊的分身。

　　嗡。

　　“影卫一号”的躯体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那具尸体上，开始散发出一股与林夜本体极其相似，却又混杂着死亡与金属的诡异气息。

　　成了。

　　“第一步，信号放大，完成。”

　　林夜分出一缕心神，开始下达第二个指令。

　　“影卫一号，启动【阴影编织】。”

　　停尸床上的尸傀儡，轮廓变得模糊，缓缓沉入了床铺投下的阴影里，变成了一片无法被察觉的黑暗。

　　那片黑暗在地板上流动，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停尸房。

　　它的目标，不是宗门外，而是宗门深处。

　　器堂。

　　器堂深处，一座独立的院落。

　　这里是器堂六位长老之一，钱长老的居所。

　　钱长老在器堂地位尊崇，资格很老，一手炼器的本事据说仅次于堂主。

　　但他本人修为并不算顶尖，卡在某个瓶颈多年，寿元将近。

　　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与王长老素来不睦，在器堂内部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两人为了资源和堂主之位明争暗斗了几十年。

　　完美的嫁祸对象。

　　那片阴影贴着墙角，穿过庭院，最终停在了钱长老闭关的静室之外，如同一滩墨迹，与环境融为一体。

　　“第二步，演员就位，完成。”

　　林夜做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

　　而那股顺着因果线追踪而来的阴冷力量，已经近在咫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套住了脖子，正在不断收紧。

　　丹堂，密室。

　　王长老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如纸。

　　他的左手手腕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那些血液没有滴落在地，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汇入他面前一个由无数符文构成的血池里。

　　血池中央，一颗狰狞的血色眼球正在缓缓转动，俯瞰着整个青玄宗的地脉。

　　“找到了……”

　　王长老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嘶吼。

　　血色眼球的瞳孔中，一根血线延伸而出，穿透虚空，精准地锁定了一个方向。

　　“一个杂役？不对……他的因果线，连接着另一个地方！”

　　“器堂……钱立那个老匹夫的院子？”

　　王长老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而狰狞。

　　“原来是你！钱立！”

　　“我就说，一个来历不明的宗师，怎么可能屡次三番地坏我好事！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在背后搞鬼！”

　　“你想争堂主之位，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好好好！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狗急跳墙！”

　　他猛地起身，身上的灵力轰然爆发。

　　他已经不在乎什么后果了。

　　他现在只想杀了那个藏在幕后，让他沦为整个宗门笑柄的家伙！

　　与此同时，停尸房内。

　　林夜感受到的那股锁定感，达到了顶峰。

　　就现在！

　　他心念急转。

　　连接着自己和“影衛一號”的那根粗壯的灵魂连接，被他以绝大的魄力，猛地切断了百分之九十九！

　　只留下了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线，维持着最基础的联系。

　　这一下，对他自己的神魂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让他脑子一阵发沉。

　　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那股已经快要锁定他本体的追踪咒术，失去了最主要的目标。

　　那感觉，就像一头追踪着气味的猎犬，鼻尖下的味道突然消失了。

　　它迷茫了一瞬。

　　然后，它立刻就找到了另一个更强烈的，充满了“宗师”气息，并且与源头有着直接因果联系的信标。

　　那个信标，就在钱长老的静室之外。

　　那滩潜伏在阴影中的墨迹。

　　追踪目标，瞬间转移！

　　远在丹堂的王长老，对此毫无察觉。

　　他只感觉到血色眼球中的那根因果线，彻底稳定了下来，牢牢地指向了钱长老的院落。

　　“钱立！纳命来！”

　　他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直奔器堂而去。

　　一场由林夜亲手导演，即将在青玄宗上演的“长老内斗凶杀案”，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停尸房里，林夜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股缠绕在灵魂上的黏腻感，已经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了。

　　他通过那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能“看”到钱长老院子里的一切。

　　他甚至能“听”到远处天空中，那道属于王长老的，充满杀意的破空声。

　　“舞台搭好了，演员也上场了。”

　　林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就是不知道，这位钱长老身上，能爆出点什么好东西来。”

　　他没有离开，反而走到了那具影堂弟子的尸体旁，重新盖上了白布，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床铺。

　　接下来，他只需要在这里，安静地等待一个结果。

　　等待一场好戏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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