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一次约会是一道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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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第一次约会是一道做贼

  第一位出现在府衙门口的证人,正是王惟敬。

  前去相肆安抚的沈周也带著几人回到府衙。

  这几人都是当地士人,年纪老者有五六十岁,少者有二十来岁。

  除了王惟敬,这群人均有功名在身。

  来到理刑馆,一致要求司李儘快派人擒获六贼,救回被劫持的仙人金道人。

  “金道人尘世限满,功行已圆。神性灵通,成道之日,羽化之时,少不得要离人世。望大人早发巡捕,大搜全城,救回仙人,免得我等蒙味於世,不得解脱。”

  眾人眾口一词,说的路平登时有些懵圈。

  “既然人家都已经要羽化成仙尔等拦著,是不是也太过自私了”路平不由得黑著脸道。

  怎么衡州也出现一位仙人

  这分明是给自己带来一个司法难题:

  桃谷六仙患有精神类疾病,视其犯病程度,称为废疾或者篤疾。

  这类病人犯一般罪行,按照律法要“议擬奏闻,取自上裁”。

  当年徐渭杀妻一案,实际就是援引了这条律法,经由不少好友帮忙,才逃脱一死。

  生死就在皇帝一念之间。

  若桃谷六仙真的將金道士撕掉,这属於“采生拆割人”,並不適合此律,理应处以极刑。

  路平甚至做好了这种最坏的打算。

  好嘛,田伯光凌迟,白板煞星凌迟,现在又多了桃谷六仙——

  衡州府今后可称为“凌迟之府”。

  路司李今后可称为“凌迟杀手”。

  但要是金道土是仙人,桃谷六仙其实是在帮助他羽化升仙路司李顿时觉得自己对《大明律》和歷代先皇的问刑条例不够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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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找到一条杀仙人的律法都是问题。

  听司李这么说,一帮人议论的声音反而更加大声了一些。

  “住口。成何体统。”路平脸色一变,沉声喝到。

  他的声音並不是很大,眾人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公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路平便挥挥手,说一声:“本官自有道理。”

  命沈周將眾人遣散。

  独留下王惟敬一人。

  这一位虽然被桃谷六仙摔了一下,看起来並没有什么大碍。

  “少峰兄,你来细说吧。”

  退思堂上,路平亲手为王惟敬递茶。

  王惟敬也不客气,品口茶笑道:“司李不应该不知道金仙长才是”

  路平一愜,沉吟许久才摇头道:“从未听说此人。”

  王惟敬异道:“金仙长曾经提起过,他和司李的同年好友,寧波府屠长卿交好,屠长卿曾经为他致信司李,如何会不知道”

  路平心中惊讶,想不到这位金道士,竟然和屠长卿还有些牵扯。

  长卿就是屠隆的字,他是寧波府勤县人氏,万历五年的同年进士,如今正任青浦知县。

  同年归同年,但好友路平自以为算不上。

  屠隆在当世极有文名,方歷五年那一届进士中,他和沈懋学、冯梦禎这些响噹噹的人物意气相尚,常聚在一起纵酒悲歌,狂放之名传遍京师。

  在青浦期间,又成为一位积极的修仙分子,追隨名流王世贞,奉曇阳子为方外师,不断为其鼓吹。

  和路平完全是两类人。

  路平努力回忆,並没有发现屠长卿给自己写过一封信,一个字也没有。

  可这位金仙长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呢

  路平不禁凝眉沉思。

  王惟敬並未纠结信的问题,他將茶杯放下,隨口道:“司李这茶,远不如金仙长的武当道茶。”

  武当道茶

  路平看了一眼王惟敬,心中更加异。

  这是昨夜遭遇武当【幻人】之后,第一次听到与武当相关的,却好像与江湖毫无关係的名词。

  王惟敬已经侃侃而谈,说起金仙长的神跡。

  大致是:

  金守道来衡后,前往南岳庙拜会。

  归来后忽然生病。

  那几日相肆之前,便能听到畏畏仙乐,个別巡夜的还传说,有仙人降临金守道相肆。

  白日有人前去探病,不断问及此事,金守道但笑而不语。

  儘管他不语,但衡州士人很快就传遍了:有仙人降临,向金道士传授玄一大道,授金液玉液口诀,更加告诉他一个单方,其中有先天上药,实在是妙不可言。

  仙人还让他“自闭不可告人”,所以金道士才不肯开口。

  王惟敬说完之后,捧著茶杯,良久无语,双目闪炼著炽热的光芒。

  “司李一定要救回金仙长!”

  他临別时,掷地有声般说道。

  路平苦笑连连,人家既然是神仙,法力无边,用得著衙门的人去救吗

  自己刚才的担心,对眾位巡捕的一番交代反倒成了一件多余的事情。

  “少峰兄。”见他这般痴迷的神情,路平禁不住问道:“要是金道士成了仙会不让自己母亲、妻儿子女先成仙,而会让外人先成仙吗”

  王惟敬一证,隨口道:“仙道非易事,非有福之人,能体会大道者不能奔赴仙途。”

  路平摇摇头,这举世的修仙病,当真是不轻。

  他也向王惟敬承诺,定然竭尽全力,救回金道土。

  王惟敬这才告辞而去。

  “沈书办。”

  路平看著他的背影,喊来沈周,下令道:“金道士的相肆,立即查封。”

  衡州西关有大湖,名叫西湖。

  每到六月,莲盛开,一湖锦云烂熳,香气袭人,小船在其中盪桨採莲,採莲女歌声悠扬,黄昏方息。

  湖畔有別业一座,为旧日承天府守备太监张尧之侄產业,厂卫来衡后,即居此处。

  明月高悬,微风吹拂,湖面上月影荡漾。

  远处的別业遥遥传来一阵阵狗叫。

  两道人影从粉墙一跃而出,向西疾奔。

  来到西湖边上,那两人急停,其中一人咳嗽了一声,另一人回头看看身后,

  发出一阵轻笑。

  荷丛中驰出一条小船。

  两人不待船停稳,便纵身上船。

  “开船。”

  路平摘下黑巾,轻声吩咐。

  说完,便和女侠弯腰进入船舱。

  “今夜的事情好生奇怪。”

  路平坐在案前,为女侠倒了一杯葡萄酒,皱眉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据说夜光杯用西域玉石所制,是白玉之精,酒在其中,更加甘冽。

  可惜自己並没有这种宝物,只能以普通的瓷杯代替。

  一时间酒香扑鼻而来。

  女侠一把扯下黑纱,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

  正是华山岳女侠。

  自从离开福州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穿上夜行衣。

  岳灵珊只觉得,眼前的情形颇为古怪。

  两人又一次独处,她注视面前的酒,神情颇不自然。

  听到路平说“奇怪”,岳灵珊眼睛睁得大大的,冷哼一声道:

  “最奇怪的事情,难道不是某位终日讲律法的刑名官员,约我做一次盗贼吗”

  路平笑了起来。

  他要怎样解释呢

  第一次和岳女侠相约竟是一道做贼。

  本来最合適的人选是钟女侠,但是钟女侠因为桃谷六仙相面事件,伤者颇多,她正忙著救死扶伤。

  不找岳女侠,难道去找岳夫人去找莫大,岳不群、二定师太请他们跟自已一道做贼营救一位诈骗犯对象还是凶名在外的东厂和锦衣卫

  “我方才都跟你解释过了。”路平笑道,“这一次我们是受邀,主人邀请我们来此,解决一点麻烦,还是有些区別的。”

  “就你歪理多。”岳灵珊沉著脸,“我就知道你邀我准没有好事情。”

  路平忙正色道:“这一次我麻烦缠身,幸好岳女侠仗义相助,要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岳灵珊听罢脸色方才缓和了些,將包袱放在案上,转眼看见两杯酒,不禁文想起某事,指了指酒杯,冷著脸道:

  “你这酒中可有迷药”

  这是又一次提出福州旧事。

  路平无奈地把自己的酒和她换了一下,一饮而尽道:“跟你说许多次了,当时情况特殊,情况特殊。”

  “当日你说是贼,今天你说是侠。我看没什么不同。”

  岳灵珊嘴角上扬,將碧水剑放在一旁,轻举酒杯,抿了一口,只觉此酒甘美异常,便一饮而尽。

  路平摇头笑道:“最近经歷了这么多迷药,你怎么知道这杯酒里没有迷药呢”

  岳灵珊一,下意识就要去拿剑,却未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顿时脸孔一黑,骂道:“一点点都不正经。”

  “你对今夜的情况怎么看”路平又给她倒杯酒,换掉了福州这个让人尷尬的话题。

  岳灵珊一只手托著下巴,眨眨眼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確实是故意让我们去盗。可是怎么会有另外一拨人难道他们不放心我们,又找了另外一家。”

  “这不无可能。”路平在心中已经否定了岳女侠的猜测,口中却道。

  “这样也好。”岳灵珊呆呆望著跳跃的烛光,思索片刻道,“人也救出来了,东西也拿到手了,他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你的麻烦也解决掉了。”

  她顿了一下,又撇撇嘴忍不住说道:“我今夜才知道,原来这等事情,你们做的更多,更大,还口口声声说別人是盗。”

  路平点点头,朝著岳灵珊投去一道讚赏的目光。

  这就算是进步了。

  裴烈的条件其实非常诱人。

  他反覆揣摩裴烈的计划,確定裴烈不会哄骗自己之后才决定出手。

  进入湖畔別业之后,一切都非常顺利,直到来到囚室,两人才看到另外一伙人也倒了。

  这伙人进入囚室,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是张梅”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立即问道:“你可记得呕血谱”

  听到声音和问话,路平便知道,这是任大小姐所派,当头之人正是曲洋。

  他也懒得和曲洋打照面,当即按照裴烈所说,和岳灵珊来到一处书房,取了一个包裹就离开。

  如今的结果就是:任大小姐救了张梅,获得呕血谱,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裴烈的交代,暂时持有《溪山行旅图》、《率意帖》。

  也不知的喝了酒还是別的什么缘故,岳女侠眼眸低垂,一抹緋红悄然蔓延脸颊。

  气氛似乎有些特別。

  路平打开包袱。

  就见其中果然有两幅字画。

  展开一幅长卷,正是有名的《溪山行旅图》。

  但见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山间林木丰茂,亭台楼阁隱於茂林之间,一道瀑布从山中涌出,飞流百丈,道道溪水奔腾著向远处流去。

  在豌蜓的山路之上,一队商旅在大山溪流之间缓缓而行,四头骡马载满货物。

  路平对书画一知半解,並不热衷,岳灵珊更是不敢兴趣。

  但两人一见此画,也都暗自讚嘆。

  路平指了指左下脚,上有“忠孝之家”一方印,是上一个收藏家,宋代的钱所用。

  “我只记得林间枝叶上有『范宽』二字。”路平喃喃道。

  小岳却伸出纤指,指著一处道:“是不是这个”

  路平一见,异地看了岳灵珊一眼,这倒是真的,后世找了许久的范宽署名,竟然被岳女侠一下子找出来了。

  果然是真跡。

  “哎。”岳灵珊忽然道,“快些送我回去,要是娘发现了,非生气不可。”

  路平点点头,收起画作。

  不多时,船就在靠近刘正风家的一处岸边停下。

  二人刚出船舱。

  “四爷快看。”易帮主忽然指著別业的方向道。

  只见一道火光冲天。

  路平顿时一个机灵。

  这“放火”可不是自己跟裴烈约定的內容。

  一定是这伙魔教贼子找不见字画,放火泄愤。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不必说,老裴事后一定会把这笔帐算到自己头上。

  “路大哥,怎么了”岳灵珊见他神色有些抑鬱,连忙问道,“这会牵连我们吗”

  “没事。”路平摇摇头,“这一次不会有人缉拿你我。”

  岳灵珊顿时想起在福州时的通缉令,又是一阵羞恼。

  这时候不能久待。

  他把岳灵珊送到华山別院的后墙,二人挥手別过。

  他亲眼看著岳灵珊翻墙而过,正要回船。

  便听见墙內一个声音喝道:“珊儿,你大半夜不睡,去了何处”

  接著便听到岳灵珊喊了一声:“娘,我只是练习轻功,你能信吗”

  路平一个激灵。

  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一个英姿讽爽的女侠向自己挥剑刺来。

  路司李当即加快了步伐,向停船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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