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就是觉得……能抱着你真好

　　霍雨浩失魂落魄地往家走，脚步虚浮得像踩着棉花。

　　路过街角的梧桐时，他肩膀重重撞在树干上，闷响惊飞了枝桠间的麻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指腹蹭过发烫的疤痕。

　　她……可以是任何人。

　　但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指节在身侧反复摩挲，像是在描摹某个不存在的轮廓。

　　路过那家王冬儿常去的甜品店时，他猛地顿住脚步，玻璃橱窗里的草莓蛋糕明明是冬儿最爱的款式，此刻却刺得他眼睛发酸。

　　一路上，他都在想，倘若……不是她，只是相貌长得相似。

　　他或许可以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是……他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在地上滚出老远，撞在垃圾桶上发出哐当声。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袖口——那是冬儿上周刚给他缝补过的。

　　如今，她就是要和冬儿较量。他很清楚王秋儿的性子。

　　一旦是她决定的事情。就绝不会改变。

　　霍雨浩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堵得更厉害，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黄金龙枪灼烧般的余温。

　　他加快脚步往家走，背影在路灯下拉得歪歪扭扭，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霍雨浩刚推开家门，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冲向厨房。

　　王冬儿正系着围裙择菜，发梢沾着点面粉，闻言回头瞪他：

　　“一身寒气，别蹭我身上。”

　　他却不管不顾，从背后一把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处，声音闷闷的：

　　“老婆……”

　　“怎么啦！”

　　王冬儿手里的青菜“啪嗒”掉在案板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肘往后一顶，把他推得一个趔趄，

　　“一身灰，去洗手！”

　　霍雨浩非但没动，反而像块牛皮糖似的又黏上来，双臂环得更紧，脸颊在她后背蹭来蹭去，活像只被人嫌弃却死不挪窝的小猫咪：

　　“冬儿，你看看我嘛……”

　　王冬儿被他蹭得没法择菜，无奈地转过身，指尖戳了戳他发皱的眉心：

　　“又闯什么祸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眼下的淡青色。

　　王冬儿被他看得不自在，拍开他的手：

　　“发什么呆？”

　　“没什么，”

　　霍雨浩忽然笑了，把脸埋进她颈窝，声音瓮瓮的，

　　“就是觉得……能抱着你真好。”

　　案板上的青菜还在滴水，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王冬儿愣了愣，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

　　“傻样。”

　　她没问他到底怎么了，只是反手回抱住他，指尖穿过他的发，触到他后颈微微发烫的皮肤——她知道，不管他在外头遇到什么事，此刻的拥抱，总能让他暂时安稳下来。

　　他纠结着，搂住她的腰。

　　他在考虑……

　　要不要告诉她，那个人就是秋儿。

　　不……

　　还是算了……

　　可他知道冬儿的性子……

　　倘若让她知道了自己明知那人就是王秋儿，还不告诉她，

　　定会追问不停。

　　他微微张嘴：

　　“冬儿……”

　　王冬儿转过头来：

　　“你又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霍雨浩张了张嘴。

　　此时，客厅的挂钟正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霍雨浩的心上。

　　他看着王冬儿那双澄澈的眼眸，里面映着自己犹豫不决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方才到了嘴边的话，此刻在舌尖打转，烫得他舌尖发麻。

　　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着王冬儿腰间的衣料，布料褶皱里仿佛藏着两个拉扯的自己——

　　一个拼命想把真相说出来，告诉她那个和她有着几分相似、又处处透着执拗的身影，就是当年在为他献祭的王秋儿。

　　冬儿那急性子，定会立刻冲去找王秋儿对峙，到时候三人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怕是要彻底拧成死结。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王冬儿发梢那抹熟悉的微卷，和记忆中王秋儿飞扬的金发重叠又分开。

　　掌心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那份沉甸甸的亏欠，可转头看到王冬儿眼底的不耐烦里藏着的关切，又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被这件事搅得心烦。

　　“我……”

　　霍雨浩喉结滚了滚，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刚才想说……今晚的月色挺好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王冬儿果然皱起眉，伸手拍开他的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他看着她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心里像被塞进一团乱麻，既懊恼自己的懦弱，又暗自松了口气——

　　至少现在，冬儿还不知道，还能像往常一样，带着点小脾气和他拌嘴。

　　可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

　　他抹去眼底的泪水，转身出了厨房。

　　王冬儿的脚步声消失在厨房门后，霍雨浩才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时，触到一片温热的潮湿。

　　他吸了吸鼻子，将那点即将溢出的酸胀硬生生憋回去，转身朝着玄关走去。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在空荡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在给自己的决定敲下钉锤。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阳台，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恰好横在他脚边，像一道无形的界限。

　　或许……不让她知道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握住门把手的手顿了顿，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

　　脑海里闪过王冬儿得知真相后可能炸毛的模样——

　　像只被惹恼的小兽，说不定还会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来，质问他为什么瞒着她。

　　既然让她知道了不好，那就……永远也不让她知道。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晚风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冽，稍稍吹散了胸口的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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