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不在一个世界

　　东域。

　　沙棘城外百余里，一个小湖边。

　　轰隆隆...

　　刚刚吃完烤鱼的醉无尘与银中稚二人，正要上马继续赶路，只有几朵乌云的天空，竟是响起了阵阵雷声！

　　哦？

　　见状，醉无尘不由眉头一皱，心情莫名地不太好！

　　“公子！”

　　“前方应该是一个小村庄！”

　　“不若前去避一避吧！”

　　银中稚指了指前方远处，隐隐地能看见一丝房屋的影子，提议道。

　　“好！”

　　闻言，醉无尘无奈，只得点点头。

　　他们俩倒是不怕淋雨，奈何两匹马儿怕是受不住，便只能暂时寻个避雨之处。

　　于是乎，随着二人打马前行，随着天空乌云越聚越多，随着阵阵雷声不断炸响，那可以预见的大雨怕是很快就要降临！

　　轰隆隆...

　　哗啦啦...

　　不久之后，二人刚刚赶到村口，随着又一声雷音当头炸响，蓄积已久的瓢泼大雨便倾盆洒落！

　　好在，村口恰有几间简陋的茅草屋，虽然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但里面却是并未漏雨。而最西边的一间，本就是个棚子，却是用来做临时马鹏正合适！

　　居中的一间茅屋内。

　　醉无尘与银中稚坐在一个很是老旧的板凳上，对面则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农，老农的身后，是一个有些畏畏缩缩的小男孩儿！

　　老农一身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条包浆的黑布绳，身上看起来脏兮兮的。黝黑褶皱的脸，粗糙龟裂的手，略显佝偻的背，一副绝对标准的贫农模样！

　　再看那个小屁孩儿，身裹一件并不合身的破烂大褂，光着小屁股，赤着一双小脚丫，鼻子下还挂着一缕翡翠一般的大鼻涕！时不时地，便吸溜一下，再舔舔嘴唇！

　　两个人，都是瘦弱的很，一副很久都没吃过饱饭的饥民模样！

　　当时一进门，看到这副凄惨景象，醉无尘二人便心中不是滋味！待客套一番之后，银中稚将包裹里的几个油饼拿出来，一股脑儿全都交给了老农！

　　一番痛哭流涕的千恩万谢后，老农这才与小屁孩儿小心翼翼地开吃！尤其是那个小屁孩儿，两只手紧紧地抱着油饼，一副很想吃却又舍不得的样子！

　　咕嘟！

　　片刻之后，老农将一个油饼就着凉水吃完，总算是意犹未尽地咽下了最后一口！

　　“呵！我们这上善村...原本可是一个好大的村子，有口近千！”

　　“只可惜啊！连年的苛捐杂税，又有宗门盗匪，如今已经没多少人啦！”

　　“我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还有一个大孙子...也都死啦！”

　　抹了一把眼泪，老农尽量缓和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嘴唇，向醉无尘二人开始念叨。

　　“今日，虽幸得公子与姑娘相助，算是吃了一顿好饭！”

　　“但...也不过是死前的红光一现罢了！”

　　“终究...我们爷俩儿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

　　又自很是感激地向着二人拜了拜，老农随即看向门外，两眼无神地盯着那一片冰凉的雨幕，气息十分萧索道。

　　“村里人也不管么？”

　　醉无尘忍不住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地问道。

　　在他看来，就算城主府不作为，村里也应该出手帮助一下吧？毕竟，两人虽是一老一小，但却是村里人无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吧？

　　“呵！村里人...”

　　“城主府收税征兵征粮，宗门盗匪打砸盗抢！”

　　“待轮到村里人时...那就剩最后的收尸啦！”

　　却见老农忍不住冷笑一声，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似是在回答醉无尘，又似是在控诉这个吃人不吐骨的世道！

　　醉无尘：......

　　见状，醉无尘不由眉头一皱，一时间并不是很明白！

　　“公子！”

　　“还是趁机休息吧！”

　　“待雨停之后，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

　　一旁，眼见着醉无尘又要开口，银中稚赶忙一把拉住他的手，提醒一声道。

　　她很清楚，于醉无尘这个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来说，老农的生活、老农的话、老农的想法，他是很难第一时间理解的！而就算是能理解，他也不明白！

　　甚至，莫说是醉无尘了，即便是她银中稚，作为曾经的赤剑门长老，虽然她要比醉无尘懂得更多，但也只是比醉无尘更多而已！相对来说，她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上位者！

　　就不是普通人！

　　因此，这个时候，她不希望醉无尘继续追问下去，也不希望这个老农再继续诉苦下去！他们双方之间，若非这场大雨，那是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交集的存在！

　　说白了，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醉无尘听了，毫无意义，就只会让他乱心！

　　“呵！”

　　“倒是小老儿我多言了！”

　　“还望姑娘勿怪！”

　　下一刻，老农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由顿时尴尬地轻笑一声，起身告了一声罪，随即便拉着还在舔油饼的小屁孩儿去了里屋。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屋外，雨还在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原本，醉无尘的心境已经泛起了一个小波澜，可随着老农的离开，再加上他心有所想，是以这个小波澜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或许正如银中稚所想的那样，醉无尘与老农二者，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难生出哪怕一丝的共鸣！

　　就强求不来！

　　很快，醉无尘沉下心来，开始盘膝而坐，进入了心无旁骛地修行之中！

　　在他身旁，银中稚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醉无尘那种随时随地都能修行的习惯，是以又自呆呆地看了醉无尘好一会儿之后，便悄悄地起身，站在门口看向外面的雨幕！

　　轰隆隆！

　　咔嚓！

　　时不时地，漆黑的天空中便响起一阵雷神地咆哮声，亦有一道道刺目的闪电一闪即逝！

　　这是二人进入东域以来，遇到的第一场雨，想不到竟是一场如此规模的暴雨！这不由让银中稚下意识地猜想，莫不是秋天即将结束，却是在尽情地发泄心中的不甘？

　　哗啦啦...

　　呼呼呼...

　　雨声大而密，响个不停，拼命地敲击着大地，敲击着地上的一切！偶尔，亦有大风助力，让其平白再添几分歇斯底里的怒吼！

　　就有些吓人！

　　甚至在某一时刻，银中稚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她们所在的这间茅草屋，是否在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摧毁？

　　就很有可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过了很久...

　　雨还在下，雨一直下！

　　天空变得越发黑暗，就像是已经进入了黑夜一般。里屋的爷孙两个很安静，许是睡着了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醉无尘还在修习，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就像是入定了一般！只是偶尔，银中稚会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玄妙气息，就像是阵发的淡淡花香！

　　将视线从屋外的雨幕中收回，银中稚又自看向醉无尘，又自看向了那张冷峻却出尘的脸，眼神闪烁间，一颗心难掩躁动！

　　还记得当初，她与醉无尘第一次见面时，正是她沐浴的时候！想来，当时的情景之下，就算醉无尘只是看了一眼，那也应该将她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了吧？

　　呵！或许是吧！

　　如今想来，她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与醉无尘走的这么近，当时就应该果断地再大胆一些！

　　只可惜，迟了！

　　就有些痴怨天意！

　　一个时辰后，湍急大雨已经变得淅淅沥沥，一副狂泻一番后虚脱无力的样子。

　　就要不行了！

　　“爷爷！”

　　“我要尿尿！”

　　“快憋不住了！”

　　却在这时，但闻里屋那小屁孩儿的声音有些突兀地传来，刚好将醉无尘的眼帘缓缓拉开。

　　踏踏踏...

　　下一刻，在醉无尘与银中稚的注视下，老农有些不好意思地领着小屁孩儿走了出来，微笑着告了个罪，便走出了屋子。

　　而当小屁孩儿走过时，刚好那个小揪揪被银中稚看了个正着，不由让银中稚心中一声叹息！

　　如今的世道，不论是皇权还是江湖，以武为尊、弱肉强食，像老农这样的最底层，想要活下去着实不易！因此，那个才刚刚发芽的小揪揪，怕是很难再有长大的一天！

　　就徒叹奈何！

　　是以一时间，银中稚心中感触颇多，却是再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公子！”

　　“雨几乎已经停了！”

　　“如今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念及至此，银中稚来到醉无尘身边，刻意挡住醉无尘的视线，提议道。

　　“好！”

　　闻言，醉无尘点点头，当即起身。

　　路上。

　　由于大雨新落，此时虽然道路泥泞，但空气却是真的新鲜！呼吸一口，又湿又润，直通肺腑，端的舒畅！

　　甚至四周的景致，也随着雨水的冲刷洗礼，变得清新与生机勃勃！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东域的秋，要比东南域更诙谐罢了！

　　就是真正的秋！

　　“你为何不给他们留下一些银两？”

　　突然想起了什么，醉无尘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呵！”

　　“我身上没有碎银，都是大额银票！”

　　“若是给了他们...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就见银中稚忍不住苦笑一声，似是早就预料到醉无尘会有此一问般，当即开口解释道。

　　醉无尘：......

　　闻言，醉无尘不由顿时一怔，但只是片刻时间，他便想通了关键！

　　“公子！”

　　“世间众生，皆有各自的命数！命数不同，世界亦不同！”

　　“公子你和我...终究还是要生活在我们的世界中！”

　　生怕醉无尘又自胡思乱想，银中稚一把抓住了醉无尘的手，一脸郑重地又一次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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