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矿狱初涉

　　杂役洞窟内，腐臭依旧。

　　道一“昏迷”了一日一夜，期间孙胖子来看过一次，见其气息“奄奄一息”，骂了几句“废物”、“晦气”，便不再理会，只等上头发落。

　　第三日清晨，急促的脚步声和铁链拖曳声打破了洞窟的死寂。

　　两名面色冷硬、身着执法堂服饰的弟子走了进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最终落在角落里的道一身上。

　　“石野！”一人冷声喝道，“奉执事堂令，你于外门小比表现不堪，敷衍了事，有辱宗门颜面！现判罚你往毒瘴矿洞服役三月！即刻执行！”

　　说罢，不容分说，另一人上前，拿出一副沉重的玄铁镣铐，咔嚓一声便锁在了道一的脚踝上。

　　镣铐上符文闪烁，顿时一股沉重的压力传来，不仅禁锢肉身，更能极大限制灵力运转。

　　道一“虚弱”地睁开眼，脸上露出“绝望”与“恐惧”，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执法弟子嫌恶地后退一步，挥挥手：“带走！”

　　立刻有两名如狼似虎的杂役上前，粗暴地将道一架起，拖出了洞窟。

　　洞窟内其他杂役麻木地看着，无人敢出声。孙胖子站在门口，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也只是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道一被拖拽着，穿过熟悉的药渣谷，走向更加偏僻的后山。越往前走，空气中的灵气越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金属腥气和腐朽瘴气的怪味。

　　沿途地势逐渐向下，出现许多人工开凿的矿洞入口，黑黢黢的，如同巨兽的嘴巴，不断向外喷吐着灰黑色的毒瘴。许多矿洞口都堆积着累累白骨，有妖兽的，也有人类的。

　　最终，他们在一处最为宽阔、瘴气也最为浓稠的矿洞前停下。洞口被粗糙的铁栅栏封锁，旁边有一座简陋的石屋，里面坐着几个气息彪悍、眼神凶戾的监工弟子，修为皆在炼气四五层。

　　“李头儿，新人一个，罚役三个月。”押送的执法弟子将道一往前一推，递上一份文书。

　　石屋内一个满脸横肉的疤脸汉子接过文书瞥了一眼，咧嘴露出满口黄牙：“炼气三层？还是个病痨鬼？送过来挖矿还是送死啊？”

　　执法弟子面无表情：“这是上头的命令，人交给你了，死活不论，按时交足矿额就行。”说完，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那李头儿骂骂咧咧地收起文书，走到道一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如同打量牲口：“小子，听好了！进了这黑矿窟，就得守这里的规矩！每天上交三十斤合格的黑铁矿胚，少一斤，鞭子十下！完不成定额，没饭吃！敢偷懒耍滑或试图逃跑，直接扔进废矿坑喂瘴妖！”

　　他声音洪钟，带着一股血腥的煞气。

　　道一“瑟瑟发抖”，低着头唯唯诺诺。

　　李头儿似乎很满意他的“恐惧”，挥挥手：“给他工具，带他下去！老规矩，丙字区！”

　　旁边一个监工弟子扔过来一把锈迹斑斑、却异常沉重的矿镐，又拿出一盏散发着微弱昏黄光晕的油灯递给道一：“省着点用，灯油没了就在黑暗里等死吧！”

　　另一个监工打开铁栅栏，一股更加浓烈、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黑色瘴气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迷幻效果！

　　“快滚进去！”

　　道一被粗暴地推入矿洞之中。

　　身后铁栅栏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只有手中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布满碎石的狭窄矿道。

　　浓稠的毒瘴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光，他已将灵力波动压制到最低，只维持最基础的防御，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头脑阵阵发晕。

　　好厉害的瘴气！难怪此地被称为绝地！寻常炼气三层修士在此，若无特殊防护，恐怕撑不过几个时辰！

　　道一心中凛然，却不敢完全放开抵抗。他运转《厚土经》，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灵力护体，同时暗中引导青石烙印，缓缓吸收着侵入体内的瘴毒。

　　即便如此，那瘴气的猛烈依旧超乎想象，灵力消耗速度极快。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瘴气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提着油灯，沿着矿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

　　矿道曲折向下，四壁开凿痕迹粗糙，到处可见散落的矿石碎渣和废弃的工具。越往深处，瘴气越浓，光线越暗，死寂中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以及偶尔从黑暗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滴水声和某种窸窣怪响。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凿击声，以及压抑的咳嗽声。

　　拐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个稍大的矿洞。洞内约有二三十人，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面色青黑，眼神麻木，正机械地挥舞着矿镐，敲击着岩壁。

　　他们周身缭绕着淡淡的各色灵光，显然都在竭力抵抗瘴气侵蚀，但效果甚微，许多人身上都已出现了明显的溃烂瘢痕。

　　这就是丙字区的矿奴。

　　看到道一这个新人进来，大多数矿奴只是麻木地瞥了一眼，便继续埋头干活，仿佛早已习惯了生离死别。

　　唯有几个靠近洞口、看起来稍有些气力的矿奴，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带着一丝审视和冷漠。

　　道一学着他们的样子，找了一处无人的岩壁，抡起矿镐，开始挖掘。

　　镐头沉重，岩壁坚硬异常，蕴含的黑铁矿与岩石紧密结合，极难开采。每一镐下去，都只能崩下少许碎渣，反震之力震得他虎口发麻，这是他刻意表现出如此。

　　加上瘴气不断侵蚀，灵力飞速消耗，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已“汗流浃背”，实则是逼出的汗水混合毒尘，气喘吁吁，看起来比那些老矿奴还要不堪。

　　“嘿，新来的小子，细皮嫩肉的，以前没干过这种活吧？”旁边一个满脸皱纹、眼神却比旁人稍亮些的老矿奴忽然低声开口，他动作看似缓慢，却每一下都落在岩壁的脆弱处，效率反而不错。

　　道一“艰难”地点头：“…以前…在药渣谷…”

　　“药渣谷？哼，那地方跟这儿比，算是天堂了。”老矿奴嗤笑一声，

　　“我是老张，在这鬼地方熬了五年了。看你这样，不像能熬过三个月的样子。”

　　道一脸上露出“绝望”：“…没办法…”

　　老张一边挥镐，一边看似随意地低声道：“想活命，就省点力气。这鬼地方的瘴气歹毒得很，硬扛死得快。试着把呼吸放慢，放轻，灵力别散在全身，收拢在心脉附近，能多熬一会儿。挖矿也别傻用力，找那些颜色深、带细密晶线的地方下镐，那是矿脉富集处，省力。”

　　道一心中一动，这老张似乎是个有经验的。他依言尝试，果然感觉灵力消耗稍微减缓了一丝。挖矿时也仔细观察岩壁，很快便找到了诀窍，效率提升了不少。

　　“多谢张老指点。”道一低声道。

　　老张摇摇头，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能活一个是一个吧。这鬼地方…唉，晚上才是最难熬的，自己小心吧。”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专心挖矿。

　　道一心中记下，也埋头苦干。他并未全力施展，只是维持着比普通矿奴稍好一点的速度，慢慢积累着矿石。

　　一天下来，他“累”得几乎虚脱，却也勉强凑足了三十斤粗糙的矿胚。上交矿石时，那监工弟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病痨鬼第一天就能完成定额，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滚去休息。

　　矿奴的休息处，是矿洞深处几个挖掘出的、更加阴暗潮湿的小洞穴，里面铺着发霉的干草，挤满了人，气味令人作呕。

　　道一寻了个角落蜷缩下来。其他矿奴也陆续回来，个个疲惫不堪，倒头就睡，无人交谈。

　　夜深了。

　　洞外矿道中的瘴气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浓郁得如同墨汁，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诡异的低语声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靠近洞口的一个矿奴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便是令人牙酸的吮吸声！

　　洞内众人瞬间惊醒，个个面露恐惧，死死蜷缩身体，不敢出声，也不敢去看。

　　道一神识微动，感应到洞口处，一团模糊的、由浓郁瘴气和怨念凝聚而成的无形之物，正趴在那矿奴身上，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生机！那矿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很快便没了声息。

　　那就是老张说的“瘴妖”？

　　道一心中凛然。此物无形无质，似是瘴气精华所聚，专噬生灵精气，极难防备。

　　那瘴妖吞噬完一个，似乎并未满足，扭曲着向洞内飘来。

　　众矿奴吓得瑟瑟发抖，绝望闭目。

　　道一眉头微皱。他若出手，必暴露实力。若不出手…

　　就在此时，旁边角落的老张忽然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气，气息变得若有若无，整个人仿佛与身下的岩石融为一体，连生机都变得极其微弱。

　　那瘴妖飘到老张附近，似乎疑惑地停顿了一下，竟绕了过去！

　　道一眼中精光一闪！

　　龟息之法？这老张果然不简单！

　　不及细想，那瘴妖已飘到了他的面前！

　　道一立刻依样画葫芦，全力运转《敛息诀》，同时模仿着老张那龟息状态，将自身生机波动降至最低，灵力内敛，气息几近断绝。

　　那瘴妖在他面前停留数息，似乎未能发现“猎物”，最终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缓缓飘出了洞穴。

　　洞内死寂良久，才有人敢缓缓喘气，充满后怕。

　　道一缓缓“醒”来，目光与对面的老张微微一碰。老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浑浊，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翻身睡去。

　　道一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这老张，绝非普通矿奴！那手精妙的龟息之法，竟能瞒过瘴妖感知！若是能学到…

　　他看着黑暗中老张模糊的轮廓，又感受着脚上沉重的镣铐和周围无尽的毒瘴。

　　三个月的矿狱之罚，看来绝不会平静。但危机之中，似乎也隐藏着意想不到的机缘。

　　他闭上眼，开始仔细回味模仿老张那龟息的状态。《厚土经》本就讲究沉稳内敛，与那龟息状态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他能借此创出一门更适合此地、更能隐藏自身的法门？

　　《龟息地藏术》…一个名字在他心中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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