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乡

　　牛车很慢，我以前从未坐过这种车，倒也好奇。

　　姐姐愧疚的说：“小少爷，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如今也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也不知大伯和叔叔是个什么心思，不是姐姐心狠，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笑道：“姐姐，牛车很好，可以看到乡村美景。你看远方的麦子，绿油油一片，赏心悦目呢。如果叔父见了，定然会为自己坚持改革感到欣慰。”

　　又说：“姐姐，你别再叫我小少爷了，如今我是陈家长子。姐姐，爹爹娘没有取一个陈家的名字吗？”

　　姐姐轻轻一笑：“自然是有，你们这一辈，男为礼字辈，女为玉字辈。你出生的时候，娘请了懿王府的账房先生，给你选了一个好听的字，叫柏。”

　　我喃喃自语道：“陈礼柏？”

　　“是，账房先生说，柏乃百木之长,素为正气、高尚，又是长寿的象征。娘说，礼柏以后是顶天立地的君子，必会光宗耀祖。如今，你荣归故里，要是爹娘还在，多好啊。”姐姐说着，眼眶又红了。

　　我拉着姐姐的手说：“姐姐，我哪里荣归故里了？我的一切，都是廖府给的，并非自己努力所得。等我在陈老庄立足，开启私塾，一方幼子能识字明事理，才算是光宗耀祖了。”

　　姐姐微微一笑：“礼柏，虽然是母亲算计才让我们姐弟俩得到了廖家的照拂，但是你的才华也是有目共睹的。谁家公子十五岁就能高中举人？你是见廖二老爷官场受屈，才不愿意入朝为官。假如你想考，指定也能高中的。”

　　小五适宜的接话说：“是啊，小少爷，老夫人都说你比三老爷还聪明呢。三老爷当年高中状元啊。”

　　我淡然道：“小叔高中状元，如今不也是翰林院一个修书的闲职吗？廖府功高盖主，不仅仅是皇室忌惮，其他官员也忌惮。叔父满腹才华，也只能在家养花弄草，我资质平平，如何应付得了朝堂的黑白是非。不如做个先生来得自在。”

　　姐姐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不愿意科考，想做个闲散先生，姐姐也是欢喜的。怕只怕，这先生做得也不那么清闲。朝堂有朝堂的争斗，百姓家有百姓家的争斗。”

　　我一惊，问：“难道一个小小的陈老庄，也有是非争斗？”

　　姐姐温和的说：“有姐姐在，弟弟不必担忧，只是回家以后，大小事，你得听姐姐安排。”

　　我点点头：“行。”

　　牛车跑了一个时辰，到了陈老庄，庄子口的大榕树下有老妪聚在一起做针线活，说着家里长短。

　　我和姐姐，小五下了牛车，上前行礼，老妪们看着我们三人，问：“你们找谁？”

　　姐姐说：“婶子，我是陈昌义家的大姑娘玉红啊。”

　　一位老妪站起来，指着姐姐说：“你是昌义家的？这……这都二十年了，你们还活着？”

　　其余的老妪七嘴八舌的说：“不是说早就饿死在汴京了吗？”

　　“都二十年了，怎么又回来了？”

　　“你爹娘呢？”

　　姐姐悲伤的说：“各位婶子，我爹爹娘病逝了，临终前，让我一定要带弟弟回到家乡。这还是我弟弟礼柏，他是第一次回家乡。”

　　老妪眼眶红了：“礼柏这么大了？白白净净的，是个有贵气的孩子。只是，玉红啊，你们是回来长住，还是看看家里就走啊？”

　　姐姐说：“这里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根，我们带回了父母的骸骨，让他们魂归故里，我和弟弟也不走了，在外漂泊终究是浮萍，这里才是家啊。”

　　一位老妪说：“孩子啊，既然回来了，你得先去拜见你的大伯和叔叔啊。至于以后怎么安置，还得他们拿主意呢。”

　　姐姐行礼道：“是，我们现在就去拜见大伯。”

　　老妪指着前面一栋青砖屋说：“你大伯是村里唯一盖了青砖屋的佃户，玉红，你伯母是个厉害的，见了面，要好好商量着。”

　　姐姐说：“是，谢谢婶子提点。”

　　“去吧，去吧。”

　　老妪看着我们三人前往大伯家，在身后哀叹：“怎么突然回来了呢？地基田地都被兄弟霸占了，只怕落脚难啊。”

　　“可不是嘛，三兄弟，就这老二被赶出去乞讨。见人不归，也不去寻找，欢天喜地的分了老二的家产。如今老二的儿女回来了，怕是也得赶出门的。”

　　我跟随姐姐来到了大伯家门口，大门开着，我们三人径直进去了。

　　虽然是青砖红瓦，但是屋内依然很是简陋，连廖府的马房都比不上。

　　一个与姐姐年龄相仿的男子见我们进来，问道：“你们找谁？”

　　姐姐惊喜的问：“你是礼汉弟弟吗？”

　　男子摸摸脑袋说：“是啊，你是？”

　　姐姐上前道：“我是你玉红姐姐啊。”

　　男子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对着屋里喊：“爹，来客人了。”

　　姐姐离开陈老庄时，礼汉也不过三四岁，他对这位姐姐毫无印象。

　　姐姐快步进入了堂屋，见一位老人在火炕上扎草绳。

　　“大伯，大伯……”姐姐悲痛的喊了一声，眼泪就出来了。

　　大伯抬眼，看着姐姐，又看看我，问：“玉红？是你回来了？”

　　姐姐频频点头：“大伯，是我啊，这是弟弟礼柏，我们离开陈老庄时，弟弟还未出世呢。”

　　大伯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们：“你们活着？不是说都死了吗？”

　　姐姐抹着泪道：“爹爹和娘病死了，是我带着弟弟，在好心人家浆洗衣服，做做针线活，才得以活下来了。”

　　姐姐说的都是谎言，她应该是想探探这些亲人是否还有真心吧。

　　大伯对着门口的礼汉说：“老二啊，去喊你娘做些吃的，你姐姐弟弟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礼汉答应一声，出去了。

　　姐姐坐在火炕上，打量着大伯：“您身体还好吗？”

　　大伯笑笑：“好，好呢，你们回来太突然了，我这跟做梦一样。孩子啊，我去给你们收拾屋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得多住几天啊。”

　　姐姐拦着大伯说：“大伯，我们回来，就不走了。陈老庄是我们的家。”

　　大伯疑惑的看着姐姐：“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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