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朝臣们望着龙椅上哈欠连天的君主，心中叫苦不迭。这些日子他们翻来覆去就那几句陈词滥调：等援军、聚兵力。说什么朱慕麾下不足五千人，就算能敌十倍之师，难道还能敌二十倍、三十倍？

　　可妥欢帖睦尔早听腻了这套说辞。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朱慕若真是神仙，那些通天手段可曾用尽？想起那日万箭齐发却伤不得对方分毫的场景，他不由万念俱灰。

　　汉人得了真龙认可的神仙助阵......他苦笑着喃喃自语，既然长生天抛弃大元，朕又何必苦苦支撑？

　　正待众臣进退维谷之际，忽见太监跌跌撞撞冲入殿中，满脸喜色高呼：陛下洪福！北面勤王大军已至，旌旗遮天蔽日，望不到尽头啊！

　　妥欢帖睦尔懒洋洋抬了抬眼皮：喜从何来？朕这些时日何曾有过喜事？心底却暗自补了句：自李婉仪被贬浣衣局后，更无半点欢愉。

　　太监说到激动处，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当他回想起在城头确认情报时目睹的景象，内心仍止不住地战栗——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军队。

　　…………

　　北面城墙上，妥欢帖睦尔最终还是抽空登上了城楼，目光投向北方。

　　远处漆黑的大地已被土黄色覆盖，无数人马行进发出的轰鸣声远远传来，几乎震耳欲聋。

　　身着黄甲的步兵如蚁群般密集，接连不断地从山梁和洼地间涌出，一队接一队，仿佛永无止境。他们稳步推进，长枪如林，气势如山。

　　队伍中，无数军旗随风翻卷，如乌云般起伏不休，景象壮阔。

　　步兵方阵后方，是更为广阔的骑兵阵列。骑兵铺展开来，沿着多条路径前进，宛如一道道细小的土黄色溪流，逐渐浸染了黑色的大地。

　　这支大军总兵力已达二十万，铺展数里之宽，几乎占据了视野内所有可通行的道路。侦察骑兵往来穿梭，如同天罗地网。

　　如此规模，是因破头潘沿途不断收编兵马，最终兵力超过二十万，加上民夫更是多达四十余万。

　　何等壮观！！！

　　这便是 时代大规模战争的震撼场面。

　　在 时代，集结的军队是最恐怖的杀戮机器，一旦大规模行动，其排山倒海之势足以震慑人心。

　　正如古兵书所言：“凡气上与天连，军中有贞将，或云贤将。凡军胜气，如堤如坂，前后磨地，此军士众强盛，不可击。军上气如火光，将军勇，士卒猛，好击战，不可击。”此乃军威之象。

　　不仅妥欢帖睦尔看得心潮澎湃，就连朱慕率骑兵远眺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无论他如何准备，骤然面对数十万大军时，本能的惊骇仍难以抑制。

　　就连素来冷静的系统兵也短暂 动，但很快恢复镇定。

　　城头的妥欢帖睦尔也注意到了朱慕的军队。在他眼中，曾经不可一世的朱慕与背嵬军，此刻在二十万大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哈哈哈哈！”

　　城楼上，原本颓丧的妥欢帖睦尔突然放声大笑，眼中满是兴奋与暴戾。

　　“杀！杀了朱慕，灭了汉贼！”

　　这便是这位聪明人的另一特质——善变！！！

　　朱慕瞥了一眼城头，以他敏锐的耳力，妥欢帖睦尔的叫嚣清晰可闻。

　　呵，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大都，北城墙上。

　　妥欢帖睦尔激动地大喊大笑，突如其来的援军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朱慕淡淡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想：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

　　“要不要冲杀一阵？”常遇春凑上前问道。

　　朱慕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去？”

　　“那算了！”常遇春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没有汉王的神通，他可不敢以四千兵力硬撼二十多万大军。

　　他虽勇猛，却不愚蠢！

　　“那我们……撤？”

　　蓝玉望着前方漫山遍野的敌军，心中也有些发憷。在大都城下耀武扬威多日，威风也显够了，是时候返回江南了。

　　“倒也不必。”朱慕微微一笑，“先回营吧！”

　　调转马头时，蓝玉望向扩建的大营，想起前几日汉王凭空变出的千名士兵，突然眼前一亮，“原来如此！汉王能撒豆成兵，何愁兵力不足？”

　　“看来汉王是要给元廷勤王军挖个大坑啊！”

　　蓝玉心中顿时充满期待。

　　他真想看看，当元帝、官员和勤王军见到大营中突然冒出数万甚至十几万大军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此刻，朱慕系统中的可征召士兵已超过十万。

　　凭借这十万精锐，即便正面迎战元军二十多万勤王军，他也信心十足。若再出其不意，或许能打出惊天战果。

　　破头潘与孛罗帖木儿会合后，见到对方军中人数，不禁面露惊色。

　　“孛罗帖木儿，你……你与伪汉贼军交手了？还败了？不可能！你可是有五万大军啊！”他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孛罗帖木儿脸色阴沉，几经变幻后长叹一声：“大帅，我确实败了。五万对五千，被伪汉朱慕打得溃不成军，宋哈将军也战死了。”

　　“什么？宋哈死了？！”

　　破头潘大惊。他的家族与宋哈家族交好，若非这层关系，以宋哈的资历根本无权统领那一万探马 。

　　“等等，探马 如何了？”

　　“探马 ……溃败大半，被朱慕斩杀或收降，如今只剩不到两千人，且士气全无。”

　　破头潘听到这个回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可能！”他失声喊道。

　　探马 是破头潘耗费无数心血，从各部精挑细选的精锐，个个骑术精湛、武艺超群、意志坚定，怎会因一场败仗就丧失斗志？！

　　等等……孛罗帖木儿方才说——只剩两千人？！

　　破头潘猛地揪住孛罗帖木儿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吼道：老子耗尽心血组建的一万探马 ，如今只剩两千？！你 耍我？！

　　孛罗帖木儿怒而拍开他的手。他虽官职不及破头潘，但出身蒙元贵族散只兀氏，论家世，远比破头潘尊贵。

　　破头潘甩了甩手，压下怒火。探马 是他的命根子，如今竟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他必须问个明白。

　　进帐细说。

　　孛罗帖木儿暗叹一声，知晓探马 对破头潘的意义，懒得计较他的失礼，领他进了大帐。

　　刚入帐，破头潘便急不可耐地催促：快说！这仗到底怎么打的？！

　　孛罗帖木儿苦笑，将两场大战的经过如实道来。破头潘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未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等等！你确定你说的是人？！

　　孛罗帖木儿笑容更苦：大帅，我也希望这是场噩梦。可那朱慕……根本就是头披着 的凶兽！

　　见他面露惧色，破头潘的怀疑稍减，但仍难以置信——按孛罗帖木儿的说法，汉王朱慕简直非人力可敌。

　　孛罗帖木儿深吸一口气：大帅若不信，我这还有几份城中情报，记录了朱慕与怯薛军及勤王军的交战详情。

　　在哪儿？破头潘急问。

　　他迫切想证明孛罗帖木儿在胡扯，尽管心底明白这希望渺茫。

　　孛罗帖木儿递过一叠厚厚的纸张，涩声道：大帅，我当初也不愿信。可看完这些战报你就会明白——我遇到的，或许只是个的朱慕。

　　言罢，他摇头苦笑。若早看到这些战报，他绝不会贸然与朱慕交锋！

　　大都城外，孛罗帖木儿的营帐内。

　　破头潘快速翻阅着手中情报，面容逐渐扭曲。他原以为孛罗帖木儿的描述已足够夸张，却不料情报内容更为惊人。

　　箭矢难伤，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这当真是在描述一个人？

　　放下情报，破头潘长叹一声。

　　是否觉得像在读神话传说？孛罗帖木儿苦笑着问道。

　　破头潘摇头苦笑：若这些属实，远比神话更令人惊骇。神话终归是虚构，而这些......他将厚厚的情报重重拍在案几上，我实在难以判断真伪。

　　原本率领二十万大军勤王，破头潘意气风发，盘算着击败朱慕后能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上都早已不是权力中心，留在那里无异于流放。

　　可尚未交战，便被这情报当头一棒，心中不禁泛起对未知的恐惧。难道世间真有鬼神？

　　自幼熟读汉书的破头潘，向来对鬼神之说持怀疑态度。但眼前的情报记载着众目睽睽之下的战况，包括孛罗帖木儿的两场败绩，总不会是众人合谋 。

　　他原本计划以泰山压顶之势歼灭区区五千伪汉军，甚至担心抵达前朱慕已被前锋部队剿灭。如今......

　　罢了，我先入城觐见陛下。破头潘起身问道，孛罗帖木儿，可要同往？

　　孛罗帖木儿闷声摇头。他原想先大败朱慕，再挟胜势面圣，以求圣眷。

　　此刻——惨败至此，他还有何颜面面见陛下？陛下未赐他一死已是莫大的仁慈！

　　他哪里知道，若非先前接连的败仗让妥欢帖睦尔降低了期望，此刻他或许早已命丧黄泉。

　　说起来，他真该感谢撒儿塔黑台、摩诃罗嵯、哈剌拔都、胡莱等人。

　　尤其是撒儿塔黑台，不仅战败，还投降敌军，给了妥欢帖睦尔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对其他人的败绩容忍度大大提高。

　　至少，他还没投降，不是吗？

　　破头潘刚进城，便被召至城头。远远地，他看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快步奔来，说是小跑更为贴切。

　　那胖子跑得急切，肥硕的身躯将衣袍撑出一道道褶皱，随着步伐上下颤动。

　　这是……啊！竟是皇帝陛下！

　　他心中震惊，又倍感感动——陛下竟如此礼贤下士，不顾身份亲自相迎？

　　破头潘不敢怠慢，几步上前，伏地叩首，高声道：“臣，破头潘，拜见陛下！”

　　“爱卿快快平身！”

　　妥欢帖睦尔喘着粗气，弯腰将他扶起，看得一旁的哈麻心中酸涩。

　　陛下何曾对他这般客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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