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便是那翱翔九天的神龙，察罕也咬定是机巧造物——既不能伤敌，岂非佐证？这般揣度虽显牵强，却支撑着他继续挥师。若认了对方真是神仙，大元江山岂非拱手相让？

　　此战不为昏聩的妥欢帖睦尔，为的是大元气运！

　　汉军阵前，朱慕立于汉王旗帜下，目光投向西方土坡处的战局。

　　远处厮杀声震天，元军步兵如潮水般压来，人数虽众，却难撼汉军防线。双方僵持不下，战况激烈。

　　“汉王，西面仅布一千步兵，兵力是否过于单薄？”王离疑惑道。

　　朱慕有意栽培王离，此次出征特地带他同行。

　　值得一提的是，王离已考入大汉帝国大学，此番随军出征是请了假来的。

　　“汉王，西面仅布一千步兵，是否兵力不足？”

　　朱慕闻言大笑，递过望远镜道：“王离，你且细看这步兵阵，有何不同？”

　　王离接过望远镜，望向土坡下方。只见那一千人的军阵并非传统方阵，而是由四个小型方阵组成，且全由长枪兵与火铳兵混编而成。

　　他凝神观察，沉吟道：“此阵由四小阵构成，咦？每个小阵竟是空心？”

　　王离才智过人，稍加思索便看出其中玄机。他精通算学，很快察觉这空心方阵的奥妙。

　　他双眼一亮，继续道：“传统实心方阵一旦被破，极易混乱难复。而这空心方阵灵活多变，因其排列暗合数理规律。妙啊！此阵竟蕴含数术之道？”

　　朱慕含笑点头，对王离的悟性颇为满意。

　　王离又道：“不错，此阵排布依数理而定。中军令旗所指，各圈兵员皆按既定规律分布，即便受冲亦能迅速调整补缺。不像实心方阵，溃散后即便增援也杂乱无章，易被骑兵所乘。”

　　“难怪汉王在大汉军事大学增设算学课程。果然如您所言，数理之道可通万物！”

　　一旁的蓝玉听得云里雾里，正欲开口，却见朱慕目光扫来，沉声道：“蓝玉，此战过后，你即刻入帝 事大学进修。若敢抗命，休想成亲。”

　　蓝玉顿时愁眉苦脸——他与青竹的婚事已提上日程。

　　王离偷笑不语，无视蓝玉瞪来的眼神，接着分析：“此阵不仅守御稳固，攻伐之效亦胜寻常方阵。四面皆可迎敌，与圆阵相类，不似普通方阵仅正面御敌。一旦正面被破，则全军溃矣。”

　　王离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继续道：“这样的布阵，无论敌军从哪个方向攻来，都能正面迎敌。每个方向的士兵都能互为倚靠，既消除了后顾之忧，又能稳定军心，极大提升全阵将士的战意。汉王曾言，战场上坚定的信念与高昂的士气，足以让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跃升一个台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此外，方阵 还可布置预备队。若配置骑兵或重骑，便能出其不意给予敌军致命一击，亦可剿杀误入阵中的敌兵。”

　　“更妙的是，多个空心方阵之间还能相互策应。”王离越说越起劲，“若敌军贸然冲入方阵间隙，便会遭到多面夹击！加之此阵能灵活适应不同地形，一旦占据有利位置，战力还能进一步提升，可谓攻守兼备，威力非凡。”

　　啪啪啪！

　　朱慕鼓掌赞道：“王离不错，短短时间就能领悟这么多，确有统兵之才，不像某些人。”

　　蓝玉缩了缩脖子。

　　这时，王离忽然眉头一皱：“等等，有个问题。”他转向朱慕，“此阵对指挥官的算学能力要求极高吧？每次列阵需精确计算人数，补充兵员也需按特定比例，不通算术者根本难以调度。”

　　“而且，兵力过多恐难掌控。”他沉吟道，“即便指挥官精通算学，战场瞬息万变，又如何及时算出各处兵力增减？”

　　朱慕朗声大笑，看向王离的目光愈发欣赏：“没想到你竟能看透这一层！难怪席老道夸你天生理科头脑，逻辑推演之强，果然非同凡响！”

　　他暗自思忖：此子辅佐太子必成大器，只是不知其野心几何？再瞥了眼蓝玉，欲言又止——罢了，这小子虽不擅文墨，但对战局嗅觉敏锐，日后在帝 事学堂补足短板，成就定远超原本轨迹。

　　邓愈、俞通海等人也该多放出去历练，绝不能让大汉将才青黄不接。

　　“汉王，可否为末将解惑？”王离的声音打断了朱慕的思绪。

　　朱慕笑道：“每个方阵指挥官都配有一本手册。”

　　王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事先将所有阵型变化编撰成册，即便不通算学，照本宣科也能指挥自如。妙哉！”他畅快大笑，顺势拱手，“汉王圣明！”

　　蓝玉听着王离与朱慕的交谈，心中茫然，暗下决心定要研习数理之学。

　　此刻，察罕的万骑洪流已撞上空心方阵，蓝玉霎时抛却杂念，只觉热血翻涌。

　　这才是真正的沙场！

　　乌格拖策马疾驰，耳畔尽是族人呼啸。蒙古战士的辫梢在风中飞舞，马蹄声与呐喊声如雷贯耳。他紧握骑弓，望着前方汉军如磐石般的方阵，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这般场景他见得太多了，待铁骑压境，那些步兵必将溃散！

　　百五十步外，汉军阵前忽现一列古怪战车。乌格拖眯起眼，只见车架上排列着蜂巢般的孔洞，四根锐矛斜指苍穹。未及思索，战车后方汉卒已急速撤回阵中。

　　怕了么？他正嗤笑，忽见火光骤亮！

　　炽焰撕裂空气，三千余支火箭自巢孔中倾泻而出，拖着刺目尾焰掠过低空。尖啸声霎时淹没马蹄，乌格拖的视野被硝烟吞噬，四周接连响起人仰马翻的哀嚎。

　　改良版一窝蜂喷吐的死亡之雨，将战场笼罩在茫茫白烟之中。

　　蒙古轻骑兵的冲锋势头骤然受阻，中箭的战马与士兵倒地哀嚎，后方骑兵慌忙勒马闪避。

　　来不及躲避的骑兵接连撞上伤马，惊呼声中，原本凶猛的攻势顿时迟缓。未被火箭击中的前锋骑兵仍在前进，但阵型已显散乱。

　　乌格拖眯起双眼，在弥漫的白烟中竭力辨明方向，手中缰绳灵活操控，精湛的骑术助他避开满地伤兵与马尸，率先冲出烟尘。

　　烟雾渐淡，他终于看清那些喷吐火箭的古怪战车，以及车前列出的森冷矛阵。绝不能硬闯——这个念头让他不自觉地放缓马速，沸腾的热血随之冷却。

　　同袍们仍在策马狂奔，乌格拖悄然减速隐入人群。当视野彻底清晰时，他们已冲破烟雾，直面汉军千人步兵方阵。

　　前排士兵漆黑的铠甲泛着寒光，紧接着，整片钢铁丛林骤然竖起——数米长的矛杆斜插地面，密集的矛尖组成死亡荆棘，看得乌纳格脊背发凉。

　　首批冲出烟雾的蒙古骑兵怪叫着转向，沿方阵右翼缺口迂回，骑弓向汉军倾泻箭雨。奇怪的是，对方竟毫无反应？

　　乌格拖透过矛阵缝隙，突然瞥见后排汉军手中熟悉的火铳，冯胜之战的记忆猛然浮现：那些整齐的队列，轮番喷射的致命弹幕……

　　他们是在等待更多猎物进入射程！他浑身一颤，闪电般侧身贴住马腹。

　　刺耳的唢呐声划破战场，两道白色烟墙同时升起。汉军两个方阵正面爆出震耳齐射，三百余枚弹丸形成死亡风暴。

　　乌格拖只觉飓风掠过身侧，周围同袍如枯叶般纷纷坠马。受惊的战马四处奔逃，原地打转嘶鸣。

　　枪声停歇后，他翻身上马。这匹经历过冯胜之战的坐骑早已习惯硝烟与弹啸，仍保持着平稳的步伐。

　　乌格拖环顾四周，估算着这 击已让他的骑兵折损上百。

　　后方，更多的蒙古轻骑冲破白烟杀出，马蹄掀起的狂风驱散了烟雾。前锋的伤亡未能阻挡后续铁骑的冲锋。

　　骑兵如潮水般漫过战场，逼近那片寒光凛冽的枪林。

　　......

　　越来越多的蒙古轻骑冲出烟雾，迅速逼近汉军阵前。

　　战马本能地绕开方阵正面如刺猬般的矛尖，这些灵性的牲畜不会主动撞向利刃，除非骑手强行驱使。

　　但蒙古骑兵同样不愿送死，土黄色的洪流在汉军空心方阵前骤然分流，仿佛怒浪拍击礁石。

　　他们化作数股，朝着方阵间的缝隙涌去。

　　蒙古骑手在三十步外纵马奔驰，手中骑弓接连射出轻箭。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汉军阵中顿时响起阵阵哀嚎。

　　所幸汉军铠甲坚固，多数箭矢被弹开，少数穿透甲缝的也难以致命，惨叫声多因箭伤疼痛而起。

　　汉 铳随即开始还击。

　　两轮齐射后，火铳兵转入自由射击。新式火铳的精准与方阵四周密集的敌骑，让命中率陡增，人马 很快堆积如山。

　　乌格拖已冲至方阵南侧边缘，前方是森然耸立的长矛阵，矛尖寒芒如雪。矛阵后的火铳兵正举铳瞄准，他心头热血骤冷，猛扯缰绳转向，战马贴着方阵西南角折向北面。

　　又一轮震耳欲聋的齐射，身后惨嚎四起。乌格拖不用回头也知道同袍伤亡惨重。

　　恐惧开始蔓延，但他无路可退——察罕的督战队绝不会放过逃兵。

　　他只能继续冲锋。前方出现一小片开阔地，那是汉军方阵间的空隙，仅有零星格斗兵游弋。

　　机会？不，是破绽！

　　乌格拖眼中精光一闪，在闪转腾挪间穿过汉军阵列，避开数支长矛突入空隙。身后跟进的蒙古骑兵阵型已彻底溃散。

　　战局发展正如王离所料：轻骑兵在密集矛阵逼迫下，本能地沿着缝隙钻入了方阵内部。

　　蒙古轻骑兵冲入阵型间隙，本以为抓住了破绽，可从侧翼突袭方阵。

　　然而，这阵势根本没有侧翼，每一面都是正面。

　　轻骑兵刚钻进去，便遭到两侧长矛的猛烈夹击，紧接着火铳齐射，白烟弥漫。

　　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万蒙古轻骑瞬间溃不成军，指挥彻底瘫痪。多数骑兵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少数悍勇者虽以骑弓还击，却很快在长矛与火铳的夹击下毙命。

　　汉军四个空心方阵 ，预备队迅速行动。一部分士兵将伤员拖至安全处，另一部分填补空缺，维持阵型稳固。

　　这千人的方阵如磐石般屹立，任凭骑兵冲击，始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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