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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1章 问心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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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长安脚踩镇天塔遗留下的灵契石,把那“塔封”二字一脚踩碎,然后转身,扛起一块新石碑。

  【燃道坛】

  就两个字。

  不刻名,不标祖,不挂宗,只刻这俩。

  有胆子来听的,自己进来。

  没胆子的,绕道走。

  余晗站在一边,披着焚心袍,火印还没退完,但她没拦他。

  她知道,这个坛,是他憋了很久的东西。

  别人讲道,讲的是怎么飞升、怎么长生。

  他讲道——讲的是“你想活明白”。

  这块地,他早晚要拿。

  燃道坛没建多久,第一批人就来了。

  不是仙盟老头,不是各大宗门弟子。

  是那些在无心谷听过一场七问,在灵舟外躲过火阵,却走不掉执念的“半路修”。

  有人穿得破破烂烂,身上没灵契。

  有人是被宗门除名的散修,连个正式名头都没有。

  有人是别的宗门来偷听的。

  还有人,根本就不是修士——只是修过一点气,想来听听“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陈长安没拦,谁来都让进。

  坛外连个传令的都没有。

  就立一块石牌,上头刻一行字:

  【你听得懂,就坐。】

  【听不懂,就走。】

  开坛这天,天还没亮,坛下就已经坐了几十人。

  天亮后,破旧灵舟接二连三落地,陆陆续续围了个满。

  有认识陈长安的,有只听过名字的,也有专门来找茬的。

  但都没打起来。

  因为他站在坛上了。

  没人敢动。

  也没人想动。

  陈长安站在坛上,穿着还是那身旧袍子,袖口有点破,一手握炉,一手插兜,像讲课的,也像讲闲篇的。

  他看了一圈,说:“今天不讲修炼法门。”

  “也不教你怎么飞升。”

  “我就讲一件事——你为什么修?”

  第一句话抛出去,底下就有人开始皱眉了。

  “你修是为了什么?”

  “有人是为了报仇,有人是为了活命,有人是为了爬上去,也有人只是想活得不被人踩。”

  “但你修到现在,你敢不敢承认,你修得乱了?”

  “你敢不敢讲清楚——你这一路走下来,有几步是你自己愿意的?”

  “你是自己在修,还是别人替你选了个方向,你就凑合着走了?”

  有人低头,有人皱眉,还有人咬牙。

  他看都不看那些人,只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修得累。”

  “灵石不够,师父不教,宗门当你是耗材,修个半天还得看脸色。”

  “你想出去走走,一句‘忤逆’,就打得你魂体裂。”

  “你想讲句心里话,被人说是魔,说是疯,说你不尊规矩。”

  “那你修的是道吗?”

  “你修的,是一个‘不敢出错’的壳。”

  “是个圈,是个牢笼,是别人给你写好的本子。”

  “你从头到尾,连‘我要修成什么样’这句话,都没说过。”

  他这话,说得不响。

  但字字敲心。

  底下已经有人红了眼眶,还有人低头抱拳,像是不敢让人看到自己在抖。

  陈长安叹了口气:“你们想讲,那我今天开坛。”

  “燃道坛,讲七日。”

  “谁愿意来,就来。”

  “讲不明白,我不收你一灵石。”

  “讲明白了,你想留下,我不拦你。”

  “你想走,我也不追。”

  “但我讲的,就一件事。”

  “你能不能问问自己——你修得清楚吗?”

  “你活得明白吗?”

  “你哪天死了,你是不是真的甘愿?”

  “你别等到尸体冷了,才想起来你这辈子压根没走过自己的路。”

  底下安静了好几息。

  忽然,一道人影站起来,年纪不大,穿得也普通,声音却很稳:

  “我听明白了。”

  “我修行十二年,一直修的不是心,是恐惧。”

  “我怕宗门清理,怕法力倒退,怕魂种断层,怕别人骂我天赋差。”

  “我怕得太多,修得太少。”

  “我从今天开始,要改。”

  “我不想怕了。”

  说完,他鞠了一躬。

  没有拜师,没有跪,只是鞠躬。

  他是真的尊敬。

  陈长安点头:“我记住你了。”

  “你名字叫什么?”

  那人答:“林复。”

  “复生的复。”

  “我这一道,要重新修一遍。”

  这一鞠,燃道坛算是真开了。

  这一天,来听道的人超过一百。

  到第七天,三千人围满归元旧台。

  再下一月,燃道坛传出第一卷《问心七讲》。

  一夜之间,被十几个小宗门翻录、抄写、流传。

  中州修界不承认他是正统道宗,但没人敢说——他讲得不行。

  讲不明白的怕他。

  讲得清楚的尊他。

  没人能无视他。

  燃道坛,点燃的不是火,是整片修界压着不敢开口的那一批人——

  他们找不到门。

  陈长安,就给他们开了一道。

  那天晚上,余晗坐在坛后看他。

  陈长安看着她:“你觉得我是不是疯了?”

  她说:“你讲这些,确实不像个修士。”

  “但你要真疯了,那我觉得……我活得挺对。”

  “我陪你疯。”

  《问心七讲》流出去那天,陈长安其实一点都没惊动。

  那玩意是他随手说的,压根没当成什么宝典。

  可到了第八天,就开始出事了。

  有人在市集上摊开了“七讲抄本”,还自称是“陈长安亲传,问道山外修正本”,底下贴了个价格:

  “一金灵,七讲打包。”

  问道山弟子路过直接愣住了,拿起来一看,还真是七讲的内容,但多了一堆“注释”和“理解”。

  比如:

  “第一讲:你怕不怕?——讲的就是修士要克服恐惧,多贴身符,多避难阵。”

  “第二讲:你讲没讲?——强调传播理念的重要性,要多拜讲师,多入讲道社群。”

  陈长安看了一眼,当场火了。

  “我讲个屁讲的是这个意思?”

  “我那是让他们自己问清楚,怎么就给你总结成‘买灵宝’‘信教团’了?”

  余晗看着也有点沉不住气:“你是不是该整顿一下这些外传乱搞的?”

  “现在坊市上流的那本,还有插画。”

  “你都快变卡通人物了。”

  陈长安咬牙。

  “行。”

  “那就再开一次坛。”

  “我不改你们,我就把话讲明白。”

  “我说得越清楚,你们越不好意思乱编。”

  于是,燃道坛第八日没停。

  陈长安自己挂出一块新匾:

  【问心外传,一字未讲。】

  【七讲之外,皆为妄语。】

  再之后,他站在坛前,公开对所有修士讲了一句:

  “你们谁传我的话——自己回家照照镜子。”

  “你要觉得你能把我的道讲得明白,你就讲你自己的。”

  “别打着我旗号骗人。”

  “我怕你丢我的人。”

  “你要是编我那几句话,说得比我还像真的,那你就别讲了——你替我活得都比我假。”

  这话一出,那些小宗门立马噤声了。

  一些散修原本还想靠抄七讲来赚点灵石,这会儿脸都挂不住。

  可真传得快的,根本不是中州那一片人。

  是西南边陲一带的散地修国。

  那地方没多少大宗门,乱、散、贫,能修个基础术法就算祖坟冒烟。

  七讲流进去之后,居然被当地一批山修当成“启蒙正典”抄着念。

  不是他们别有用心,是他们真的——听明白了。

  他们没多少法术。

  没那么多讲坛。

  但他们想“修清楚”。

  一开始只是十几人,后来变成几十个山头开起小坛,挂的不是“问道山”三个字,而是:

  【讲道·陈氏七问支坛】

  连主坛都没认,只写了陈长安的名字。

  这事传到问道山的时候,余晗拿着玉简念了一遍,脸色怪异。

  “你成祖宗了。”

  “他们不挂问道山,直接挂你姓。”

  “你现在出去一趟,是不是得有人跪着喊你‘陈先生’?”

  陈长安一边削着灵木,一边说:“他们不愿认山,是因为他们不信山。”

  “他们只信,我说的话他们听得懂。”

  “这没什么丢人的。”

  “但你说我成祖宗了……我还真不高兴。”

  “我讲道,不是为了让别人立我神像的。”

  “我要是变成他们抄的那个样子——那才叫魔。”

  这边还在说,那边更大的动静来了。

  有人在北境发布了一篇檄文,题目叫《破问道·伪修行七误》。

  文中一句话,把所有听过七讲的人骂了个遍:

  【修道者,不为明心而为顺天,陈氏之问,非问道,乃逆理之口,惑心之语。】

  落款是——“青衡山·执笔道子·褚正言”。

  余晗听完这名字,脸一下冷了下来。

  “他怎么又来了?”

  “不是上回被我们一脚踹下山了吗?”

  “这回还学会写檄文了?”

  陈长安也皱了眉。

  “他来,就说明有人在背后撑他。”

  “青衡山不傻,敢这么写,是知道我不会杀他。”

  “但他一动手笔,这场‘道’上的仗就开始了。”

  “我讲得是自己修自己道。”

  “他写的是——别人的道不能修。”

  “这是打心上来的。”

  那天晚上,陈长安没睡。

  他一个人坐在燃道坛后山,一字一句手写了一篇回文,写完直接让许君言封成玉简。

  落款只有六个字:

  【问道山主·陈长安】

  内容只有两句:

  【我讲我愿讲的。】

  【你骂你敢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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