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从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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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中贪墨的消息李彻没有封锁,也没必要封锁。

  很快,此事便传得奉天城人尽皆知。

  不到一个时辰,便有贪了钱却不敢用的将领,带着钱财来奉天殿向李彻认罪。

  但李彻早早就下了命令,所有人一概不见,明日统一在奉天殿外的广场收缴赃物。

  众人只能忐忑而归。

  李彻就是要用这种法子,让他们把今日的恐惧心情牢牢记住,这辈子都不能忘。

  而奉天驻扎的军队不过是奉军的一部分,大部分的奉军都在外面驻守或执行任务。

  这些长期在外驻扎的军队,抚恤金发放由兵部单独的一部门管理,霍端孝早已将这个部门上下彻查了一遍。

  让李彻欣慰的是,兵部内部倒是没什么大问题,除了几个主事有些小贪小污的过界行为外,大多数还是尽忠职守的。

  这就说明,大部分烈士家属都拿到了抚恤金,不至于所有人都会指着后脊梁骂自己。

  至于那些前来退赃的将领,李彻也想好了办法整治他们。

  翌日。

  晨光刺破寒雾,照亮奉天殿前广场。

  一辆接一辆的毡篷马车碾过水泥路,悄无声息地驶入宫门。

  早已候命的军士们分别上前,沉默地引导着马车,将其围拢在广场一侧。

  从车上下来的将领们,早已卸了佩刀,穿着常服,个个面色灰败。

  众将走到殿门前石阶下,齐刷刷地撩袍跪下,垂首不语。

  一名年轻军士得令,用刀鞘挑开最近一辆马车的毡帘。

  刹那间,一片刺目的银白反射出来,晃得他偏过头闭了闭眼。

  车里,银锭堆叠得满满当当。

  而这样的马车,还有数十辆。

  广场另一端,李彻穿着一身黑布劲装,呼着白气,领着三岁的李承绕着广场慢跑。

  小家伙跑得脸蛋通红,忽闪着大眼睛,瞧见了远处那黑压压跪着的一排人。

  “父王。”李承喘着气,小手指向那边,“那些跪着的是什么人,他们不冷吗?”

  李彻步伐未乱,气息平稳,目光看着前方:

  “他们曾是父王的左膀右臂。”

  李承努力迈着小短腿跟上,好奇道:“现在呢?”

  李彻面无表情:“现在,要看他们选哪条路。”

  日头渐高,跪着的将领越来越多,身后的马车也越聚越多。

  贪污的金银之物被军士从马车上台下,银锭在阳光下流淌着冷光。

  直到寒气被阳光驱散大半,李彻才停下脚步,用布巾擦了擦李承汗湿的额头。

  随即牵着他的手,缓步走向殿门。

  走过之处,站岗的军士纷纷捶胸行礼,发出整齐的声音。

  跪着的将领们听到声音,如同溺水者见到浮木,纷纷以头触地:

  “参见殿下!参见世子!”

  李彻在众人面前站定,目光扫过去。

  面前有二三十人,从一军统帅的师级将领,到团长级别的领兵校尉,都是熟面孔。

  李彻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声里仿佛淬着冰,使得众人阵阵发寒。

  “好啊,好!”

  “好一群忠肝义胆的国之栋梁,你等真是给本王长脸啊。”

  无人敢应声,只有一片粗重的呼吸。

  虽是寒冬腊月,冷汗仍从他们的额角、鬓边滑落,砸在石板上,洇开深色痕迹。

  李彻缓缓踱步,开始一个个点名:

  “张贲,征靺鞨之时,你带三百轻骑破敌寨,斩首七百。”

  张贲虎目泛红,以头抢地:“殿下,末将......”

  李彻冷漠打断:“本王亲自为你表功,为你包扎伤口,夸你为骑军悍将。”

  “现在你也是一师之长,你告诉本王,你为何如此?”

  张贲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流泪。

  李彻的视线越过过他颤抖的脊梁,看向身旁一人:

  “王守恩,平高丽之时,你身被三创,死战不退。”

  “本王记得你性格最是憨直,常与将士同食同住,与士卒以兄弟相称,你怎么会干出这等事来?”

  王守恩跪在地上,面露晦涩:“末将......一时昏头,行差踏错。”

  “行了!”李彻冷然看向他,“本王不想听这些。”

  “你去朝阳城的纪念碑前,也能与那些阵亡的兄弟说自己昏了头,故而欺负他们的妻儿老母?”

  王守恩头颅深深垂下,声若蚊呐:“末将......死罪!”

  李彻转过身去,看到一道雄壮的身影,更是气极反笑:

  “刘崧,你小子也在啊!”

  “你这憨货是个孤儿,也没有子女,要这些钱做什么?”

  刘崧抬头,如实道:“末将看中内城一个宅院,还相中了一个前朝官宦人家的妹子,朝阳军一起出来的同僚都续了弦,末将也想......”

  “好了,这些丑事你还好意思说!”李彻气得脑袋都要炸了,“本王给你的封赏,不够你买房,娶媳妇吗?”

  刘崧一五一十道:“您也知道,俺好去赌坊耍,赏钱根本留不住。”

  李彻瞪眼看向他:“这么说来,你今日是退不了赃了?”

  “确实退不了。”刘崧从怀中掏出两个银锭子,“末将现在手里就这么多。”

  李彻脸色阴沉:“那你来做什么?!”

  “殿下让贪钱的来,俺就来了。”刘崧眨了眨眼睛,“俺对不起战死的兄弟,但俺向来不瞒殿下。”

  李彻只觉得哭笑不得,一脚将这夯货踹翻。

  转而看向其他人,一个个地骂过去。

  每说一个名字,每提一桩功劳,被点到的人便将头垂得更低,肩背佝偻,恨不得缩进地缝。

  待到所有人都念了一遍,李彻停步转身,满脸痛惜之色:

  “这才几年太平?啊?这才几年啊?”

  “本王的虎狼之将,就堕落到要啃食烈士骸骨,靠吸吮孤儿寡母的血泪来度日了?!”

  他的目光如同刀片,刮过每一张灰败的脸。

  “本王,可曾亏待过你们这些功勋之将?!”

  广场上死寂,只有北风卷过旌旗的猎猎声响。

  将领们伏在地上,连呼吸都屏住,悔恨噬心。

  李彻的目光从那一堆堆刺目的金银之物上挪开,落在最前方的张贲身上。

  “张贲。”

  张贲被点到名,身体猛地一颤。

  “你拿了多少?!”

  张贲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回......回殿下,八......八千两。”

  “八千两!”李彻重复了一遍。

  他略一计算,冷嗤一声:“八千两的银子是多少,一人贪墨十两,便是八百名阵亡兄弟!”

  “如此重量合在一起,够把你砸成肉泥!”

  他侧头对身旁的秋白发令道:“去!把他贪的那份全都搬过来,堆在他边上!”

  王令一下,军士们立刻动了起来。

  沉重的木箱被抬下马车,箱盖掀开,是摞得整整齐齐的官银。

  布袋被拖来,散开,淌出雪亮的银锭和成串的铜钱。

  士兵们一趟又一趟,将这些金银堆积在张贲周围。

  很快,他便几乎被白花花的银钱围住,冰冷的金属反射着日光,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彻抬手指着那座银山,看向所有人:

  “尔等贪墨抚恤,依律当斩,纵是本王也容不得情面,将你们尽数推出午门斩首亦不为过!”

  众人面无人色,张贲更是抖得几乎瘫软。

  “本王有言在先,退赃者从轻处罚,本王乃大庆奉王,言出必践!”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彻紧紧盯着张贲:“这八千两,你要自己抬着,一家一家给本王送回去!”

  “送到那些遗孤寡母手里,亲口告诉他们这钱怎么来的,向他们磕头认罪,求得他们的原谅!”

  “期间不许骑马,不许用车,任何人帮忙。有一家不原谅你,这事就没完!”

  “什么时候送完,求得所有苦主谅解,这事才算结束,你听清楚了?!”

  张贲如蒙大赦。

  这惩罚不算轻,一家一家送回去,几个月时间都不一定能完成。

  而且出了这事,自己的师长肯定也当不下去了,毕竟哪个军队都不可能让最高指挥官消失几个月。

  但至少命保住了。

  张贲将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发出闷响:

  “末将听清楚了,末将领命,谢殿下不杀之恩!”

  李彻视线扫过众人,落到面色惨白的刘崧等人身上。

  “至于刘崧,还有和他一样的这群蠢货。银子花用完了,掏不出来的......”

  那几个将领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那就给本王去借,向同僚借!”

  李彻的目光冰冷地划过一众将领:“若是借得来,照此办理,若是借不来......”

  他顿了顿:“就等着律法处置吧,本王也保不住你们的脑袋!”

  刘崧等人猛地松了口气,几乎虚脱,连连叩首。

  军中将领之间的关系还是很牢固的,都是生死之交,不会看着同僚身死。

  他们一家一家借过去,可能会挨几句骂,甚至会挨打,但绝不会有人坐视不理。

  李彻不再多言,转身牵着一直安静看着的李承,迈步走向奉天殿高高的台阶。

  走了十余步,他忽地停住。

  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此事,还未完呢!”

  “还有两日,欠款的人,在这两日内凑够你们的数目!”

  “那些没来的......”他微微侧首,余光扫过死寂的现场,“君臣一场,望你们好自为之!”

  “两日后,刑部和守夜人会挨个登门,彻底清查!”

  说完,他猛地一甩袍袖,再无留恋。

  拉着李承,一步步走入奉天殿深邃的门廊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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