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K.333：一场告别童年的仪式

　　得说李安在观看石坡孩子们的演出过程中也在反思这个问题。

　　他能感受到台下台上的孩子在观看和表演的过程中都是快乐的。

　　尽管演出舞台没有那么精美，甚至从专业的角度来评判，一些节目质量也是难以达标，但是孩子们的快乐却并没有因此而大打折扣。

　　或许就因为所有的舞台表演都是真实的，更显得这快乐的分量像是加了倍。

　　对比石坡的孩子们，李安一想到明天还要占用乐团孩子们的玩乐时间继续排练，一时间内心也是有些动摇起来。

　　“哗——————”

　　随着舞台上合唱《我还有点小糊涂》的两名同学鞠躬谢幕，台下的掌声再次响起。

　　主持人学长学姐也迎着掌声再一次回到舞台。

　　主持人学长的状态越发自如：“谢谢陈柯景同学和谭韵涵同学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唱，大家喜欢吗！？”

　　台下：“喜欢！！”

　　主持人学姐：“谢谢，谢谢两位同学的精彩演唱，哎林同学，我听说你平时也很喜欢唱歌啊？”

　　主持人学长：“可我唱歌跑掉啊！”

　　台下：“哈哈哈哈！”

　　忽然一声，“唱一个！”

　　紧接着，“唱一个！”

　　“唱一个！”

　　面对台下的起哄声，主持人学长无奈地笑了笑：“那我唱两句，大家一会儿尽量小声笑。”

　　台下：“哈哈哈哈哈哈！”

　　主持人学长咳了咳嗓子，接着唱了起来：“假期冬眠刚刚结束，我还有点糊涂，鸟儿在头顶把森林叫醒，春天空气让我很舒服。”

　　“好了好了，后面我就记不住词了！”

　　“哗————————”

　　主持人学姐：“哇哦，我们的林同学唱得好不好！”

　　台下：“好！！”

　　李安心笑现在的孩子真会啊，“唱得好！！”

　　主持人学长：“谢谢！谢谢大家！说起来我还真没有在舞台上唱过歌，哎方同学，你不是也很喜欢音乐吗？”

　　台下再次起哄。

　　只听主持人学姐笑答：“我只喜欢听音乐哦。”

　　主持人学长：“那你平时都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主持人学姐：“电音，流行，古典，我什么都听。”

　　主持人学长：“厉害了，你还听古典音乐。”

　　主持人学姐：“当然，我最喜欢听古典钢琴，每次写作业的时候都会听，会提升我做作业的效率。”

　　哈哈哈哈——

　　主持人学长：“那我回去也得试一试，最近我们班的作业越来越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仿佛全场共鸣。

　　主持人学长：“哎你知不知道咱们学校有一位很厉害的钢琴少女。”

　　主持人学姐迟疑片刻：“如果你说的是初一八班的阿琳同学，我们都知道啊，她不是已经上过三个节目了吗？刚才还在后台鼓励你真棒呢。”

　　台下再次爆笑！

　　主持人学长一点也不尴尬：“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听过阿琳同学的钢琴独奏？”

　　主持人学姐：“还真没有！”

　　主持人学长笑说：“那你想不想听听阿琳同学的钢琴独奏呢？”

　　台下：“想听！！！！”

　　主持人学长接续问道：“大家想听阿琳同学演奏的莫扎特吗？”

　　台下：“想听！！！！”

　　主持人学姐跟着一笑，接着与主持人学长面向观众席。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将时光的指针轻轻回拨，我们将穿回两个多世纪的岁月长河，去触碰这位天才音乐家笔下永恒闪耀的星辰。”

　　主持人学长接道：“他的音乐被誉为最清澈的泉水，最温暖的阳光，最童真的童话，哪怕只是一架钢琴，也足以在他的音符世界里构筑一个精致而丰富的宇宙。”

　　主持人学姐：“接下来舞台将交给我身后的钢琴，让我们一起聆听经典，感受车琳同学为我们带来的莫扎特降B大调第13号钢琴奏鸣曲k.333，掌声有请！”

　　主持人学长：“有请阿琳同学！”

　　“哗————————”

　　台下掌声欢呼声再起，两名主持人也鼓着掌从舞台一边离去。

　　随着一身黑色礼服长裙的阿琳同学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舞台，台下掌声翻倍！

　　“哗————————————”

　　李安也是早已掏出手机准备记录这一刻，加油小车！

　　来到舞台中央，小车转身捂胸鞠躬，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让人感到亲近。

　　鞠躬起身来到钢琴前坐下，待到耳边的掌声渐渐消退，她轻轻抬起双手放在了键盘上。

　　台下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呼吸似的，现场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后台一众参演的四钢老师也对着舞台举着手机。

　　所有人都像是在等待着琴响一刻。

　　“噹噹噹噹-”

　　下一秒，琴声腾空而起。

　　莫扎特K.333第一乐章的朝气应石坡钢琴少女的指尖召唤应声而出。

　　现场的气氛在这一刻也悄然发生变化。

　　流动音符的牵引之下，简陋的舞台仿佛幻化成色彩与光影的河床。

　　转眼，一串华丽清澈的旋律音阶从键盘上的双手处骤然迸发。

　　如清澄溪水越过山坡，瞬间绽放成空中不断迸射的彩色光焰。

　　渐渐地，钢琴少女的专注神色像是与流光的黑色三角钢琴融为一体。

　　她一眨眼，右手勾勒出一道轻巧的金色光束。

　　她一点下巴，左手的根音便沉潜入地，变作沉稳幽蓝的暗流。

　　这就是莫扎特的音乐吗？

　　好动人的旋律。

　　这就是阿琳同学的莫扎特现场吗?

　　就算听过阿琳班级独奏会的同学此刻都感到无比惊异，和在音乐室演奏钢琴的阿琳同学相比，此刻的阿琳同学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

　　她穿着黑色礼服长裙，宛如莫扎特音乐的代言人。

　　她的指尖充满魔力，让人目不暇接。

　　台下的学生睁大眼睛，几位坐在后排的同学忍不住站了起来，像是生怕错过舞台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莫扎特的钢琴旋律继续自由流淌着，如舞台上一片随穿堂风随意摆动的彩色气球。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段清澈的高音旋律扬起，原本静谧的音乐情绪像是忽然被打断。

　　最奇丽的瞬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降临了。

　　只见键盘上阿琳同学的双手再度加快，繁复的音符如烟花绽开。

　　她的手指所过之处，音符神奇的像是化成一枚枚光粒，轻轻地飘向了台下。

　　光粒落在了同学们的发梢上，肩膀上，然后停留片刻便消失不见似的。

　　“噹！”

　　而当阿琳同学再次将琴声扬起，像是又一波光粒从舞台上空向台下扩散。

　　李安安静地注视着台上的钢琴少女，在听完这段华彩之后不由得笑了笑。

　　这样弹当然没有问题，但他清楚小车的这首曲子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这段时间太忙了，他忙，小车也忙，如果再给师生二人多一点点讨这首作品的时间，他相信小车应该能在这首作品中展现出更多的东西。

　　比如在终止归位的地方，小车可以完全脱离踏板。

　　这样音乐的转折会更加有意思。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小车这一遍演奏，他非常满意。

　　这应该是小车第一首靠着自己完成的三乐章连贯演奏的奏鸣曲。

　　事实也再次证明经过小肖赛之后，小车在读谱上有了实质性的进步。

　　而不同于李安的视角，完全沉浸在演奏中的小车同学则是完全没有考虑这首作品她完成得怎么样。

　　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把最快乐的音乐送给这个舞台，送给台下的每一位同学。

　　大概是最近因为策划六一演出让她承受了较大的压力，现在她想将压在心里的所有情绪都通过这个舞台，通过这首作品释放出去。

　　这也是她的六一儿童节啊！

　　她也还可以是小朋友啊！

　　小车没有过过这样一个六一儿童节，作为策划、作为演出人员参与到舞台。

　　曾经的她只能羡慕地在台下看着舞台上表演的同学，而今天换作她坐在这里。

　　所以今天她即是马上十四岁的小车，也是八岁的小车。

　　或许童年与青春的生命律动特征本就是一场如光速之溯回的奇崛表达。

　　“噹。”

　　小车落下最后一枚音符，起身抚琴间，台下还未反应过来，她抚琴鞠躬。

　　“哗——————————————”

　　瞬间台下爆发出今天为止最为热烈的掌声。

　　太震撼了！

　　此时除了拼尽全力地鼓掌，台下的同学们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哗————————————————”

　　又一次面对台下潮水般的声浪，小车也像是从思绪中回到舞台。

　　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她会给本场音乐会起这样一个名字——我们还是小朋友——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或许这也是属于她的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

　　她刚才起身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自己弹得如何，而是演出接下来的收尾流程。

　　就好像她上台演参演了四个节目就是为了让这台演出变得更加丰满。

　　不过似乎这种感觉也不错。

　　想到这里小车轻轻一笑，再次面对观众席鞠下一躬。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好和童年的小阿琳告个别吧。

　　谢谢你小阿琳，是你固执地喜欢才让我们站在今天这个舞台上。

　　放心吧！

　　我会带着你的固执继续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哗————————————”

　　“阿琳！！！！”

　　面对热情依旧不减的掌声，小车第三次鞠躬。

　　咔。

　　就在这时，站在后台一侧的梁玉丹用手机拍照的方式记录下了这一刻。

　　照片里，舞台上的彩色气球散落满地，钢琴前的黑色礼服长裙少女笑颜如花，混杂着稚气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她的头顶歪歪扭扭的挂着一行卡通文字——我们还是小朋友。

　　最后的最后，李安和闵校长被主持人学长学姐邀请上台，和所有参演同学一起合了一张充满童趣的留影。

　　孩子们给两位大人各准备了两个戴在头上的彩色花环。

　　参与演出明天会更好的每一位同学都有一个同款的小花环。

　　小车也头戴花环，站在两个大人中间。

　　是闵校长和所有参演人员强烈要求的。

　　因为在所有参演同学的心目中，阿琳同学就是这台节目的总导演。

　　尽管李安老师也给大家提供了诸多帮助。

　　“闵校长改天改天，改天我联系您。”

　　如果不是一会还有书人的二彩，李安真想和闵校长吃顿饭。

　　唐小星要来石坡插班的事情他还没提呢。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了吧。

　　-

　　从报告厅出来，小车一路送老师到了校门口。

　　“琳琳真不跟我们走啊？”梁玉丹再一次发出邀请，“我们等你回班里拿书包。”

　　小车当然想去书人看彩排，可是这一去今天晚上就没有时间练琴了。

　　“走吧琳琳，”王文阳跟道，“反正明天放假，你也休息一下，跟我们去玩吧。”

　　小车嘻嘻一笑：“王老师我明天再去看吧！我还有三首音乐会的曲子没有练呢。”

　　众人闻言心叹，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不愿意休息啊！

　　李安笑：“那你回家吧，一会儿少吃点，我们结束了去吃饭，你一起去吧，今天表现不错，奖励你一顿夜宵。”

　　-

　　夜宵当然要吃啦！

　　小车回到教室第一时间拿着校服去厕所换衣服，换好衣服迎面碰到了十一班的班主任曹老师。

　　曹老师笑着冲小车伸出了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谢谢曹老师。”

　　此时张关陈三人正在班里商量着一会去哪里小玩一下。

　　见小车换好衣服回来，小张又问：“阿琳你想吃什么？今天全听你的！”

　　小车：“抱歉兄弟们，你们去吧，我得回家练琴。”

　　小关：“不是吧阿琳，你今天还要练琴啊！！”

　　三人非常不能理解，今天都这样了，阿琳还要回家练琴？

　　阿谦：“明天放假了啊兄弟！别搞事情啊！”

　　小车：“我真得回去练琴，还有十六天就音乐会了，我还有三首曲子没有练呢。”

　　三人闻言叹息，对此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小张：“加油！”

　　小关：“加油！”

　　阿谦：“加油！”

　　小车：“等我从燕京回来我请你们去我家吃饭！”

　　-

　　小车这的话只说了一半，到时候她还要给三人介绍一位新朋友！

　　回到家陪爷爷吃了晚饭，接着她便扎进书房开始练琴。

　　时间一晃来到晚上九点。

　　书人操场。

　　“明天早晨八点，所有管乐团成员在天井集合，各负责老师提前十五分钟到场。”

　　音箱里的话音落下，操场上瞬时炸了锅。

　　明天早晨管乐团还要排练？！！！

　　明天早晨有跳蚤市场的活动啊！！！

　　刚才李老师不是还说今晚的彩排非常完美吗？！！

　　王小虎对此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能说老师太过分了，无论其他同学怎么说，但他不能这么说。

　　可嘴里不说，不代表他不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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