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萧清洛的人生目标

　　墓园里下着细雨，雨丝绵密而冰冷，落在黑色的伞面上，聚成水流滑下。

　　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湿润的草木味。

　　萧清洛独自站着，面前是两块新立的、并排的墓碑。

　　她没有哭。

　　从父母的病情急转直下，到最终抢救无效，再到此刻，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

　　看着灰色的雨幕中，那两块冰冷的石头上延伸出的线条。

　　它们是彻底的死灰色，没有光泽，没有波动，静静地指向大地深处。

　　终结了。

　　一切都终结了。

　　葬礼的流程很简单，因为前来告别的，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

　　当年为了让她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父母几乎断绝了与老家的一切联系。

　　他们用自己的孤立，换取女儿融入人群的可能性。

　　结果，却是她最终站在这里，送别他们，孑然一身。

　　她收起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头发上。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开门的一瞬间，熟悉的属于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她知道，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家了。

　　一个没有了父母的屋子，只是一个住所，一个空壳。

　　她将父母的遗物一件一件地整理出来。

　　父亲爱看的历史书，母亲织到一半的毛衣，厨房里贴着的，写着菜谱的便利贴。

　　她的内心是一片荒原，所有的情绪都冻结在冰层之下，毫无波澜。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直到她翻开了一本旧相册。

　　相册的第一页，是她刚出生时的照片，被父母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照片上的父母还很年轻，他们身上的生命线是那样明亮而温暖的金色，交织在一起。

　　她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父母的笑脸。

　　这张照片，她看过无数次。

　　她快速地向后翻动。

　　一家三口去公园，去游乐场，她第一次背上书包，第一次拿到奖状。

　　照片是时间的切片，记录着那些她曾经拥有，如今却永远失去的东西。

　　最后，她翻到了自己六岁生日那天。

　　照片上的她，穿着公主裙，手里却抱着一把木剑，那是父亲亲手为她削的。

　　她对着镜头，努力做出星河剑圣那样严肃的表情。

　　而在照片的背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祝我的小英雄，生日快乐。愿你永远勇敢，永远善良。”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麻木，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不是英雄。

　　她什么都不是。

　　她预见了自己的同学会摔倒，却无法阻止。

　　她看清了父母生命线的衰败，却无能为力。

　　她甚至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也只能被动地等待。

　　她守护不了任何人，连自己都守护不了。

　　相册从手中滑落，散开在地上。

　　萧清洛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捂住脸。

　　压抑了太久的悲恸，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肩膀剧烈地颤抖，身体因为过度悲伤而蜷缩成一团。

　　最让她痛苦的，不是死亡的预告。

　　对于自己注定短暂的生命，她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种无力感，是这种彻头彻尾的、毫无意义的消亡。

　　她来到这个世界，看见了常人看不见的真实，背负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宿命，然后呢？

　　然后就像一颗从未发光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落下，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父母的生命是这样。

　　她的生命，也将是这样。

　　她不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

　　她脱力地靠着沙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客厅的电视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则紧急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位于西南边境的高山城，于昨日深夜遭到大规模异兽潮袭击，城市防御系统在三小时内被完全摧毁。根据军方传回的初步信息，高山城......已确认全城覆灭，幸存者数量......为零。”

　　女主播的脸上是凝重的哀伤。

　　画面切换，高空无人机拍摄的影像展现在屏幕上。

　　曾经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巨大的爪痕和坑洞遍布大地，建筑物的残骸冒着黑烟。

　　那是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萧清洛漠然地看着。

　　别人的悲剧，和她的悲剧，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在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脆弱地毁灭。

　　“......此次袭击高山城的，是以一头九阶兽王‘熔岩之厄’为首的超高能级兽群。在城市覆灭，军方支援部队尚未抵达的绝望时刻，执剑人苏白一人一剑，于高山城废墟之上，单杀九阶兽王，并击溃了兽群。据可靠消息......”

　　苏白。

　　这个名字钻进萧清落的耳朵里。

　　她抬起头，看向电视屏幕。

　　画面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从极远处拍摄的照片。

　　一个孤单的人影，站在巨大的、如同山丘般的异兽尸体上，他的身形在废墟的烟尘中显得渺小，却又有一种撑起天地的气魄。

　　他做到了。

　　萧清洛的心脏，那颗早已沉寂如死水的心，突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颤抖的手指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苏白”两个字。

　　无数的信息涌现出来。

　　传说，战绩，神话。

　　她点开了一个热度最高的视频，标题是《苏白最新直播发言，剑指天龙城！》。

　　苏白本人出现在镜头前，他看上去很年轻，眉眼间却积攒着化不开的戾气和疲惫。

　　“我告诉你，马东逸——”

　　“你没有下次了！”

　　“等着吧！”

　　“一个月内，我必杀你！”

　　视频结束了。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疯了吧？苏白这是要干什么？刚杀了兽王，就要去天龙城杀马家的人？”

　　“怎么可能做得到啊？马家权势滔天，他爹自身也是通天阶执剑人，身边护卫无数。”

　　“这是宣战！这是在向整个天龙城的秩序宣战！”

　　萧清洛关掉视频，又开始搜索“马东逸”和“天龙城马家”。

　　网络上的信息勾勒出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权势，财富，力量。

　　马家在天龙城，乃至整个蓝星东部，都是一个无法撼动的存在。

　　而去挑战这个存在的苏白，无疑是在选择一条比单杀九阶兽王还要凶险万分的道路。

　　那是一条必死之路。

　　萧清洛看着手机屏幕，怔怔出神。

　　她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清晰。

　　她的人生注定要结束。

　　她的力量无法用来守护，那是否可以用来毁灭？

　　她的生命注定短暂，那是否可以在熄灭前，燃烧出最璀璨的光？

　　如果注定要死，那她不想死在病床上，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她要死在风暴的中心！

　　她要让自己的存在，成为一件惊天动地之事的一部分！

　　她成不了英雄。

　　但她可以成为英雄手中的剑！

　　苏白。

　　这个男人，正走在一条惊世骇俗的路上。

　　他一定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剑！

　　一个念头，在萧清落的心中疯狂滋长。

　　去找他。

　　去星明城！

　　把这具即将腐朽的身体，这双能看透虚妄的眼睛，这被诅咒的血脉，全部献给那场注定要到来的风暴！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远方的天际线。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璀璨。

　　可她看到的，是无数条交错纵横的线。

　　她自己的生命线，灰黑而脆弱，正在一点点走向断裂。

　　但在那条线的尽头，她看见了另一条线的轨迹。

　　一条充满了杀伐、毁灭与决绝的，深红色的线。

　　它从遥远的天龙城延伸而来。

　　萧清洛伸出手，对着空气，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

　　她要抓住它。

　　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去抓住这最后的一点意义。

　　她要去星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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