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金丹

　　很多雄才大略的君王，皆因服用含有汞铅的长生不老药——“金丹”中毒而未尽天年。

　　道家外丹黄白术也就一直流传了下来，无数的道士，用丹炉、丹鼎、水海、石榴罐、甘蜗子、抽汞器、华池、研磨器、绢筛、马尾罗等，把汞、硫、碳、锡、铅、铜、金、银等金属来炼制，丹成之后美滋滋来一口，把自己毒死在深山的，不知道有所少人。

　　炼丹过程中还一不小心，发明出了火药这种玩意，试想一下能炼出火药来，他们用的原料能他妈无害么。

　　后世的史学家一致认为，这些道士所从事的活动，就是最早的化学研究...

　　炼丹术是近代化学的先驱，它当之无愧。但是用来长生，就纯属南辕北辙，有害无益。

　　叶青低着头，心中反复思考，该如何劝说蔡茂放弃食用金丹。

　　难道跑到艮岳，跟他说金是原子序79的金属元素，而非化合物，你靠别的金属炼不出金丹来？

　　邓宏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叶哥？”

　　“太不像话了！”

　　邓宏林吓了一跳，只见叶青拍案而起，骂道：“狗贼郭天信，无端进谗言，惑圣主，是要害陛下，我叶青饶不了他。”

　　邓宏林嘴巴微张，欲言又止，他心中想这不是你开的好头么，怎么别人用你的招数就成狗贼了。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敢说，虽然是好兄弟，但是自己府上的用度全靠叶青的袖楼分红了。

　　以前时常还得进宫跟姐姐要钱，现在则天天往宫里送一些首饰珠宝、名贵补品、胭脂水粉...

　　似他这般被袖楼商会养着的官员，还有张商英和乔力、王朝立、周康、徐知常...等人，凡是叶青一系的，都有汤喝。

　　叶青也靠着他们，以及更底层的地方上的官员，维系着自己庞大的万岁营商业帝国。

　　当然，这一切都是叶星着手再做，现在他已经开始慢慢交给沐清玄来做了。

　　邓宏林嘿嘿一笑，道：“叶哥，你准备怎么办？”

　　叶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炼丹这种事，虚无缥缈，凭啥你的金丹能长生，我就不能炼了。

　　搞一些奇花异果，测试没毒的，弄出一些丹药来多好...

　　大不了加一些刺激神经的草药，让蔡茂飘飘欲仙，总好过让他吃汞和铅好吧。

　　说干就干，叶青跟邓宏林笑道：“哥哥，我今日有些急事要见陛下，就不留你吃饭了。”

　　邓宏林知道叶青，他干正事的时候，啥也拦不住。便笑吟吟地起身，道：“那我给你记着，改天再补回来。”

　　“一定一定。”

　　送走了邓宏林，叶青回到内院，迎面差点撞上急吼吼的雨婷。

　　“哎吆，师兄，走路怎么低着头，吓奴家一跳。”

　　叶青拧了拧她的腮帮，笑骂道：“你这走路带风，还怪罪起我来了。”

　　李雨婷这几天忙得要死要活，为叶青大婚的事，腿都跑断了。闻言啐道：“师兄成婚，府上都忙得汗如雨下，就您一个悠哉悠哉，偏偏走路还撞人。”

　　反了天了，叶青笑骂道：“你是要降服你师兄。”

　　李雨婷急着去交待一件事，便笑着上前推他，叶青见她紫红色牡丹翘首裙衫。那袄子并那裙衫却也别致，于脖领胸膛这里，缝了两条子修裁得挺拔的竖心立领，自脖领开一条线，隐约可见深邃的沟壑和跌宕的峰峦，嫩白如雪。

　　叶青看得这等颜色，忽然来了兴致，也不管内院长廊上常有丫鬟走动，将雨婷按到在栏杆上。

　　“别，别，这是什么地方，门房里有人看见呢。”

　　“看着才好呢，刺激。”

　　反正内院没有男人，叶青十分想得开。

　　......

　　叶青一边咬着牙忍痛，一边问道：“知可，你有没有那种，让人吃了之后很...很舒服的药。”

　　许叔微如临大敌，赶忙摇头道：“舅舅，那种东西可不能乱吃，您还是忍一忍吧。吃了那个虽然会让你忘掉疼痛，但是过后却会空虚难耐，还想再吃，轻易不要服用。”

　　叶青心中笑了笑，果然不愧是医道大家，你还真是啥都有啊。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取几分无毒无害的草药，和野果什么的混在一块，做出一味凝神、镇静的药丸来。”

　　许叔微一听他没有继续要，心里松了一口气，道：“若是原料够用，这个不成问题，不知道舅舅要治什么病症。”

　　叶青点了点头，道：“没病！专治没病的那种，那你就快点做，我有急用，只要是无害无毒的，都可以。虽然不治病，但是必须要有效果，最好是让人心神愉悦。

　　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和别人重样，药丸必须漂亮。这昭德坊有的原料，你随便用，没有的你提出来，我也给你搜寻来。”

　　许叔微眼色一亮，古来医术进步慢，很大原因就是以为有些名贵药材，就连郎中也接触不到几次，怎么研究药效。

　　如今有这个财大气粗的小舅父，自己岂不是可以大展拳脚。

　　一身玄色道袍，身后跟着六个小道童，叶青在艮岳的花园内，找到了蔡茂。

　　在他身边，有一个娇俏可人的宫装丽人，年方十三四的样子，伴在蔡茂跟前，眼神中十分钦慕，爱意满满。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刚刚蹴鞠完了，或者进行了什么运动，蔡茂的额头有一层汗珠，

　　叶青身边的这六个贼道童，来的时候不过五六岁年纪，已经是在昭德坊内长了三四年了。

　　他们一块来的有百十人，那时节天天跟着叶青吃喝玩乐，到处拆人家房子，再加上梅道长很久才来一次，没人看管养的他们鸡贼得很。

　　什么溜须拍马、装腔作势，对他们来说是手到擒来，不过认真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道家金童的意思。

　　这六个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但求长得好看清秀，有那股子仙气。

　　跟着叶青来到艮岳之后，也不怯场，一个个眼光涣散，有如通灵。

　　蔡茂也吓了一跳，这是要接引朕回天上的神霄宫了么？

　　叶青上前，行礼之后，蔡茂缓过神来问道：“爱卿，穿这般来见朕，却是何故？”

　　“官家，微臣和这几个道童在府上堪舆星象，只见帝星蒙阴，特来询问陛下，最近可有什么异样？”

　　蔡茂大为紧张，叶青几次预言和堪舆都奇准无比，不由得他不相信。

　　拧眉思索了片刻，道：“和平日并无两样。”

　　“陛下再想想。”

　　“哦，对了，前几日枢密都承旨郭天信，进奉了两颗金丹，朕服用了一粒。”

　　叶青听完之后，并不急着否定他，笑吟吟地道：“金丹乃是大道，郭承旨乃是有道之人，平日里望气，颇有灵韵。若是郭天信所进，想来并不是假的，陛下当有他事干犯天星。”

　　蔡茂左右看了看，问身边的新纳的婉仪林月姊，后者轻轻摇头，脸上挂着忧色，显然是为帝星蒙尘而受惊。

　　叶青装作深思的样子，又过了一会才道：“陛下，金丹还剩一粒，可否让微臣看一看。”

　　蔡茂忙让身后的宫娥，去自己的寝宫拿来金丹，看来是十分在意，摆在了自己的寝宫之内。

　　过了一会，小宫女捧着一个装饰华美的小盒过来，隔得远远的，叶青就皱起眉头，看还没看就说道：“陛下，金丹乃是大道，蕴含天地精华，日月灵气，此盒平平无奇，并非正丹。”

　　他上来先把郭天信抬高，然后装模作样半天，才让蔡茂拿出金丹，隔着很远就开始质疑，这让蔡茂更加相信他。

　　“郭天信是朕近臣，没想到也哄骗朕么？”蔡茂犹疑不定，这玩意谁也不敢保证，毕竟没法短时间验证真假。

　　要是郭天信的金丹是真的，自己听信叶青的话，岂不是错过了长生的机会。

　　可是若是叶青是真的，那么自己帝星蒙尘，也是大大的不妙。

　　蔡茂眉头紧锁，他本是个极聪明的人，此时却也没了主意。

　　人在遇到自己极端在意的事情时，往往不能做到外人那般冷静，叶青并不再说话，就等着他自己再煎熬一番。

　　蔡茂显然一时半会做不了决断，反倒有些伤神，便挥了挥手让叶青暂时退去，自己再想一想。

　　叶青走到一半，突然回头，拜道：“陛下，陛下乃是神君，来去皆有天意，故而臣不曾进献仙丹。不过既然陛下有意长生，臣的几位师兄颇擅此道，愿为陛下求之。”

　　蔡茂眼色一亮，随机又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笑道：“有劳爱卿了。”

　　叶青低首拜了一拜，在六个道童的簇拥下，迈步走出宫殿。

　　---

　　缉事厂衙署内，“老妇人”一般的乔力脸色阴沉，目光凌冽，沉声道：“郭天信唆使同乡魏汉津，为陛下炼制假丹，罪不容诛。

　　你们马上去把魏汉津所有前科罪证，给咱家查个清清楚楚，咱家要的是人证物证俱全。”

　　炼金丹献给皇帝，实属包藏祸心的行为，即使他们没有想到要杀皇帝，但是他们的作为也会害死皇帝。

　　叶青并不打算纵容这种行为，若是勾起蔡茂的长生欲望来，接下来肯定会大肆寻找金丹，劳民伤财不说，还有可能让朝廷失去了皇帝。

　　现在这几个皇子，最大的也还是个孩子，蔡茂要是出点事，没人护着自己，冷静和冯泉都会把自己活吞喽。

　　缉事厂的番子们见到乔力罕见地这么冷着脸，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抱拳道：“大官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很快，在魏汉津的卧房内，魏汉津连同一帮小厮家奴都已躺在了地上。

　　他惊恐地看着不断走近的缉事厂番子，身上的道袍一抖一抖的，显然是知道这些人得厉害：“呔，你们这些恶徒，我乃郭承旨的座上客，你们光天化日，强闯民宅，又敢把我怎么样！”

　　魏汉津哆嗦着身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啪”的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一个小内侍眼中带着冷笑，撸胳膊挽袖子，左右开弓，把这个半路出家的假道士，打得满眼金星。

　　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魏汉津不敢相信，道：“我为官家炼...”

　　“炼你娘的蛋，给我绑喽，带回去严加拷问。”

　　只用了不到半天，魏汉津就把自小的事交代了个清清楚楚，连十三岁那年偷偷摸过自己二婶的屁股都说了出来。

　　“这还真是骗子，大郎他算得真准。”邓宏林看着所谓的炼丹炉，对乔力摊手道。

　　很快，缉事厂的人带着蔡茂赶来，只见在魏汉津的后院，一个三足的炉子旁，零星摆着几个木盒。

　　在旁边跪着七八个道士，都是魏汉津找来的帮手，他们的身份一查就知道，都不是什么得道的名家。

　　蔡茂用一个小棍，在丹炉前扒拉扒拉，眉间的怒气值慢慢飙升。

　　翻了翻几个人的口供，蔡茂更加怒不可遏，这些人给自己炼丹，只收到了魏汉津给的每人五十两银子。

　　自己用来盛放金丹的盒子，造价就是千贯起步，蔡茂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郭天信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被下旨逐出建康，不得入京。他在端王府时和官家那些情分，算是到这里都抵消尽了，保了自己一命。

　　魏汉津抄斩，几个道士因为不知道是给皇帝的，每人打了一顿板子。

　　蔡茂的确算是很仁厚的皇帝，这要是别的皇帝，早就杀得人头滚滚了。

　　郭天信虽然被揭穿了，但是蔡茂的心中，那被勾起的长生欲望，已经压抑不住了。

　　仙丹仙草，长生之药，历经千年，仍然让帝王君主不能自拔。

　　叶青的话又响起在他的耳边，希望这次叶爱卿，一如既往地别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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