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太上皇回京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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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画面从苍凉的草原切回巍峨的北京紫禁城。

  奉天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身着龙袍的景泰帝朱祁钰端坐于御座之上,年轻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兄长归来的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抗拒。阶下,群臣肃立,空气仿佛凝固。

  有大臣出列,言辞恳切:“陛下,瓦剌既愿送归上皇,此乃天佑大明,彰显陛下仁德,理当遣使隆重迎回,以安天下之心!”

  “迎回?!”朱祁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宽大的袍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手指几乎要点到那进言大臣的鼻子上:“当初!当初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个跪在朕的面前,涕泪横流,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说什么社稷危殆!逼着朕坐上这个位置!朕说了不想当!是你们逼朕的!”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扫过阶下沉默或尴尬的群臣,最后定格在队列前方一个挺拔如山岳的身影上,语气带着近乎控诉的尖锐:“现在好了!你们把朕架到这火炉上烤着,他(朱祁镇)要回来了!你们让朕怎么办?!让朕把这个位置再还给他吗?!”御座周围弥漫着新帝的焦虑和巨大的不安全感,那“还”字,带着锥心刺骨的寒意。

  大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在此时触怒明显已到爆发边缘的皇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道沉稳、清晰、带着金石之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兵部尚书于谦,排众而出。他官袍整肃,面容沉静如水,迎着朱祁钰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深深一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

  “陛下!”于谦抬起头,目光坦荡而坚定,“天位已定!陛下乃天下共主,此乃国本,无可动摇!正因如此,更当尽快迎回上皇!此非为私情,实乃国体!彰显陛下仁孝,昭示大明气度,亦可绝瓦剌挟持之念,安天下臣民之心!迟则生变,恐为不美!”

  “天位已定”四个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朝堂气氛,也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朱祁钰躁动不安的心头。

  朱祁钰死死盯着于谦,这个他最为倚重、刚刚挽狂澜于既倒的国之柱石。

  他脸上的怒气和怨怼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心思的狼狈和深深的无奈。于谦的态度,代表了京营兵权,代表了京师人心,更代表了此刻大明朝野最强大的力量!他无力反驳,更不敢反驳。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大殿中蔓延。朱祁钰缓缓坐回龙椅,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一丝隐藏极深的不甘。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却又暗藏锋芒:

  “罢了……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刻意加重了“听你的”三个字,目光如冰锥般在于谦脸上剐过,随即转向礼部官员,语气生硬地下旨:“速遣杨善,备……薄礼,迎太上皇归京!一切仪注,尔等斟酌,莫要失了朝廷体面!”

  那“薄礼”二字,咬得格外清晰,充满了讽刺意味。

  天幕幽光流转,画面已然切至漠北草原深处那座象征瓦剌权柄的金顶大帐前。风卷残云,气氛却透着一种诡异的急切。

  瓦剌太师也先,这位不久前还趾高气昂、视大明皇帝为掌中玩物的草原枭雄,此刻脸上竟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他搓着手,对着面前几位风尘仆仆的大明使臣(李实、杨善等)点头哈腰,言语间透着一股巴不得立刻甩掉包袱的迫切:

  “误会,都是误会!上国皇帝陛下在我处安好,安好!瓦剌愿与大明永结盟好,这就恭送太上皇陛下回銮!即刻启程!”那副殷勤备至的模样,与一年前帐内厉声呵斥朱祁镇时判若两人。

  奉天殿内,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蓝玉抱着胳膊,嘴角咧开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扎进每个人耳朵里:

  “嘿,新鲜!抢回去的宝贝成了烫手山芋,求着原主拿回去?这太上皇……怕是把瓦剌的粮仓都吃空了吧?”

  这话刻薄至极,却道出了殿中许多武将的心声——败仗耻辱未雪,敌人竟主动送还俘虏,这胜利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

  更让洪武君臣血压飙升的还在后面。

  天幕清晰地映出使臣杨善的动作——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平静,解下腰间悬挂的几块成色普通的玉佩,又摸索着从随从褡裢里掏出几锭散碎银子,最后甚至褪下了自己腕上一只看着就不甚值钱的玉镯,一股脑儿堆放在也先面前那张铺着虎皮的矮几上。

  “太师,此乃……迎奉太上皇之‘赎礼’,请笑纳。”杨善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堆在虎皮上、寒酸得令人发指的“赎金”,在奉天殿内激起了无声的惊雷!

  朱元璋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那只按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大明的太上皇!他朱元璋的重孙!竟被几块破玉佩、几两散碎银子……赎回来了?!

  这比战败被俘更让他感到奇耻大辱!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目光如淬毒的利箭,狠狠钉在天幕上朱祁镇那即将启程的身影上,恨不得将其洞穿。

  朱棣更是浑身紧绷,牙关紧咬,腮帮子鼓起两道凌厉的棱线。这份“赎金”的廉价,像无数根钢针扎在他的骄傲上。徐达、冯胜等老将亦是面沉似水,胸中憋着一口闷气,吐不出,咽不下。

  天幕画面最终定格在黄土官道上。一辆简陋的马车在寥寥数骑的护卫下,孤零零地驶向北京城那高耸的城门楼。

  车帘低垂,里面坐着刚刚结束一年俘虏生涯、身份尴尬的太上皇朱祁镇。没有想象中的万民跪迎,没有旌旗招展的仪仗,只有深秋的寒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车辕,一派萧瑟凄凉。

  这凄凉归来的景象,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洪武奉天殿的死水,激起了勋贵老臣们心底最深沉的忧虑。

  老将耿炳文重重地叹了口气,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声音带着沙场磨砺出的沉重:“回来了……人回来了,麻烦也回来了啊!”

  他环视左右同僚,浑浊的老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忧惧:“诸公可还记得前宋旧事?那宋高宗赵构,为何宁可背负千古骂名,也要杀了岳飞,自毁长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凝重的徐达、冯胜等人,最后落在御座上面沉似水的朱元璋身上,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惊心:“还不就是怕他那被金人掳去的爹(宋徽宗)和哥哥(宋钦宗)回来!一个‘太上皇’杵在那儿,名分大义压死人!新皇帝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位置坐得稳吗?能安心吗?”

  冯胜也接口,语气沉凝:“耿老哥说的是。这朱祁镇……可比宋徽宗年轻多了!他在位时虽糊涂,可毕竟做过十四年天子!朝中旧臣、军中故旧,焉能没有一二心存念想者?更何况孙皇太后可是他的生母啊!万一……万一他存了复辟之心,或者被有心人利用……”他没说下去,但那可怕前景,已如阴影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若真如此,”一位素以耿直闻名的文官忍不住低声喟叹,“岂非……岂非证明那宋高宗杀岳飞以绝后患……竟是对的?”这话像毒刺,扎得在场所有忠义之士心头剧痛。

  “放屁!”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火山即将喷发的低吼,猛地炸响!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的燕王朱棣,此刻霍然抬头!他双目赤红,如同两团燃烧的幽火,死死钉在那位发出“宋高宗有理”论调的文官身上!

  一股实质般的、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凛冽杀意,如同漠北的寒流,瞬间席卷整个大殿!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臣子,而是在看一个必须被碾碎的、亵渎了他心中某种神圣底线的敌人!

  那文官被这目光一刺,顿时如坠冰窟,脸色煞白,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殿内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朱棣胸膛剧烈起伏,牙关紧咬,腮边肌肉虬结。

  他怕!他比任何人都怕天幕预示的那个“万一”!若朱祁镇复辟成功,那将是对他朱棣“奉天靖难”合法性的最彻底否定!

  证明他这一脉,骨子里就带着“篡逆”的原罪!证明他毕生功业,都可能被扣上“得位不正”的污名!这比瓦剌的刀剑更让他恐惧!

  徐达敏锐地察觉到女婿状态不对,那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用眼神严厉地制止朱棣。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朱元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了老臣们的深忧,看到了朱棣那几乎失控的杀机,也看到了天幕上那辆驶向未知风暴的破旧马车。他缓缓靠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单调的“笃笃”声,眼神深邃如渊。

  “回来了……”朱元璋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冰冷和疲惫,“人回来了,这大明的天……怕是要变了。”

  他目光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臣子,扫过杀气未消的朱棣,最后落回天幕上北京城那越来越近的、仿佛巨兽张口的城门。

  一股巨大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洪武十三年奉天殿每一个人的心头。太上皇归京,非是团圆,实乃祸乱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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