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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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敲门声就是这时响起的,轻得像海风卷着沙粒打在门上。安然转过身,看见助理小陈站在门口,手里抱着的文件夹在晨光里泛着白。“安总,您通宵了?”小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扫过桌上空了的咖啡杯。
“把文件放下吧。”安然揉了揉太阳穴,指尖触到皮肤时才发现有些发烫。她昨晚在海边走了两个小时,潮水漫过脚踝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设计院发来的修改稿——西线的观景台地基检测出问题,原定下个月的动工计划恐怕要搁置。
小陈把文件夹放在桌角,又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阿姨早上来送的,说您胃不好,让您喝点热粥。”保温杯上印着褪色的海浪图案,是去年公司团建时在海边小店买的纪念品。安然掀开盖子,白粥的热气混着淡淡的姜香漫出来,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妈妈也是这样端着粥坐在床边,用勺子搅出小小的漩涡。
“明天的会议资料都齐了?”安然舀了一勺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时,紧绷的神经好像松动了些。
“各部门的报告都汇总好了,”小陈翻开最上面的文件,“不过法务部说,和望海村的土地流转合同还有些细节要敲定,村长老王坚持要保留那片老榕树……”
安然的目光落在窗外,海面上的光带已经变得刺眼。望海村的老榕树她见过,去年冬天去考察时,十几棵百年榕树沿着海岸线排开,裸露的根系像虬龙一样扎进礁石里。村长王德福蹲在最大的那棵树下抽烟,烟圈在海风里瞬间散了:“安总,这树是祖宗传下来的,我爹小时候就在这儿看渔船归港呢。”
“告诉法务部,按村长的意思改。”安然打断小陈的话,指尖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痕,“观景台往南移五十米,避开榕树林。”
小陈愣了一下,在备忘录里飞快记下:“那设计院那边……”
“我下午去趟设计院。”安然把保温杯盖好,“你让司机九点过来接我。”
小陈走后,书房又恢复了安静。安然重新坐回电脑前,点开西线的地形图。屏幕上的等高线像波浪一样起伏,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来这片海滩,那时这里还只有零星的渔民小屋,退潮后的沙滩上散落着贝壳和渔船残骸。她站在礁石上给爸妈打电话,风把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妈,我想在这儿建个能看日出的酒店。”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是妈妈发来的微信:“粥喝了吗?冰箱里有你爱吃的鲅鱼饺子,晚上回家吃饭。”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嘴角弯得像月牙。安然回了个“好”,手指悬在屏幕上,终究没提会议的事。
第二章会议室里的暗涌
上午九点半,会议室外的走廊飘着咖啡香。安然站在电梯口等法务部的张律师,看见市场部的小李正抱着笔记本跑过来,衬衫领口沾着点油渍。“安总,刚收到竞品公司的消息,他们要在南线搞帆船基地。”小李把平板递过来,屏幕上是航拍图,蓝色的帆船在海面上排成整齐的队列。
安然皱了皱眉。南线的海域条件确实适合帆船运动,但去年台风季时,那里的防波堤被冲垮过三次。“让风控部评估一下成本,”她把平板还给小李,“顺便查下他们的资金链,我记得他们上个月刚融了B轮。”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张律师挺着微胖的肚子走出来,手里的公文包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的合同原件。“安总,望海村的合同我改了五版,老王还是不松口。”他叹了口气,“那老头倔得像礁石,说除非把榕树圈进保护区,否则免谈。”
安然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副总赵凯正在和工程部经理争论,唾沫星子溅在摊开的图纸上:“观景台必须建在原定位置,否则视野全被礁石挡了!”财务部的林姐推了推眼镜:“预算超了百分之十五,董事会那边不好交代。”
投影仪忽然亮了,屏幕上出现东线的航拍图。安然走到主位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先看西线的问题。”她点开设计院的检测报告,红色的警告符号圈住地基位置,“这里的岩层结构不稳定,强行施工会有风险。”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出风口在嗡嗡作响。赵凯的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那工期要拖到什么时候?招商部已经和三家酒店签了意向书。”
“观景台位置南移五十米,”安然调出卫星地图,在榕树林北侧画了条线,“用钢结构架空,既能避开岩层,又能让游客透过支架看到礁石。”她抬头时,看见张律师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
中午休会时,安然在茶水间遇见小李。男孩正对着手机唉声叹气,屏幕上是竞品公司的宣传视频——穿着比基尼的女孩站在帆船桅杆上,背景是湛蓝的海面。“他们挖走了我们的策划总监。”小李把手机揣进兜里,“王总监说那边给的薪资是咱们的两倍。”
安然端着咖啡走到窗边,看见楼下的停车场里,张律师正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握手。那男人她认得,是竞品公司的副总,上个月在行业峰会上碰过面。咖啡杯的热气模糊了玻璃,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刚接手这个项目时,整个团队挤在临时租的民房里,晚上加班时,大家就着泡面讨论规划图,窗外的海浪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
第三章榕树下的约定
下午去设计院的路上,司机老周忽然说:“安总,望海村那边堵车了,好像是渔民在拦路。”安然抬起头,看见前方的路被渔船堵得严严实实,十几个渔民坐在沙滩上,手里举着“保卫家园”的纸牌。
她让老周把车停在路边,踩着高跟鞋往人群里走。海水漫过脚踝时,她看见村长王德福正和一个穿制服的人争执,烟杆在手里挥舞:“这片海养活了我们望海村五代人,凭什么说填就填?”
“王大爷。”安然走过去,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王德福转过身,黝黑的脸上皱纹挤成一团:“安总来得正好,你自己..第四章厨房飘来的烟火气
车停在海景小区门口时,暮色已经漫过防波堤。安然推开车门,咸腥的海风裹着饭香扑过来,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妈妈炖的鲅鱼的味道,混着八角和姜片的气息,沿着楼梯缝一路飘到楼下。
钥匙插进锁孔时,门“咔嗒”一声自己开了。妈妈系着蓝布围裙站在玄关,手里还攥着锅铲:“听见车响就知道是你,快去洗手,最后一道菜马上好。”客厅的灯光暖黄,爸爸正趴在茶几上看报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报纸上的旅游版用红笔圈着“滨海新区开发”的标题。
餐厅的窗户正对着海面,涨潮的海水漫到楼下的礁石,撞出雪白的浪花。安然坐下时,看见妈妈往她碗里舀了一大勺鱼汤:“今天去望海村了?小陈打电话说你去渔民那边了。”妈妈的语气很平淡,却在她伸手去够筷子时,按住了她的手腕——安然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划了道血痕,大概是下午在礁石堆里被贝壳划破的。
“就蹭了下,没事。”安然缩回手,假装去拿餐巾纸。爸爸忽然放下报纸,老花镜往额头上一推:“王德福那老头我认识,当年你爷爷在这儿当水产站站长时,他总来送新鲜海货。”他起身去书房翻了半天,抱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泛黄的照片。
最上面那张是黑白的,年轻的王德福站在渔船边,身后的老榕树枝繁叶茂。“那时候望海村就靠这几棵树挡台风,”爸爸用手指点着照片,“98年那场风暴,邻村的房子刮倒了一半,就望海村没事。”安然忽然想起下午王德福蹲在榕树下的样子,他抚摸树干的动作,和照片里年轻的他重合在一起。
晚饭吃到一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律师发来的消息:“竞品公司接触了王德福,许了他十倍的土地补偿。”安然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鱼汤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妈妈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腹:“吃鱼啊,今天特意挑的没刺的。”鱼肉滑进喉咙时,她忽然说:“明天想请王大爷来家里吃饭。”
爸爸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去买瓶好酒,当年你爷爷总跟他喝二锅头。”妈妈已经起身去厨房:“那我明天早点去市场,买点新鲜的海蛎子,老王最爱吃这个。”安然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下午在会议室里紧绷的神经,像被海浪泡软的沙子,一点点舒展开来。
第五章月光下的礁石
夜里十一点,安然沿着海岸线散步。潮水退了大半,露出大片黑色的礁石,踩上去硌得脚底发麻。手机在手里发烫,设计院刚发来新的结构图——架空观景台的钢构模型比原计划多了三个支撑点,像三只伸展的手臂,轻轻托着平台悬在礁石上方。
“安总?”身后传来脚步声,安然转过身,看见王德福的身影在月光里晃动。老头手里提着个马灯,光晕在礁石间跳跃:“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他把马灯放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小陈说你要把观景台架起来?”
安然在他身边坐下,海浪在脚边碎成白色的泡沫。“既能保住榕树,又不影响观景。”她从包里掏出设计图,月光下,钢构的线条像极了榕树的气根。王德福的手指划过图纸,忽然笑了:“你爷爷当年修水产站,也这么跟我爹说——既要养鱼,又不能毁了滩涂。”
马灯的光晕里,安然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竞品公司给的条件,确实比你们好。”王德福点燃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但我记得你小时候,总跟着你爷爷来村里玩,蹲在榕树下看蚂蚁搬家。”安然忽然想起那个画面,阳光透过榕树的缝隙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金币,她和村里的孩子追着光斑跑,爷爷和王德福就在树下喝酒,笑声比海浪还响。
“我爹临终前说,这榕树是望海村的根。”王德福的声音低沉下来,“根要是断了,人就飘了。”他把烟蒂摁在礁石上,火星熄灭的瞬间,远处传来渔船归港的汽笛声。安然忽然明白,那些在会议室里争论的预算、工期、收益,在这些扎进礁石的根系面前,都轻得像海面上的泡沫。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妈妈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攥着明天的菜单;爸爸的老花镜落在报纸上,旅游版的标题被红笔圈了又圈。安然走过去,轻轻把毯子盖在妈妈身上,又捡起爸爸的老花镜放在茶几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海浪的形状,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在月光里看着父母的睡颜,觉得整个世界都安稳得像停靠在港湾的船。
第六章会议桌上的晨光
第二天的会议推迟到了上午十点。安然走进会议室时,看见桌上多了几个保温桶——妈妈早上特意做的海蛎子煎,用锡纸包着还冒着热气。赵凯捏着一块往嘴里塞:“阿姨的手艺绝了,比望海村的农家乐还地道。”
王德福坐在安然旁边,手里捧着杯热茶,目光在投影屏幕上扫来扫去。当架空观景台的效果图出现时,他忽然指着屏幕笑了:“这架子像咱村的老榕树,能扛住台风。”会议室里的人都笑了,之前紧绷的气氛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慢慢融了。
法务部的合同修改稿递过来时,王德福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不用看了?”张律师有些惊讶。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然这孩子,跟她爷爷一样实在。”他起身时,安然看见他后腰上别着的烟杆,和照片里爷爷的那根一模一样。
散会时,小李跑进来,手里举着手机欢呼:“竞品公司的帆船基地被台风预警叫停了!他们没做防波堤加固!”赵凯一把抢过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标题格外醒目。安然走到窗边,看见海面上的光带又出现了,比昨天更宽、更亮,像条铺向天边的路。
下午去工地勘察时,安然踩着高跟鞋在礁石上走,王德福在前面带路,手里的烟杆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这里要种点珊瑚草,能固沙。”老头指着观景台下方的滩涂,“等明年春天,能开出白色的小花。”安然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步变得轻快,那些曾经硌脚的礁石,好像都变成了熟悉的老朋友。
夕阳西下时,小陈拿着相机跑过来:“安总,快拍张照!”镜头里,安然和王德福站在榕树下,身后是正在搭建的观景台钢架,远处的海面上,归港的渔船拖着金色的浪花。快门按下的瞬间,安然忽然觉得,所谓的开发,从来都不是征服自然,而是像榕树的根一样,在岩石的缝隙里找到共存的方式。
第七章潮汐里的家
三个月后的剪彩仪式定在涨潮时分。安然站在架空观景台上,脚下的钢构支架随着海浪轻轻晃动,透过缝隙能看见礁石上的珊瑚草开了片白茫茫的花。王德福穿着新做的中山装,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是他的孙女,也是当年和安然一起追光斑的孩子之一。
“安总,您看!”小陈指着远处,东线的民宿集群已经建成,白墙蓝瓦的房子沿着海岸线排开,像一串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妈妈和爸爸站在观景台的角落,妈妈正给爸爸整理领带,爸爸手里举着相机,镜头却一直对着安然的方向。
潮水涨起来了,漫过观景台下方的礁石,撞在钢构支架上溅起水花。安然忽然想起那个通宵的清晨,小陈送来的热粥,想起会议室里争论的声音,想起月光下王德福的烟蒂,想起爸妈在客厅里的睡颜。这些碎片像被潮水冲刷的贝壳,慢慢聚成了完整的形状。
剪彩的红绸落下时,海风吹起安然的头发。她看见王德福的孙女蹲在观景台边缘,伸出手去接溅起的水花,笑声像银铃一样散在风里。远处的海平面上,新一轮的潮汐正在酝酿,而这片被晨光和月光反复亲吻的海岸,终于在人与自然的共生里,找到了最温柔的平衡。
晚上回家时,妈妈端上刚出锅的鲅鱼饺子。爸爸打开那瓶珍藏的二锅头,给王德福倒了满满一杯。窗外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屋里的笑声混着酒香漫出来,安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明白,所谓的归宿,从来都不是某一栋房子,而是潮汐涨落间,那些永远为你亮着的灯,和永远等你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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