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痛苦的抉择

　　巨大的盆地，像一道星球表面无法愈合的疤，死寂又空旷。

　　在这片无垠的灰败中央，一道纤细的身影孤零零地瘫坐着，她蜷缩着，那么小，那么孤单。

　　战机呼啸着冲下来，粗暴地降落。

　　舱门弹开，伊森和查希尔同时冲了出来。

　　两人的脸色都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眼角处甚至还残留着细微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痕。

　　那是为了以最快速度赶来，不顾一切连续进行超极限空间跃迁，身体无法完全承受空间压力而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

　　从路易通过特殊权限追踪到黎愿竟然驾驶着那艘他送的隐身侦察舰降落在星兽母星坐标时，他们几乎要疯了。

　　什么军规、什么风险都抛在了脑后，几人第一时间各自驾驶战舰疾冲而来。

　　离赛洛特星最近的伊森和查希尔得知消息时正在帕奇星系参加一场学术会议。

　　两人以最快速度集结调派了该星系的军部精英，随即率先一步出发，不顾一切地强行跃迁赶来。

　　落地前，传感器似乎捕捉到一个行踪鬼魅、气息异常强大的身影消失在盆地边缘，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让人心悸。

　　此刻，站在这片土地上，空气中残留的强悍精神力波动和黎愿身上灰败的气息，让两人感到极度不安。

　　但他们都没有将这份惊悸和沉重表现在脸上。

　　查希尔疾奔而来，单膝跪在黎愿面前，动作放得很轻。

　　“阿黎？”查希尔的声音低沉得几乎沙哑，他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女孩苍白泪湿的脸颊，甚至不敢贸然去碰触她。

　　伊森也蹲下身，镜片后的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确认没有明显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却皱得更紧，她的状态很不对劲。

　　黎愿缓缓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毫无血色，唇瓣因为被紧紧咬过而显得苍白失血。

　　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砸在身下灰烬一般的土壤里。

　　她似乎看到了两人，可眼神又分明没有聚焦，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身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呢喃。

　　“小玫瑰……是灵藤……”

　　“斯凯伦商场……赛场……逃生舱……死了那么多人……因为我……”

　　“它们的进攻……是复仇……”

　　“我不应该出现的……”

　　这些断断续续，语言不详的话，令伊森和查希尔下意识感到不安。

　　巨大的担忧和疑惑充斥在两人心头，但此刻，谁也不敢追问，最重要的是她。

　　“别胡说，阿黎。”查希尔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他终于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握住她单薄颤抖的肩膀，温柔的绿眸坚定地直视着她。

　　“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没事了，我们来了。”

　　伊森也放轻了声音，试图安抚。

　　“阿黎，先冷静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在这里。”

　　然而，数日的奔袭和一天一夜的精神紧绷已经耗干了黎愿最后一丝力气。

　　两人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熄灭了，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前倒去。

　　伊森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那异常的冰凉和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尖发颤。

　　他再也顾不得分析情况、探查环境，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紧紧箍在胸前，用自己带着体温的外套裹住她。

　　查希尔立刻起身，护卫在侧，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军舰，军部的十几名跟过来的精英迅速警戒四周并跟上。

　　引擎轰鸣，军舰毫不停留地冲天而起，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片充满不详气息的土地。

　　将那片死寂的盆地和所有未知的情况甩在了身后，交由正在赶来的大部队调查，他们一秒钟也不想再耽搁，只想尽快确保黎愿安全无虞。

　　*

　　黎愿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黎家宅邸。

　　她躺在卧室熟悉的大床上，缓缓眨了眨酸涩的双眼。

　　迦南最后那一番话似乎依旧回荡在耳畔。

　　她还剩下一年时间。

　　一年后，小玫瑰彻底成长完毕，而她也即将失去最后的价值。

　　黎愿抬手捂住了眼睛，指缝里却缓缓渗出温热的液体。

　　她不想死。

　　不，等待她的结局甚至比死亡还要恐怖——灵魂消散。

　　她在这世界上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除，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全部都会变成泡沫，一触即散。

　　可是她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如果她不做出抉择，那么未来还会有数以千万倍的人死在战争中。

　　一片寂静中，小玫瑰悄悄从能量涟漪中钻出，犹豫片刻后，藤蔓轻轻缠绕在了黎愿的手腕上。

　　蔫蔫的花苞耷拉着，轻轻拂过黎愿沾湿泪水的指尖。

　　【对不起……】

　　小玫瑰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哽咽。

　　跟幼崽相差无几的思考能力令它此刻有些茫然。

　　它没有过去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黎愿的精神图景里。

　　它只知道，自从它苏醒，诞生意识，陪在它身边的就一直是黎愿。

　　迦南的长篇大论它其实没太听懂，只是在最后一刻才恍然明白，原来它给黎愿带来了如此巨大的麻烦。

　　它的存在，会害死自己的主人。

　　黎愿蜷缩着，将小玫瑰搂在怀中，泣不成声。

　　“……不要说对不起，你是我的家人啊。”

　　残阳的映照下，一人一花互相依偎在一起，沉默了很久。

　　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从天边逝去，房门被推开，轻缓的脚步声靠近。

　　“阿黎。”

　　是萧祁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干涩。

　　黎愿指尖颤了颤，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爱人。

　　早知道她只剩下一年寿命的话，她绝对会离他们远远的，绝不招惹他们。

　　她闭上了眼，保持着背对着萧祁的蜷缩姿势，一动不动。

　　几秒钟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包裹。

　　修长有力的臂膀环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中，她的后背贴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抛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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