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被调包的公文包

　　晨雾中的嘉陵江码头，浮动着柴油与潮水混杂的腥气。

　　于学忠站在趸船边，看着苦力们弓腰搬运印有"军事委员会"字样的木箱。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里，夹杂着军需官老周刻意压低的汇报："昨夜清点，少了两箱美制炸药，运输单上却显示全数入库。"

　　"查经手人。"于学忠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老周递来一份名单，第三个名字被铅笔圈出：军需处稽核科员郑怀民。

　　军事委员会西侧小楼，霉味与樟脑丸气息在走廊纠缠。

　　于学忠推开稽核科铁门时，郑怀民正往公文包塞文件。见到来人，这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手一抖，牛皮纸袋"啪"地掉在地上，散出几张标着"江北兵工厂布防图"的蓝图。

　　"于、于副院长..."郑怀民喉结滚动，"我在整理旧档..."

　　于学忠用脚尖拨开文件，瞥见图纸边缘新鲜的墨迹——分明是刚描摹的副本。他弯腰拾取的瞬间，郑怀民突然撞开窗户纵身跃下。

　　二楼高度摔不死人，但等李振唐带人追到后院，只找到挂在黄桷树杈上的眼镜片，折射着阴郁的天光。

　　郑怀民遗落的公文包躺在办公桌上，散发着廉价皮革的酸味。

　　"普通上海货。"李振唐翻检着，"就些空白表格和..."他突然噤声，指甲抠开内衬夹层，抽出半张烧焦的电报纸。残存字迹勉强可辨：

　　「明晚八点...磁器口...交接...夜枭」

　　于学忠摸出打火机烧掉残页，火苗映得他瞳孔收缩如针。夜枭——正是上月重庆饭店枪击案中，那个服毒刺客临终吐露的代号。

　　傍晚的朝天门茶馆，跑堂提着长嘴铜壶穿梭在麻将桌间。

　　"磁器口今晚有红白喜事。"袍哥大爷龙五爷摩挲着翡翠扳指，"白事是棺材铺老刘头归天，红事嘛..."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月亮，"日本人的月亮船。"

　　月亮船——于学忠立刻明白这是指日军常用的弯月形快艇。他推过一卷法币："劳烦五爷，借几条'泥鳅'用用。"

　　龙五爷咧嘴露出金牙："于将军的生意，弟兄们自然要帮衬。"

　　入夜的磁器口码头，浪头拍打着停泊的渔船。

　　于学忠蹲在船舱里，透过草席缝隙看见郑怀民鬼鬼祟祟摸到三号栈桥。年轻人不断看表，直到江面传来"布谷——布谷——"的鸟鸣。

　　两艘无灯小艇幽灵般靠岸，跳下三个穿蓑衣的汉子。交接时郑怀民递出的公文包，在月光下泛着熟悉的酸黄色——正是白天那个包的孪生兄弟！

　　"动手！"于学忠低喝。

　　三艘改装渔船突然从芦苇荡冲出，船头架着的轻机枪喷出火舌。蓑衣人中弹落水，郑怀民却趁机扑向快艇。于学忠甩手一枪打中他右腿，正要生擒，江心突然炸起冲天水柱——日军炮艇的探照灯如利剑劈开夜幕！

　　撤退途中，李振唐打开缴获的公文包，里面竟只有几本《良友》画报。

　　"我们中计了。"于学忠擦着枪管冷笑，"真的情报，怕是早用另一条线送出去了。"

　　回到寓所，管家福伯递上封信："下午有位徐处长来找您，留下这个。"

　　拆开信封，掉出张中央银行的空白支票，背面用铅笔写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徐」

　　于学忠把支票凑近煤油灯，火焰舔舐处渐渐显出一行小字：「明早九点，美丰银行保险箱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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