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校场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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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场伏虎

  民国二十八年霜降后的第五天,

  渝城外的军校校场里飘着层薄雾。

  古之月蹲在阅兵台右后方的炮位隐蔽处,

  裤裆里的疥疮被粗布军裤磨得生疼,

  正拿根草棍往裤腰里戳呢,

  就听见校场东角传来汽车引擎的突突声。

  他手搭凉棚往铁门方向望,

  见三辆黑色奥斯汀轿车碾着碎石路进来,

  最前头那辆车牌照框上镶着金黄麦穗——

  是军政部何总长的座驾。

  \"龟儿子的排场。\"

  古之月用苏北话嘟囔着,

  往手心里呵了口热气。

  他身旁的徐天亮正把渝城兵工厂产的中正式步枪拆成零件在擦,

  听见动静抬头瞄了眼:

  \"甭管多大官儿,今儿个都是来瞧咱们新学员踢正步的。\"

  话音未落,阅兵台那边传来整齐的口令声,

  新入伍的学员们正端着枪往主席台方向齐步走,

  钢盔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就在这时,古之月看见阅兵台左侧的阴影里转出个人影。

  那人身穿笔挺的黄呢军装,

  胸前挂着国府侍从参谋的证章,

  腰上别着柄镀金鹰头短剑——

  竟是去年前被赶出军校的黄队长。

  古之月手底下的草棍\"咔嚓\"断成两截,

  脑海里顿时翻涌起上个星期那次验枪事件:

  何总长来校视察时,

  突然要求抽查新学员的枪支,

  若不是他和徐天亮提前让几个新兵把他们的步枪重新保养了一遍,

  当场就得有三个小子被扣上\"枪支保养不当\"的罪名。

  现在想来,那验枪的由头怕是眼前这位黄参谋在背后撺掇的。

  \"老黄这是衣锦还乡了?\"

  徐天亮顺着古之月的目光望去,

  用金陵话轻声调侃,

  \"当初他举报张教育长通共,

  结果自己倒傍上了侍从室的大腿。\"

  古之月没吭声,盯着黄队长那张保养得发白的脸,

  想起去年冬天在学员队时,这人为了立威,

  曾让三个新兵在雪地里跪了整夜,

  最后活活冻掉了脚趾。

  如今他胸口的将星比离开时多了颗,

  正凑在何总长耳边说着什么,

  浙江话的尾音飘过来:

  \"上面特别交代,军校乃党国根基,容不得半点赤化苗头......\"

  主席台那边,

  张教育长正用合肥话向何总长介绍阅兵流程,

  声音里带着点不耐:

  \"总长放心,学员们的战术素养都是按德式标准操练的,

  待会儿还有新到的苏式装备演示。

  \"古之月看见黄队长的嘴角扯出丝冷笑,

  心里突然透亮——原来验枪根本不是为了难为他古之月,

  是这姓黄的借着何总长的手来整张教育长,

  可惜碰上周到的老兵油子,终究是竹篮打水。

  他忽然觉得裤裆里的疥疮也不那么痒了,

  盯着黄队长腰间的短剑想,

  哪天得找机会往那剑鞘里塞把辣椒面,

  省得这孙子老在人后捅刀子。

  阅兵式在九点钟准时开始。

  一千三百名学员组成的方队踢着正步从主席台前经过,

  枪托砸在地上的声音像打雷似的。

  古之月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的云,

  忽然听见西南方向传来隐隐的轰鸣声。

  徐天亮最先反应过来,把耳朵贴在炮管上听了听:

  \"是鬼子的九六式陆上攻击机,至少三架。\"

  话音未落,校场东南角的警戒哨突然开枪示警,

  天空中出现几个小黑点,正朝着阅兵台方向俯冲。

  奇怪的是,主席台上的何总长等人却半点不慌乱,

  张教育长甚至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古之月正纳闷,就见校场四周的伪装网突然被掀开,

  十二门苏式25毫米高射炮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炮班士兵们早就各就各位,就等着发令。

  \"原来早有埋伏。\"

  徐天亮咧嘴笑了,金陵话里带着股子狡黠,

  \"我说今儿个咋让咱们把炮位设在阅兵台周围,

  合着是拿咱们当诱饵引鬼子来送死呢。\"

  第一波敌机进入射程时,

  何总长终于放下举着望远镜的手,

  用浙江话淡淡说了句:

  \"打吧。\"

  霎时间,高射炮的轰鸣声响彻校场,

  炮弹拖着白烟窜向天空,在敌机周围炸开朵朵黑色的烟花。

  古之月看见一架敌机的机翼被弹片划伤,

  歪歪斜斜地往长江方向逃去,却听见徐天亮突然咒骂起来:

  \"龟儿子的,咱们的附近的炮位咋没动静?\"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所在方向的炮班负责的是最后一道防线,

  得等敌机突破前两层火网才能开火。

  就在这时,东侧的一门高射炮突然哑了火。

  古之月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那门炮的弹药手正躺在地上打滚,

  小腿上的血把草皮都染红了——

  刚才敌机的扫射打断了他的腿。

  炮长急得直拍炮管,没有弹药手递炮弹,

  这门炮就成了摆设。

  徐天亮猛地站起来,金陵话里带着股狠劲:

  \"走!去给老弟兄们送炮弹!\"

  古之月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被他拽着往那门炮跑去,

  怀里抱着的炮弹足有二十斤重,

  跑起来像揣着个火炭。

  耳边是敌机的尖啸和炮弹的轰鸣,

  古之月闻到了浓烈的硝烟味,

  混着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他看见刚才还在阅兵的学员们正有序地躲进掩体,

  张教育长站在主席台旁,

  用合肥话大声指挥着:

  \"警卫保护总长撤离!

  高炮连给我往死里打!\"

  脚下的土地被炸弹震得直颤,

  古之月差点被块弹片绊倒,

  抬头看见徐天亮已经把第一发炮弹塞进了炮膛,

  金陵话喊得震天响:

  \"狗日的鬼子,爷爷这儿有的是铁疙瘩给你吃!\"

  当第三发炮弹打出去时,古之月终于有空喘口气。

  他看着敌机的残骸从天上掉下来,

  听见远处传来何总长的浙江话:

  \"教育长这招诱敌深入用得妙啊。\"

  张教育长的合肥话带着点冷笑:

  \"可惜让鬼子提前得了消息,不然能打个全歼。\"

  古之月心里一凛,

  突然想起刚才黄队长在何总长耳边说话的模样,

  那冷笑里似乎藏着点别的意味。

  难道这敌机来得这么准,真是高层有人泄了密?

  战斗在二十分钟后结束。

  当最后一架敌机拖着浓烟消失在天际时,

  校场里响起了零星的欢呼声。

  古之月和徐天亮瘫坐在炮位旁,

  看着医护兵把受伤的弹药手抬走。

  远处,张教育长正陪着何总长往汽车那边走,

  皮鞋踩在碎石路上咔咔作响。

  古之月摸了摸裤腰里的草棍,

  忽然觉得这场仗打得有点不对劲——

  鬼子的飞机怎么会知道阅兵的准确时间?

  又怎么会正好避开了外围的防空警戒哨?

  张教育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合肥话里带着少见的严肃:

  \"全体撤离校场,三小时内转移到备用营地。\"

  古之月看见他望向主席台方向,

  目光在黄队长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眼里闪过道寒光。

  徐天亮捅了捅他的腰,

  金陵话压得很低:

  \"班头,你说今儿个这事儿,

  会不会和那位黄参谋有关?\"

  暮色渐渐笼罩了校场,

  古之月望着车队离开的方向,

  心里的疑惑像团乱麻。

  疥疮又开始痒了,他却没心思去挠,

  脑子里回想着黄队长看见高射炮开火时的表情——

  那不是惊讶,而是种藏得很深的懊恼。

  也许正如张教育长说的,军校里的水,比长江还深呢。

  当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时,

  校场里只剩下几盏应急灯在风中摇晃。

  古之月扛起步枪,跟着徐天亮往营地走,

  听见远处传来守夜士兵的交谈声:

  \"听说鬼子这次空袭,连高层的行程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停住脚步,望着漫天的星斗,

  忽然想起当年前在上海战场,

  也是这样的夜晚,他们连队被鬼子的间谍害得差点全军覆没。

  此刻腰间的手榴弹硌得他肋骨生疼,

  就像块烧红的炭,提醒着他:

  有些敌人,比天上的敌机更难对付。

  这一夜,渝城的警报器没有响起,

  但古之月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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