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炼狱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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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炼狱选拔

  八月的都匀像口倒扣的铜锅,

  日头把操场的青石板晒得能煎鸡蛋。

  古之月站在阅兵台阴影里,

  望着台下三百多号汗流浃背的汉子 ——

  缉私总队六个团筛出来的精壮,

  此刻都像被掀了壳的乌龟,

  领口的汗碱在灰布军装上画出地图。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咸涩里混着滚烫的风,

  远处伙房飘来的饭菜香,

  在暑气里成了催命的钩子。

  徐天亮的金陵话犹如一颗被扔进旱田的手榴弹一般,

  突然炸开,声音震耳欲聋:

  “瞅瞅你们这熊样!

  还是各团选出来的精锐,

  裤腰带上挂的是枪还是尿壶啊?

  侦查连的弟兄们夜里摸鬼子哨兵的时候,

  那可是能把刀直接架在人家脖子上,

  然后闻着鬼子的呼噜声呢!

  再看看你们,才站了半个时辰,

  就跟那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一点精神都没有!”

  他嘴里叼着半根旱烟,

  那烟在他的嘴角忽明忽暗地燃烧着。

  他肩上扛着的汤姆逊冲锋枪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在昏头涨脑地晃动着,

  仿佛它也对眼前这些士兵们的表现感到不满。

  突然,徐天亮抬起脚,

  用鞋尖狠狠地踢飞了一块被晒得发软的柏油,

  那柏油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然后“啪”的一声落在不远处。

  “咱这个连,可不要那些只会扛着枪的草包!

  咱们要的,

  是能够在鬼子的裤裆里掏出手雷来的狠角色!”

  徐天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话音刚落,

  台下瞬间就像被引爆的炸药桶一样,

  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嗡嗡声。

  士兵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仿佛整个操场都被这股喧闹所淹没。

  就在这时,

  人群中突然有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汉子猛地往前跨出了半步。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那一口浓重的陕西腔,

  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长官,您这是在骂谁呢?”

  那汉子的语气明显带着一股火气,

  “咱可是在独山跟鬼子拼过刺刀的!”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长官刚才所说的话的不满和愤怒。

  徐天亮听到这话,嘴角突然微微上扬,

  露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却异常诡异,

  就像是夏日里最毒的日头一般,

  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寒意。

  与此同时,原本嘈杂的蝉鸣声也突然变得异常尖锐,

  仿佛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古之月的目光紧紧地落在那汉子身上,

  只见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紧紧地按在汉阳造枪托上,

  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更有甚者,似乎已经完全无法忍受这股怒气,

  只见他猛地将头上的草帽摔在地上,

  怒吼道:

  “老子不干了!

  受这鸟气不如回辎重营喂马!”

  这一声怒吼如同导火索一般,

  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刹那间,

  原本还算有些秩序的人群像是被惊扰的蜂群一样,

  一下子乱作一团。

  六十多个汉子纷纷响应,

  稀里哗啦地往操场外涌去。

  他们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就像是炒豆子一般,清脆而急促。

  徐天亮望着逃兵的背影,

  金陵话里带着不屑:

  \"早知道你们是裤腰带上拴豆腐 ——

  提不起来。\"

  他转头对古之月使眼色,后者趁机跨前两步,

  苏北话混着掌声响起来:

  \"弟兄们听好了!

  刚才走的,都是经不住骂的软蛋!

  咱侦察连往后要钻鬼子的裤裆,

  被抓住了先割舌头再挖眼,

  受不了侮辱的,趁早滚蛋!\"

  \"还有谁要滚蛋?\"

  徐天亮甩开军装露出满背伤疤

  弹孔在烈日下活像睁着的眼睛,

  \"侦察连专钻鬼子裤裆,

  哪个龟孙怕被戳腚眼的趁早滚!\"

  说话间又有十几人离队,

  汗湿的脚印在黄土地面洇成片片地图。

  古之月稳稳地蹲在弹药箱上,

  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左手则拿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正熟练地削着果皮。

  他的动作优雅而流畅,

  每一刀都精准地削去果皮,

  不留下一丝果肉。

  与此同时,他口中还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话:

  “走六十三,还剩二百四。”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某种计数,

  但具体的含义只有他自己知道。

  突然,古之月手中的刀刃毫无征兆地转向了东边,

  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严厉起来:

  “那个偷藏水壶的,

  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人们纷纷交头接耳,

  猜测着是谁被古之月发现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山东大汉,

  满脸惊恐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正是被古之月点名的李满仓。

  李满仓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的手紧紧地捂住裤裆,

  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他的紧张并没有逃过古之月的眼睛,

  只见古之月冷笑一声,

  手中的小刀猛地一甩,

  准确地击中了李满仓的裤裆。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一个军用水壶从李满仓的裤裆里掉了出来

  砸在地上。李满仓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站在一旁的徐天亮见状,

  迅速扬起手中的马鞭,

  鞭梢如闪电般卷起地上的水壶,

  然后用力一甩,

  将水壶径直扔进了不远处的茅坑里。

  徐天亮操着一口标准的金陵腔,

  恶狠狠地骂道:

  “尿都喝不上的时候,老子赏你喝马尿!”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鄙夷和愤恨,让人不寒而栗。

  古之月的目光如鹰隼一般,

  扫视过剩下的两百多号人。

  他的眼神犀利而冷酷,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内心。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孙二狗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李满仓正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赵铁蛋则蹲在地上,

  专心致志地抠着石板缝里的蚂蚁。

  这些人都是当年参加过长沙会战的老底子,

  他们经历过无数的生死考验,

  本应是军中的精英。

  然而,此刻他们却在古之月的面前显得如此卑微和怯懦。

  古之月突然提高了嗓门,

  大声喊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要留的,把胸脯挺起来;

  要走的,现在滚蛋还能喝口凉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

  震得每个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寂静像块晒化的麦芽糖,

  黏在每个人喉咙里。

  终于有人站起来,

  是个戴单眼眼罩的小个子,

  云南话带着颤:

  \"长官,咱在雷公山被土匪打断过三根肋骨,没喊过疼。\"

  徐天亮立刻凑过去,鼻尖几乎顶住人家眼罩:

  \"打断肋骨?

  老子见过被鬼子刺刀挑穿腮帮子的,

  照样能咬掉敌人耳朵 ——

  你能吗?\"

  小个子猛地扯开衣领,

  锁骨下方三道狰狞的刀疤像蜈蚣爬过:

  \"这是替国军运粮时被土匪砍的!\"

  徐天亮突然笑了,拍着人家肩膀:

  \"行啊,疤比老子的勋章实在!

  留下吧,往后教弟兄们怎么用牙咬敌人的电话线。\"

  接下来的力量训练像场活剐。

  古之月盯着弟兄们扛着圆木在晒烫的石板上爬,

  松木的树脂味混着汗臭钻进鼻腔,

  有个汉子没撑住,圆木压在手腕上,

  骨裂声像掰断干树枝。

  徐天亮却叼着旱烟喊:

  \"装什么死?

  鬼子的刺刀扎进肚子,

  照样能跑三里地!\"

  日头偏西时,训练场地上躺满了跟死狗似的弟兄。

  古之月摸出怀表,指针指向申时三刻 ——

  比预计的淘汰时间早了两刻钟。

  他蹲下身,看见李满仓正在给赵铁蛋揉腿,

  后者的草鞋早就磨穿,

  脚底的血泡沾着沙粒:

  \"铁蛋,当年在岳麓山,

  你背着重机枪跑了一夜,现在咋虚成这样?\"

  赵铁蛋龇牙咧嘴地笑:

  \"长官,那时候想着鬼子在屁股后头追,

  现在... 现在怕给侦察连丢脸。\"

  古之月拍了拍他肩膀,

  站起身时看见远处伙房飘起炊烟,

  白菜豆腐的香味勾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入夜后,营房里的暑气退了些,

  却闷得像蒸笼。

  古之月靠在门框上,

  听着徐天亮在隔壁屋训话:

  \"夜里睡觉不准脱裤衩!

  老子见过鬼子摸进营房,

  把熟睡的弟兄割了舌头当鞋带!\"

  突然,有个河南口音带着哭腔:

  \"长官,咱想家了...\"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想家?

  等你把鬼子的头砍下来寄回家,

  你娘能多吃三碗干饭!\"

  凌晨时分,蝉鸣终于歇了,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古之月刚合上眼,

  突然听见 \"砰\" 的巨响,

  浓烟从窗口灌进来,

  辛辣的气味呛得人咳嗽。

  他噌地跳起来,看见徐天亮站在院中央,

  手里举着冒烟的手榴弹 ——

  当然,是卸了引信的。

  \"都给老子滚出来!\"

  金陵话混着咳嗽声,

  \"穿好裤衩扛枪!全副武装越野二十五公里!\"

  弟兄们光着膀子往外跑,

  有人被烟熏得睁不开眼,撞在廊柱上。

  古之月看着孙二狗熟练地给阿花递弩箭,

  突然想起三年前在苗寨,

  这汉子教他们用艾草熏蚊子,

  现在却用烟雾弹练应急反应。

  越野路上,蛙鸣声在水田里聒噪,

  月光把队伍拉成长长的黑影。

  有个新兵跟不上,

  栽进稻田里,

  稀泥糊了满脸。

  徐天亮却踢了他屁股一脚:

  \"起来!

  鬼子的探照灯比月亮亮十倍,

  掉水里就等着喂王八吧!\"

  跑到半山腰时,有人开始呕吐,

  酸水味混着夜露的清凉,

  成了最残酷的调味剂。

  天蒙蒙亮时,队伍终于拖回驻地。

  古之月看见赵铁蛋的布鞋早就没了,

  脚底的血泡破了又结,

  像块补丁摞补丁的破布。

  就在这时,变故骤生 ——

  有个士兵偷偷摸向水缸,刚捧起水喝,

  徐天亮的汤姆逊枪托就砸在他手背上:

  \"狗日的!战场上没水喝,

  你是不是要舔鬼子的尿壶?\"

  全场鸦雀无声,那士兵捧着红肿的手,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徐天亮却转向所有人,

  金陵话冷得像块冰:

  \"从现在起,全体取消早饭!

  什么时候学会在口渴时咽自己的口水,

  什么时候再吃饭!\"

  晨雾漫进操场时,

  弟兄们东倒西歪地坐着,

  望着伙房烟囱里飘出的白气,

  肚子饿得咕咕叫。

  古之月摸了摸腰间的二十响,

  枪套里的子弹硌着掌心,

  突然觉得这趟选拔,

  就像把铁放进熔炉里锻打,

  去掉的是杂质,留下的,

  才是能打鬼子的好钢。

  他望向远处的雷公山,

  云雾缭绕的山尖像把未出鞘的刀。

  徐天亮说得对,

  侦察连不需要温室里的花朵,

  需要的是能在石头缝里扎根的野草。

  那些在暑日里被晒脱的皮,

  在深夜里流的汗,

  都会变成往后战场上的护身符。

  \"班头,\"

  徐天亮突然凑过来,

  金陵话里带着少见的认真,

  \"你说这帮弟兄,

  能挺过接下来的训练吗?\"

  古之月看着孙二狗正在教几个新兵打绳结,

  而阿花蹲在地上给孙二狗包扎脚底的伤口,

  突然笑了,苏北话里带着狠劲:

  \"挺不过来的,早晚会死在鬼子手里;

  挺过来的,就是咱侦察连的刀尖子。\"

  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古之月知道,

  接下来还有更严酷的训练等着弟兄们:

  潜伏在坟地里三天不动,

  摸黑拆装枪支,

  用苗家的毒弩练习百步穿杨。

  但他相信,经过这轮淬火,

  剩下的弟兄们,

  都会变成能在敌后翻江倒海的蛟龙。

  因为他知道,

  在这个乱世里,

  只有最坚韧的战士,

  才能活到看见胜利的那一天。

  而他古之月,

  还有徐天亮,

  会像两根最坚硬的铆钉,

  把侦查连的弟兄们紧紧铆在一起,

  不管是面对鬼子的刺刀,

  还是内贼的暗箭,

  都能挺直腰杆,

  迎头而上。

  操场的角落,

  那个偷水的士兵正在偷偷抹眼泪,

  却听见徐天亮的金陵话又响起来:

  \"哭什么?

  等你能把尿憋成子弹打鬼子,

  老子给你请功!\"

  弟兄们哄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疲惫,

  却也带着不服输的狠劲。

  古之月知道,

  这笑声,

  就是侦察连的火种,

  永远不会熄灭。

  暑日的阳光越来越毒,

  晒在弟兄们汗湿的军装上,

  蒸腾出阵阵热气。

  古之月望着台下剩下的一百多个弟兄,

  突然觉得,

  他们身上的每一道汗痕,

  都是一枚勋章,

  见证着他们正在成为真正的侦察兵。

  而接下来的路,

  不管多艰难,

  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因为他们是侦察连,

  是战场上的眼睛,

  是敌人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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