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归魂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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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魂引处

  工兵铲凿进红土的声音像钝刀割肉。

  徐天亮独眼蒙着缴获的日军绑腿布,

  金陵腔混着腐叶味:

  \"张满贵这憨货...

  说好要喝老子的喜酒...\"

  铁锹突然撞上树根,

  震得断臂伤口又渗出血。

  古之月把八顶钢盔摆成北斗状,

  苏北话压着喉头血腥气:

  \"弟兄们,走好。\"

  孙二狗突然暴起,

  河南梆子劈开雨林湿气:

  \"中个屁!

  说好回长沙吃臭豆腐...\"

  话没说完就栽进坟坑,

  指甲抠进张满贵僵硬的指缝。

  赵二虎抡起勃朗宁枪托砸树,

  东北腔震落满树毒蛙:

  \"整!整!整!\"

  树皮迸裂声里混着野人山的风啸。

  郑三炮突然掏出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坟堆,

  河南腔发颤:

  \"满贵兄弟...路上垫吧...\"

  而此时此刻,

  热带雨林中的空气仿佛都被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所浸透。

  枪声渐渐停歇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

  这声音在这片死寂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张满贵等 8 名战士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们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军装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仿佛是他们英勇战斗的勋章。

  他们的脸上还凝固着与鬼子拼杀时的狰狞表情,

  那是对敌人的仇恨和对胜利的渴望。

  徐天亮带领着一排士兵,

  正用铁锹艰难地挖掘着坑洞。

  每一下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因为这片土地异常坚硬,

  就像铁板一样。

  他的额头挂满了汗珠,

  嘴里不时传出金陵话夹杂着粗气的声音:

  “奶奶的,这地儿咋跟铁板似的,

  弟兄们加把劲,

  让老战友们早点入土为安。”

  古之月站在一旁,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 8 名战士的身上,

  眼中满是悲痛。

  他用苏北话说道:

  “全体都有,

  咱给张满贵他们几个弟兄组织个追悼会。

  他们都是好样的,

  为了咱侦察连,

  把命都搭在这鬼子堆里了。”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悲痛。

  就在这时,

  孙二狗和赵大虎从密林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重逢的喜悦,

  仿佛忘记了刚刚经历的生死搏斗。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上时,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凝固了。

  孙二狗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

  他那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话语中,

  明显地透露出一丝哭腔:

  “满贵兄弟啊!

  咱们当初为了他中蛇毒的事情,

  就是希望他能活命,

  才舍命去阻击那些追击的鬼子!

  怎么如今刚刚见面,他就……”

  一旁的赵大虎同样红了眼眶,

  他紧握着拳头,

  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悲伤和愤怒都凝聚在这小小的拳头之中。

  古之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轻轻地拍了拍孙二狗和赵大虎的肩膀,

  然后用低沉而庄重的声音说道:

  “先送弟兄们最后一程吧。”

  众人闻言,

  纷纷挺直了身子,

  庄严肃立。

  他们整齐地举起右手,

  向着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士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随后,所有人都默默地低下头,

  为这些英勇无畏的英雄们默哀。

  在这一刻,

  整个热带雨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哀伤,

  风轻轻地吹过树叶,

  发出沙沙的声响,

  仿佛是大自然在为这些逝去的生命而哭泣,

  又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他们的英勇事迹。

  追悼会结束后,

  赵大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

  他转过头,

  看着孙二狗,问道:

  “二狗,你们俩到底是怎么找到咱们的?

  这些天你们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啊?”

  孙二狗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

  然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开始缓缓讲述起他们的遭遇。

  记忆倒灌回野人山断崖。

  那天,他们与鬼子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在枪林弹雨中,

  他们边打边撤,

  一路艰难地后退。

  不知不觉间,

  他们一路后退,

  竟然来到了一处山崖边的榕树下。

  这棵榕树在热带雨林中显得格外高大粗壮,

  它的枝叶繁茂,

  仿佛一把巨大的绿伞,

  然而此刻,这棵榕树却成为了他们最后的一道屏障。

  鬼子的枪声愈发密集,

  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子弹疯狂地撞击着榕树的树干,

  溅起一片片木屑,

  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们的困境。

  孙二狗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枪,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咱哥俩躲在榕树后面,

  看着鬼子越围越多,

  心里那叫一个急啊!

  鬼子的子弹就跟不要钱似的飞过来,

  咱手里的枪都快打冒烟了。”

  赵大虎也不禁插话道:

  “可不是嘛,俺们都寻思着,

  这回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九二式重机枪把榕树叶打成绿雪,

  孙二狗腰间的集束手雷引线被雨水泡烂。

  赵大虎突然暴喝:

  \"整你祖宗!\"

  抡起三八大盖砸碎掷弹筒手的下巴,

  东北汉子后腰插着半截断树脂,

  血顺着绑腿流成溪。

  就在他们的弹药即将耗尽之际,

  鬼子的一颗炮弹呼啸而来,

  带着死亡的气息。

  “轰”的一声巨响,

  炮弹在山崖边爆炸,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一股狂暴的洪流,

  瞬间将山崖上的石块震得纷纷滚落。

  而那棵榕树的根部,

  也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

  开始松动。

  接着又是一声,

  \"轰!\"

  九七式山炮炸飞半片山崖,

  百年榕树裹着两人坠向深渊。

  孙二狗瞪大了眼睛,

  惊恐地喊道:

  “就听见‘咔嚓’一声,

  那榕树就开始往下倒啊!

  俺们俩抱着树干,

  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跟着一起往山崖下掉!

  那心啊,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耳边全是风声和石块滚落的声音。”

  赵大虎继续讲述道:

  “也不晓得究竟掉落了多长时间,

  反正到最后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然后我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之后便什么都不晓得了。”

  当他们终于苏醒过来时,

  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们躺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身上伤痕累累,疼痛难忍。

  腐草汁的苦涩在舌尖炸开时,

  孙二狗以为到了阴曹。

  就在这时,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

  “你们总算是醒过来啦!

  我叫陈阿发,是云南保山人,

  平常就在这片缅北雨林里靠走马帮为生。”

  陈阿发见他们伤势严重,

  二话不说,立刻动手为他们包扎伤口。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们,

  带他们回到了自己在雨林深处的小窝棚里。

  陈阿发佝偻的背影正在捣药,

  云南保山腔混着槟榔味:

  \"两个憨娃,阎王嫌命硬不收嘞。\"

  竹楼外,缅甸孔雀正啄食日军钢盔里的蛆虫。

  赵大虎摸到第十三天才能下地,

  东北腔震得药罐直晃:

  \"整!

  这老哥救咱比亲爹还亲!\"

  陈阿发腰间银烟杆刻着曼德勒佛塔,

  夜半常对着密支那方向唱傈僳族山歌。

  古之月一边听着赵大虎的叙述,

  一边不停地点头,表示认同。

  他感慨地说:

  “陈阿发啊,

  咱们在仁安羌撤退的时候,

  他可真是帮了大忙呢!

  绝对是个大好人啊!”

  孙二狗也附和道:

  “可不是嘛!

  陈大哥人真的特别好,

  不仅把家里仅有的草药都拿出来给我们用,

  还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们。

  我们在他那里休养了将近一个月,

  身上的伤才慢慢好起来呢。”

  赵大虎插话说:

  \"俺们心里着急归建啊,

  就求陈大哥带俺们去曼德勒。

  陈大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路上,他带着俺们避开鬼子的巡逻队,

  走的都是些偏僻的小路。\"

  可就在快到曼德勒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那天傍晚,天空被夕阳染成了一片火红,

  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狭窄的山路上,

  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他们正走在这条山路上,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仿佛是幽灵在靠近。

  陈阿发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敏锐,

  他立刻察觉到了这一丝异常,

  迅速示意其他人停下脚步。

  “不对劲,有埋伏!”

  陈阿发的声音压得极低,

  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紧张。

  话音未落,两旁的树林里突然冲出几个黑影,

  他们手持弯刀和枪支,

  凶神恶煞地向他们扑来。

  “快跑!”

  陈阿发大喊一声,

  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些缅人,

  与他们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孙二狗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声音不禁有些颤抖:

  “俺们看见陈大哥被几个缅人围着,

  他们的弯刀在空中挥舞,

  像恶鬼一样狰狞。

  陈大哥身上已经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冒,

  染红了他的衣服和周围的土地。”

  孙二狗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继续说道:

  “俺们想上去帮忙,

  可缅人手里有枪,

  子弹‘嗖嗖’地从俺们耳边飞过,

  打在地上溅起一片片尘土。

  俺们只能趴在地上,

  瞅准机会开枪,

  希望能打死几个缅人,

  给陈大哥减轻一点压力。”

  赵大虎的眼睛通红,

  他紧握着拳头,声音低沉地说:

  “俺们趴在地上,心里焦急万分。

  终于,俺们找到了一个机会,

  开枪打死了几个缅人。

  可等俺们冲过去的时候,

  陈大哥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他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流逝。”

  陈阿发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们说:

  \"你们... 快...

  去曼德勒... 别管我...\"

  孙二狗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继续说道:

  “俺们当时那个心疼啊,

  就像被人用刀子在心上狠狠地捅了一下。

  可俺们还是咬着牙,

  把剩下的那些缅人给解决掉了。

  后来,从几个投降的缅人口中得知,

  英军已经从曼德勒撤走了,

  咱们的远征军也会跟着撤退。

  俺们就寻思着,得赶紧往回赶,

  说不定还能找到大部队呢。

  谁能想到,

  在这儿居然听到了枪声,

  然后就碰上你们啦!”

  众人听着孙二狗的讲述,

  心情都异常沉重,

  尤其是想到陈阿发的牺牲,

  更是让大家悲痛不已。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陷入了沉默,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回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报声突然打破了这片沉寂。

  古之月快步上前,接过电报,

  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他仔细阅读着电文,

  然后抬起头,

  对众人说道:

  “师部已经悄悄地跟在咱们后面了,

  他们沿着咱们侦查的路线前进。

  不过,现在师部面临着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缺少药品和粮食。

  所以,师部命令咱们尽快找到补给点,

  为大部队提供支援。”

  众人对视一眼,

  彼此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尽管刚刚经历了与战友重逢的喜悦,

  以及失去战友和恩人的悲痛,

  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

  战斗还没有结束,

  他们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古之月深吸一口气,

  然后大声喊道:

  “弟兄们,咱们侦察连啥时候怕过困难?

  不管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

  咱们都得硬着头皮闯过去!

  现在,就让咱们一块儿去寻找那个补给点吧!”

  “走,咱去找补给点,

  给师部保驾护航!”

  众人应和道。

  野人山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河南坠子调,

  那腔调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伴随着这独特的曲调,

  还有远处九二式重机枪那沉闷的射击声,

  仿佛在为这激昂的话语伴奏。

  孙二狗正站在一棵大树下,

  他的身旁是一挺鬼子遗弃的九二式重机枪,

  此刻他正专注地往汤姆逊弹鼓上涂抹着猪油,

  那油腻的猪油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月光如水,洒在孙二狗的身上,

  照亮了他新刻的墓志铭——

  “葬我于湘江之阳”。

  这行字虽然简单,

  却透露出一种决绝和无畏。

  众人听到孙二狗的呼喊,纷纷应和着。

  他们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装备,

  检查枪支弹药,

  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踏入那茂密的热带雨林中。

  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

  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他们心中都有一个信念——

  只要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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