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妥协

　　叶晓晓黄金瞳中的火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那并非纯粹的愤怒，更夹杂着一丝被说中要害的惊悸。

　　永恒的黑暗？这缕残魂比任何人都更恐惧那无尽的沉沦与遗忘。

　　她死死盯着沧溟，那魔女虽气息衰败如风中残烛，但那双魔瞳深处的冰冷与决绝，让她毫不怀疑对方在彻底湮灭前，绝对有能力将她重新拖回那片死寂的虚无。

　　更何况……闻人天枢！

　　这个名字如同毒钉般楔在她的灵魂深处，是所有恨意与执念的源头。他还没死！他甚至可能……就落在这个危险的魔族手中！

　　残魂周身的赤金光芒明灭不定，显示出其内心的剧烈挣扎。最终，那滔天的恨意与不甘，暂时压过了玉石俱焚的冲动。黄金瞳中的火焰稍稍内敛，但那份冰冷的威严与敌意丝毫未减。

　　“……你想聊什么，魔族？”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冰冷，却不再有立刻动手的锋芒，而是变成了极度戒备的审视。“或者说，你还能拿出什么……值得本圣尊暂息雷霆之怒的东西？”

　　沧溟心中冷笑，知道对方已然入彀。她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腥甜，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掌控节奏的冰冷：

　　“很多……比如，闻人天枢那条老狗……现在的凄惨模样……”

　　“比如，当年日落谷之变……除了他和九霄仙盟，还有哪些……藏得更深的鬣狗……”

　　“再比如……”沧溟的目光扫过“叶晓晓”身上那些闪烁的纹路，“如何让你……更快地拿回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缕阳炎……都要吝啬引动……”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敲打在残魂最敏感的地方。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点破了对方外强中干的现状。

　　残魂沉默了片刻，黄金瞳中的火焰流淌着，似乎在权衡。洞府内只有沧溟压抑的喘息声和能量不稳定引发的细微嗡鸣。

　　“……解开这些令人作呕的禁锢。”良久，她才冷冷开口，语气如同命令，“至少，让本圣尊能顺畅呼吸。这便是你展现‘诚意’的第一步。”

　　“诚意？”沧溟嗤笑一声，笑声牵动了伤势，让她又是一阵咳嗽，黑血自唇角滑落，“圣女殿下……似乎还没弄清现状……本座是有伤在身……但不是快死了……”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你我如今……皆是囚徒。不过是关在……不同的笼子里。你的笼子，是本座的……本座的笼子，是这身反噬的伤……”

　　“合作，不是施舍。是想办法……一起撬开这该死的囚笼……或者，至少先保证……在笼子破开前，不会先被对方……或者自己体内的东西弄死……”

　　她的话语残酷而真实，撕开了所有虚伪的掩饰，将两人之间脆弱而危险的关系赤裸裸地摊开。

　　“叶晓晓”再次沉默。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魔族虽然可恶，但说的话却是事实。她能感觉到沧溟体内那股正在疯狂破坏的毁灭性能量，其恐怖程度甚至让她这掌控太阳真火的存在都感到心悸。那是一种截然相反、却同样走向终极寂灭的力量。

　　而她自己，也被牢牢锁在这具脆弱的身体和这些阴冷的魔纹之中。

　　“……你想如何？”她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松动，那并非信任，而是基于绝对利益计算的考量。

　　“很简单……”沧溟喘息着，眼神却锐利如刀，“本座需要时间……和能量来镇压反噬……而你，需要这具身体……更快地强壮起来，以承载你更多的力量……”

　　“这洞府深处……连通着一丝微弱的……葬魔渊本源魔脉……但其性暴烈混乱，本座如今状态……难以直接汲取……”

　　她看向残魂，目光意有所指：“你金乌之火至阳至烈，有焚灭净化之能……或许可以尝试将其稍稍炼化，转为相对温和的……元气？”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提议。让至阳的太阳真火去炼化至阴至邪的深渊魔能？这简直是让水火相融！

　　“叶晓晓”的黄金瞳骤然收缩，显然被这个提议震惊了。但旋即，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她确实能感受到地下深处那丝精纯却狂暴的能量，对其而言，那既是剧毒，却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精华。若真能炼化一丝……

　　风险巨大，但回报亦然。这或许真是快速恢复的捷径。

　　“……你想让本圣尊，为你做炼火的苦工？”她冰冷地反问，带着审视。

　　“互惠互利。”沧溟毫不避讳，“你得到元气滋养残魂与肉身，本座得到可吸收的能量来续命疗伤……否则，我若先被反噬吞噬……这些禁锢魔纹失去主导，会瞬间失控爆炸……拉着你这缕残魂和这你这具完美的容器……一起陪葬。”

　　她再次强调了两人此刻性命相连的残酷事实。

　　残魂死死盯着沧溟，似乎想从她苍白染血的面容上看出任何欺诈的痕迹。但看到的只有近乎冷酷的坦诚和隐藏在极度痛苦下的绝对理智。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沧溟压抑的痛楚呼吸声和两人身上不稳定能量流动的细微声响。

　　终于——

　　“……好。”残魂的声音冷硬如铁，“但若你有一丝异动，或这魔能有任何不对劲……本圣尊会立刻引爆所有能调动的太阳真火……大家一同湮灭。”

　　“成交。”沧溟扯出一个近乎虚无的冰冷笑容。

　　下一刻，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对着“叶晓晓”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凌空点划。

　　嗡……

　　那些紧紧缠绕、深入肌骨的暗影魔纹，微微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随后如同缓慢退潮的黑色潮水，略微松弛开来，露出了些许缝隙。并未完全解开，但足以让一丝微弱的力量得以流转，也让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减轻了少许。

　　同时，洞府地面微微震颤，一丝极其细微、却精纯狂暴、带着无尽深渊死寂气息的暗紫色能量流，如同被引诱的毒蛇，自地缝中缓缓钻出，悬浮在两人之间的空中。

　　这丝能量一出现，整个洞府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危险，仿佛连光线都要被其吞噬。

　　残魂的黄金瞳凝重地看向那丝暗紫色魔能，感受着其中与她力量本质截然相反的恐怖气息。

　　她缓缓抬起依旧被微弱魔纹缭绕的双手，指尖，一缕比发丝更细、却凝练到极致的赤金色火苗，艰难地、缓慢地探出……

　　至阳与至阴的两股力量，在这冰冷的洞府内，于两个互相提防、性命相挟的死敌操控下，开始了第一次危险至极的、试探性的接触。

　　光芒与暗影在狭窄的空间内交织、碰撞、相互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滋滋声。

　　一场走在钢丝上的危险合作，或者说，另一种形式的博弈，于此悄然展开。而洞府之外，那名为影奴的存在，依旧无声地蛰伏于黑暗之中，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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