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千眼魔域

　　杭城废墟的天际线正在扭曲，粘稠的灰雾如同融化的玻璃，顺着断裂的楼宇骨架缓缓流淌，在焦黑的混凝土表面凝结成一层湿漉漉的薄膜。那些薄膜上很快鼓起细密的、眼球状的肉瘤，肉瘤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血丝，正随着某种不可见的心跳微微搏动。

　　深田越美的躯体跪在废墟中央，后背被撕裂的伤口处覆盖着一层泛着油光的漆黑痂皮。她的脖颈以一种违背生理极限的角度向后弯折，深田越美已被无数蠕动的眼球取代.眼眶里嵌着两颗拳头大小的主眼，颧骨、下颌、甚至额头上都布满了指甲盖大小的副眼，所有瞳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收缩、放大，传递出朴步庭独有的阴冷意志。

　　“武士道……终究是低贱的容器。”一个混合着无数人声的诡异腔调从眼球丛中溢出，唾液般粘稠的黑液顺着眼球间的缝隙滴落。深田越美（或者说占据这具躯体的朴步庭）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赫然托着一团跳动的、沥青般粘稠的黑色油膏.正是从青铜巨棺中夺走的千年尸油。

　　尸油表面漂浮着细碎的金色光点，那是井上残留在其中的诡武士本源。当朴步庭的指尖刺入油膏时，所有光点瞬间爆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被投入沸油的蚂蚁疯狂逃窜。“抗拒？”眼球丛中迸发出低沉的嗤笑，“你的‘道’，不过是我眼中的养料。”

　　无数根透明的视神经从深田越美的眼球里弹射而出，如同贪婪的触须扎进尸油之中。

　　黑油剧烈沸腾起来，井上残留的意志在其中痛苦地翻滚、扭曲，最终被那些视神经一点点抽离、吞噬。

　　深田越美躯体上的眼球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增，连裸露的手臂和手背都裂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窝，无数只眼睛同时睁开的景象，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精神崩溃。地面开始震颤。

　　杭城废墟中所有残留的诡异造物.无论是啃食尸体的腐鼠，还是躲在裂缝里的阴影，都如同受到无形感召般涌向中心区域。

　　它们在接近深田越美时身体骤然膨胀，皮肤从内部被无数眼球撑破，最终化作一团团悬浮在空中的、由眼球和视神经组成的肉球。

　　“千眼……方能观道。”朴步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宏大，越来越冰冷，仿佛整个杭城都成了他的发声器。那些悬浮的眼球肉球开始相互连接，视神经交织成网，在废墟上空织就一张覆盖整个城市的、由活体眼球构成的天幕。

　　每一只眼球都在疯狂转动，瞳孔里倒映着不同的景象.有人在哭嚎，有人在狂笑，有人在啃食自己的内脏，有人抱着腐烂的尸体亲吻……

　　那是被吞噬者生前最恐惧的记忆，此刻全被朴步庭提取出来，投射在灰蒙蒙的天幕上，形成一场持续不断的精神污染盛宴。

　　【千眼魔域】，正式降临。“这是什么……”林雪瑶捂住口鼻，胃里翻江倒海。她和杨卓躲在一栋倾颓的百货大楼里，透过布满裂纹的玻璃窗，能清晰地看到外面街道上的景象.

　　那些原本用于陈列商品的橱窗，此刻塞满了半融化的人体，无数眼球从他们的胸腔、腹部甚至喉咙里钻出，玻璃上倒映着无数双窥视的瞳孔，让人脊背发凉。杨卓的脸色凝重如铁。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精神力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玻璃碴。那些眼球释放出的精神污染正在缓慢侵蚀他的防御，若非怀中还揣着几张沾染林雪瑶血液的冥钞，恐怕早已陷入幻境。

　　“是朴步庭。”杨卓低声道，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刀柄，“他吞噬了井上的尸油，进阶成了SS级诡异。现在整个杭城都成了他的领域。”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一个穿着残破西装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街角走来，他的头颅不自然地肿大，脖颈处缠绕着几圈视神经，每走一步，头顶就会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球。

　　“找到……你了……”男人的嘴唇根本没有动，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那些眼球同时转向百货大楼的方向，瞳孔里射出猩红的光线，在玻璃上灼烧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杨卓眼神一凛，猛地将林雪瑶护在身后。腰间的长刀嗡鸣着出鞘，刀身缠绕着幽蓝色的火焰.那是用冥钞燃烧后的灰烬凝聚而成的诡火。

　　“走！”他拉着林雪瑶撞破后墙，冲进堆满废弃衣物的仓库。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无数眼球如同潮水般涌进大楼，在地面上滚动时发出“咕噜咕噜”的诡异声响。两人在迷宫般的货架之间狂奔，脚下不时踩到软绵绵的、不知是布料还是人肉的东西。

　　林雪瑶紧紧攥着杨卓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她能感觉到那些眼球无处不在，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空气中，都有视线在舔舐着她的皮肤。“他的目标是你。”

　　杨卓忽然停下脚步，将林雪瑶推向一个隐藏在货架后的通风管道，“他想通过你逼我现身。

　　你先躲进去，我引开它们。”“不行！”林雪瑶抓住他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一起走。你忘了上次在剥皮客栈……”“这次不一样。”杨卓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现在的力量已经能影响现实规则，冥钞的效果会大打折扣。听话，等我回来。”

　　他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冥钞塞进林雪瑶手心，用力按了按她的手指，然后转身冲向仓库深处。幽蓝色的刀光如同闪电般划破黑暗，瞬间斩碎了十几个扑来的眼球。林雪瑶咬着牙钻进通风管道，看着杨卓的身影被潮水般的眼球吞没，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她紧紧攥着那张冥钞，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就在这时，通风管道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微弱的喘息声。林雪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向前爬了几米，借着从管道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韩美莉。

　　曾经英姿飒爽的王牌特工，此刻却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她的右眼已经爆裂，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左脸上镶嵌的那颗主眼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扭曲的人脸。最恐怖的是她的身体，皮肤下仿佛有无数东西在蠕动，不时鼓起一个个眼球状的大包，又很快瘪下去。

　　“韩……韩美莉？”林雪瑶试探着开口。韩美莉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左眼中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林雪瑶身上，嘴唇翕动着，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她的喉咙里似乎也长了眼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玻璃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救……救我……”韩美莉伸出手，那只手上已经长出了三只眼球，指甲缝里塞满了暗红色的血痂，“他……他要把所有人都变成眼睛……我快……快撑不住了……”话音未落，她的左臂突然剧烈膨胀起来，皮肤“噗”地一声裂开，十几颗乒乓球大小的眼球从里面滚落出来，在管道里弹来弹去，发出诡异的声响。

　　韩美莉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体蜷缩成一团。她看着那些在地上滚动的眼球，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绝。她颤抖着伸出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乌木盒子。

　　“可是……”林雪瑶看着那三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引魂香，犹豫了。她能感觉到香里面蕴含着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仿佛点燃它们就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没有……时间了……”韩美莉的左眼中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无数细小的血丝顺着眼眶蔓延到脸上，“他……他要来了……”话音未落，韩美莉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她全身的皮肤同时裂开，无数只眼球如同喷泉般从里面涌出，瞬间将整个通风管道填满。

　　在那片令人窒息的眼球海洋中，韩美莉最后看了林雪瑶一眼，左眼中闪过一丝解脱，随即彻底被猩红的血液淹没。

　　“啊.！”林雪瑶尖叫着后退，看着韩美莉的身体被无数眼球吞噬、分解，最终化作管道壁上一层蠕动的眼膜。

　　那股令人作呕的甜香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几乎让她昏厥过去。通风管道剧烈震颤起来，无数只眼球从四面八方涌来，玻璃珠般的瞳孔里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林雪瑶看着手中的乌木盒子，又想起杨卓被眼球吞没的身影，眼中的犹豫瞬间被决绝取代。她掏出打火机，颤抖着点燃了一根引魂香。嗤.黑色的线香被点燃的瞬间，并没有冒出火焰，而是化作一缕青烟。

　　那青烟在半空中盘旋着，凝聚成一个模糊的鬼魂轮廓，发出无声的尖啸。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涌来的眼球在接触到青烟的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融化，化作一滩滩腥臭的粘液。

　　通风管道里的震颤也戛然而止，仿佛时间被冻结。而随着第一根引魂香燃尽，第二根、第三根也自动燃起。越来越多的青烟从香头升起，在管道中汇聚成一股黑色的龙卷风，最终冲破管道，直冲天际。

　　杭城上空，由眼球组成的天幕正在剧烈波动。朴步庭悬浮在废墟中心，深田越美的躯体已经彻底被眼球覆盖，化作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大肉球。他正通过遍布全城的眼睛监视着杨卓的动向，嘴角（如果那还能被称为嘴角的话）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杨卓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他浑身是血，左臂被几根视神经洞穿，钉在一面残破的墙壁上。幽蓝色的刀火越来越黯淡，周围的眼球却越来越多，如同涨潮的海水般层层叠叠地堆积着，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放弃吧，杨卓。”朴步庭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成为我眼睛的一部分，你将能看到世间所有的真理。”杨卓咳出一口血，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他看着那些在眼前不断膨胀、收缩的眼球，突然露出一抹冷笑：“真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堆烂肉罢了。”

　　就在他准备燃烧精血做最后一搏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原本灰蒙蒙的天幕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裂，露出一道横贯天际的漆黑裂缝。裂缝中翻滚着浓稠的黑雾，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影在其中沉浮，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哀嚎。

　　更恐怖的是，裂缝的边缘竟然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一只大到足以覆盖半个天空的巨眼。眼白是纯粹的漆黑，瞳孔是旋转的星云，无数细小的星辰在其中生灭，散发出一种古老、威严、超越一切理解的恐怖气息。

　　“那……那是什么？”朴步庭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恐惧。遍布全城的眼球同时剧烈收缩，瞳孔里倒映着那只巨眼的影子，流露出源自本能的臣服。

　　裂缝中，一道巨大的、苍白的能量手掌缓缓伸出，正是在眼球黑市中出现过的“掌面”。

　　但此刻的掌面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它微微弯曲，以一种近乎恭敬的姿态对着裂缝深处躬身行礼。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从亘古洪荒传来的女声，透过裂缝传遍了整个杭城：“是谁……打扰老婆子的睡眠？”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规则力量。那些由眼球组成的天幕在这声音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无数眼球爆体而亡，化作漫天血雨。

　　朴步庭发出凄厉的惨叫，巨大的肉球剧烈收缩，无数视神经从里面疯狂地弹射出来，试图抵抗那股恐怖的威压。但这一切都是徒劳，那些视神经在接触到从裂缝中溢出的黑雾时，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

　　“冥河……姥姥……”杨卓看着那道横贯天际的裂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曾在一本古老的诡闻录上见过关于这位SSS级诡异的记载.传说她居住在生与死的夹缝之间，以亡魂为食，掌管着世间所有诡异的生死轮回。

　　裂缝中的巨眼缓缓转动，目光最终落在了林雪瑶所在的百货大楼方向。林雪瑶站在通风管道的出口，看着那只覆盖半个天空的巨眼，浑身僵硬得如同石雕。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穿透了墙壁，穿透了血肉，直接落在了自己的灵魂深处。掌面再次躬身，声音带着极致的恭敬：“恭迎姥姥降临。”

　　随着这句话落下，裂缝中涌出的黑雾越来越浓，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佝偻的身影在黑雾中缓缓站起。杭城废墟的所有诡异都在瑟瑟发抖，包括那些死去的尸体，都纷纷跪伏在地，仿佛在迎接它们的君王。

　　朴步庭的惨叫越来越微弱，巨大的肉球在黑雾中迅速消融，最终只剩下一颗拳头大小的、不断颤抖的主眼。“不知……姥姥驾临……有何吩咐？”

　　主眼中传出朴步庭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了恐惧。裂缝中的女声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如同无数风铃在幽冥中摇曳，却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老婆子……闻到了有趣的味道呢。”巨眼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再次落在林雪瑶身上，带着一丝玩味，一丝贪婪，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

　　林雪瑶握紧了手中的空盒子，心脏狂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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