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困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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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死城孤邺城已彻底沦为一座,被饥饿、瘟疫和绝望笼罩的死城。
慕容恪的铁壁合围,并未因冉闵的突围而有丝毫松懈,反而愈发收紧。
城外的燕军大营,连绵如山,刁斗森严,日夜巡骑不绝。
彻底切断了,邺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连飞鸟试图越过,都会被密集的弩箭射落。
慕容恪的意图,清晰而冷酷,即便冉闵能在外掀起些许风浪,也无济于事。
他要先困死、饿死,这座孤城中的所有人,让冉闵无家可归,无民可护。
城内的景象,比冉闵离开时,更加凄惨可怖。
粮食彻底断绝,连周稷“尸农司”用骨粉肥田术,催生的“人血麦”也早已消耗殆尽。
树皮、草根、乃至观音土,都被搜刮一空。
易子而食,已从惨剧变成了,司空见惯的生存手段。
街道上随处可见,被啃噬过的白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腐臭和绝望。
瘟疫在营养不良、拥挤不堪的流民中,疯狂蔓延。
不再是单一的病症,而是多种恶疾的交织。
高热咯血的肺痨、浑身黑斑的鼠疫、呕吐腹泻直至脱水的霍乱…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倒下,尸体堆积如山。
“尸农司”的人手和挖掘坑穴的速度,早已跟不上死亡的速度。
慕容昭感觉自己正站在,无边地狱的中心。
她外披的鲜卑白狼裘,早已沾满污秽和药渍。
内里的汉人素纱襦裙,也被汗水与血水反复浸透,她几乎是凭借意志力在支撑着。
日夜不停地奔波于,各个临时搭建的、如同地狱前哨般的瘟疫隔离区。
她的医术和“金针渡厄术”,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药材,她的金针,最多只能暂时缓解痛苦。
却无法阻止,瘟疫的蔓延和死亡的降临。
她亲眼看着一个个病人,在她面前痛苦地抽搐、咯血、最终断气。
那双曾经充满希望看着她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变成死灰色。
“白衣观音…”曾经有获救的百姓,这样称呼她。
而现在,她只从幸存者眼中,看到麻木、恐惧。
甚至还有一丝怨怼,为什么菩萨救不了所有人?
她随身携带的“五色土锦囊”,越来越瘪。
每撒下一抔土,念一句“收汝魂灵,归葬故土”,她的心就像被刀,割去一块。
中原各州的泥土,似乎也快要覆盖不完,这邺城无尽的尸骸了。
左肩慕容部烙刑的印记在隐隐作痛,手腕上冉闵所赠的“断刃护符”更是冰冷刺骨。
她的灵魂被撕裂着,鲜卑的血脉,让她对城外的同族,怀有复杂的情感。
而汉人的良知和对冉闵的承诺,又让她必须坚守在,这座人间炼狱。
更让她心力交瘁的是,凭借医者的敏锐,和之前为慕容部炼制毒药的经验…
她隐隐察觉,这场瘟疫爆发的时机和某些症状…
有些异常,不完全是天灾,更像…人祸。
但她没有证据,也不敢深想,只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徒劳的救治中。
第二幕:虹瞳窥
与慕容昭的沉静坚韧不同,拓跋月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焦躁母豹。
她同样奔波劳碌,但更多是,协助维持秩序。
利用自已的身份和武艺,弹压可能出现的骚乱。
她对慕容昭那种近乎自虐的、试图拯救每一个人的行为,既敬佩又不以为然。
“阿檀…!你省省力气吧!救不过来的!”
“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怎么守住这座城,等天王回来!”
拓跋月看着慕容昭,又一次为一个显然已经断气的孩子施针。
忍不住,一把拉住她,声音嘶哑而急切。
她的骑射劲装上沾满尘土,额发被汗水粘在脸颊,眼神锐利,却带着深深的疲惫。
慕容昭缓缓拔出金针,看着那孩子毫无生气的脸,默然片刻,低声道。
“能救一个,是一个。若我们都放弃了,邺城就真的死了。”
“可是…”拓跋月还想说什么,目光却突然被旁边一具,抬过来的尸体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尸体,死状甚惨,面色青黑,口鼻流出,暗红色的脓血。
但吸引拓跋月的,并非这常见的瘟疫症状,而是在她眼中,看到的异象。
拓跋月患有,罕见的“虹视症”,她的视野与众不同。
世间万物,往往笼罩着一层,常人看不见的、流动的“气”。
健康之人气息平稳,色彩明亮;将死之人气息衰败,灰暗浑浊。
而此刻,在这具新死的尸体上方,她看到了一缕,极其异常刺眼的…幽绿色气流!
这缕气流扭曲盘旋,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非自然的毒性光泽。
正从尸体的口鼻处,缓缓散发出来,慢慢融入,周围空气中。
这绝非寻常瘟疫,该有的“死气”!
“等等!”拓跋月猛地蹲下身,不顾污秽,凑近那具尸体,仔细查看。
她的虹瞳微微收缩,全力捕捉着,那缕诡异的绿气。
“月姐姐,怎么了?”慕容昭察觉到,她的异常。
“这气…不对!”拓跋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
“这不是病气!这是…毒!是人为的毒瘴!”
她的虹视症能分辨出,不同能量和物质的细微差别。
这缕幽绿之气,与她过去在草原上,见过的某些萨满,炼制的慢性毒药一样。
所散发的气息极为相似,阴毒而持久,能缓慢侵蚀,人的肺腑。
诱发类似瘟疫的症状,但更难察觉,更难医治!
慕容昭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立刻上前。
不顾恶臭,用金针刺破尸体,肿胀的淋巴,挤出些许脓液。
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又用舌尖极其小心地,尝了一丝。
这是她跟随生母学到的、极其危险的验毒方法。
一股熟悉的、极其微弱的腥甜苦涩味,在她口中化开。
虽然被疾病本身的气味掩盖,但她绝不会认错!
“是…‘血凝散’!”慕容昭的声音,因恐惧而发紧。
“这是我…这是我当年,被迫为慕容部,炼制的慢性毒药之一!”
“无色无味,溶于水后难以察觉,服用后,不会立刻发作。”
“但会逐渐侵蚀肺腑,令人咯血消瘦,最终…像肺痨一样死去!”
真相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不是天灾,是投毒!是有人利用围城,造成的混乱和卫生条件变得恶化。
在水中或食物中,投下了这种阴毒的“血凝散”,诱发并加剧了,这场瘟疫!
谁会这么做?目的何在?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就是慕容恪!
只有他,有能力、有动机、也有渠道,实施如此狠毒的计划!
他要的不是快速破城,而是要让邺城,从内部彻底崩溃,不战自乱!
他要最大限度地,消耗冉闵的力量,折磨守军的意志!
“慕容恪…你好狠毒!”拓跋月咬牙切齿。
鲜卑血脉,带来的不是认同,而是滔天的愤怒。
这种针对平民的无差别毒杀,触及了她内心深处,尚存的底线。
第三幕:陷两难
慕容昭和拓跋月立刻将发现,告知了留守主持大局的褚怀璧和墨离。
褚怀璧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尽血色。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投…投毒?!竟…竟至于此?!”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
若属实,不仅意味着,更大的死亡,更可能引发,极度的恐慌和内部猜疑。
墨离那白色的瓷质面具毫无波动,唯有黑曜石假眼,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消息必须封锁。”他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一旦泄露,城内立刻大乱,百姓会怀疑,一切水源、食物。”
“军队会相互猜忌,未等毒发,我等已自溃。”
“可是!”慕容昭急道,“必须立刻找出并切断毒源,否则还会有更多人…”
“如何找?”墨离打断她,“邺城水井数百口。”
“粮仓虽空,但之前分发下去的零星食物,来源复杂。”
“如何一一排查?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
“更何况,投毒者必然隐藏极深,打草惊蛇,徒劳无功。”
褚怀璧艰难地,喘匀了气,嘶哑道:“墨离先生所言…”
“虽冷酷,却在理。当下…当下最重要的是稳定!”
“要稳住人心,才能…才能守住城池,等陛下归来!”
就在他们艰难抉择之际,可怕的谣言,已经出现了。
如同瘟疫本身一样,在绝望的人群中,飞速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不是瘟疫!是有人投毒!是谁?肯定是燕狗的细作!”
“细作?我看未必…听说那种毒药,只有精通医术和毒术的人,才能配出来…”
“咱们城里…不就有一位…来自慕容部的…”
“嘘!小声点!你是说…那位‘白衣观音’?她可是天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毕竟是鲜卑公主…说不定…”
“怪不得,她救不了几个人,原来毒就是她…”
谣言如同毒蛇,巧妙地利用了,慕容昭尴尬的身份,鲜卑庶女、精通毒术。
还有目前,无法控制疫情的现实,迅速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她!
可足浑皇后,早已通过潜伏的“镜鉴台”细作,将精心编织的谣言种子撒播了出去。
此刻,这些种子在恐惧和绝望的沃土上,疯狂生长。
很快,当慕容昭再次试图进入,一个疫区救治时。
迎接她的不再是,期盼的眼神,而是恐惧、戒备、甚至公开的敌意。
“滚开!鲜卑妖女!就是你下的毒!别假惺惺了!你的药有毒!”
人们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向她投掷石块和泥块。
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甚至试图冲上来对她动手,被拓跋月厉声喝止,拔刀相对。
慕容昭站在原地,任凭污物,砸在她的白狼裘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
她看着那些,用最仇恨目光,看着她的百姓,心如刀绞,百口莫辩。
左肩的烙痕和手腕的断刃护符,同时灼痛起来。
仿佛在提醒她,这无法摆脱的,身份撕裂和宿命。
第四幕:血溅仓
谣言和恐慌,最终演变成了暴力。
饥饿和恐惧的流民,在一个被可足浑皇后细作,煽动的头目带领下。
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冲击着,城内仅存的几处,官方粮仓和物资囤放点。
里面存放着,褚怀璧准备用于,最后时刻的“赎罪仓”粮种,以及一些珍贵的药材。
“打开粮仓!放粮!官府有粮,不给我们吃!要饿死我们!”
“杀了那些狗官!杀了那个鲜卑妖女!”乱民们眼睛赤红,早已失去了理智。
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疯狂地冲击着,由陈丧的“哭丧军”,把守的仓库大门。
“哭将军”陈丧面色枯槁,泪腺早已干涸,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声。
他指挥着,同样面黄肌瘦的士兵,组成盾阵,拼死抵挡。
但乱民人数太多,且疯狂无比,防线岌岌可危。
“放箭!再敢冲击者,格杀勿论!”陈丧迫不得已,嘶吼着下令。
他深知这些粮种和药材,是邺城最后的一线生机,绝不能被抢走糟蹋。
零星的箭矢,射向人群,顿时有几人倒下,惨叫连连。
但这并未能,阻止疯狂的人群,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愤怒。
“他们杀人啦!官府杀人啦!跟他们拼了!”
冲突瞬间升级,演变成一场,血腥的混战。
士兵和乱民扭打在一起,刀枪互斫,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场面彻底失控。
慕容昭和拓跋月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褚怀璧也跌跌撞撞地赶到,看到眼前惨状,急火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住手!都住手!”慕容昭冲上前,试图分开厮杀的人群。
“粮食不多!那是留种的!抢了大家以后都没活路!”
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疯狂的喊杀声中。
有人认出了她,大喊:“妖女来了!就是她下的毒!杀了她!”
几把粪叉和菜刀,竟然向她砍来!拓跋月眼疾手快,挥刀格开。
将慕容昭护在身后,厉声喝道:“谁敢动她!”
慕容昭看着眼前,互相杀戮的汉人同胞。
看着他们因饥饿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容。
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彻底将她淹没。
她知道,再不制止,最后的一点秩序和希望,都将彻底毁灭。
就在这时,她看到几个乱民,已经砸开了仓库的一角。
正在疯狂地抢夺,里面为数不多的麻袋,那里装的,正是无比珍贵的粮种!
“不!不能动那些种子!”慕容昭失声惊呼。
褚怀璧也看到了,他发出绝望的嘶吼:“那是…那是留给孩子们的最后希望啊!”
眼看最后的生机,就要被毁于一旦。
慕容昭眼中,闪过极其痛苦的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猛地从,拓跋月身后站出,对正在苦苦支撑的,陈丧及其部下。
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个,让她自己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命令。
“镇暴!凡冲击官仓、抢夺粮种者…视为通敌!杀无赦!”
命令出口的瞬间,她仿佛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一直努力秉持的医者仁心,在残酷的生存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陈丧愣了一下,那嘶哑的呜咽声,变得更加凄厉。
但他没有犹豫,血红着眼睛,重复了命令:“天王有令!镇暴!杀无赦!”
士兵们不再留手,刀枪狠狠地,向乱民砍去,惨叫声顿时更加密集地响起。
慕容昭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曾经视她为“白衣观音”的百姓。
此刻倒在她的命令之下,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袂。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流泪,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口中充满血腥味。
手腕上的断刃护符冰冷刺骨,仿佛在嘲笑她,终究还是走上了,以暴制暴的道路。
拓跋月护在她身边,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无比。
她理解慕容昭的不得已,但心中同样充满了悲凉。
这座孤城,正在吞噬掉,最后的人性。
动乱最终被镇压了下去。仓库门口留下了,数十具乱民的尸体。
粮种和药材保住了,但邺城的民心,彻底碎了。
慕容昭站在那里,白衣染血,月光照在她,苍白而麻木的脸上。
如同一位被困在无边地狱、双手沾满罪孽的孤独神只。
而拓跋月,看着慕容昭,那绝望而坚忍的侧脸,又望向城外漆黑如墨的燕军大营。
眼中燃起了,决绝的火焰,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
当夜,一道纤细的身影,凭借着对邺城地下,“黄泉道”部分路径的熟悉。
悄然避开巡逻,潜出了邺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要亲自去查证,投毒的真相,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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