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异常存续与环之初窥

　　冰冷的诊断如同终极的审判，悬于头顶。希望已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绝对绝望的、近乎麻木的清醒。她们是“异常体”，存在于一个被更高存在判定为“错误”且待清理的系统中。唯一的“幸运”在于，清理的指令因“环未修复”而暂未执行。

　　这并非恩赐，而是死缓。

　　力场内，气氛彻底改变。之前的焦虑、恐惧、乃至微弱的期盼，都被一种沉重的、目标明确的务实感所取代。情感成为一种奢侈品，生存和探索变成了纯粹的技术问题。

　　海伦博士强忍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不适，挣扎着投入到对那短暂信息流的分析中。每一个词都被她反复咀嚼、拆解。

　　“守望者协议…这像是一个自动化系统的名称，或者一种职责…状态缺失\/静默，意味着它并非完全体，或者其主要功能处于离线状态？”

　　“衍生异常体…星尘（熵减倾向）、虚噬（熵增倾向）…它们是从某个更本源的东西‘衍生’出来的，走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一个试图建立秩序（熵减），一个趋向彻底混乱（熵增）…这倒是符合我们对它们的认知…”

　　“环未修复…这是关键！‘环’是什么？是某种设备？某种宇宙常数？还是…某种平衡机制？它的损坏导致了守望者静默和异常体衍生？”

　　“指令无法执行…继续休眠…指令内容大概率是‘修复环并清理异常’，因前提条件不满足而无法触发…”

　　她的分析冰冷而逻辑，仿佛在解剖一具无关紧要的标本。优化的指令和连续的打击，似乎将她属于“人”的那部分情感也彻底封存了起来，只剩下纯粹的学术机器。

　　小艾琳变得异常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那浩瀚的注视和冰冷的信息流对她的冲击似乎最大，她本能地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令人恐惧的宇宙真相。她手臂上的网络印记闪烁得极其微弱，仿佛也在恐惧。

　　成年艾琳成为了变化最显着，也最稳定的那个。回响的侵蚀和连续的冲击，似乎将她淬炼成了一种奇特的状态。她的情绪波动变得极其稀少，眼神中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古老韵味的平静。她手臂上的光路不再带来不适，反而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如同额外的感官。她负责起所有的体力劳动，继续挖掘那日益稀少的光米，收集几乎枯竭的根露，动作高效而精准，不知疲倦。

　　她时常抚摸那座微微开裂的回响尖碑，以及自已身上的光路。这是她们与“守望者”同源的证明，也是她们目前唯一能主动利用的力量。

　　“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环’的信息。”在一次分配少得可怜的食物后，成年艾琳开口，声音平稳无波，“这是关键。守望者因它未修复而休眠，也必将因它修复而苏醒。我们必须赶在它之前找到‘环’，或者至少理解它。”

　　“信息从哪里来？”海伦博士抬起头，眼中是计算的光芒，“网络底层可能残留碎片，但希望渺茫。最大的可能，还是它。”她指向回响尖碑，以及成年艾琳身上的光路。

　　“它们源自守望者的回响，或许…本身就携带了关于‘环’的零星信息。尤其是你，艾琳，你的同化程度最深…尝试深入感知，不是接收新的回响，而是挖掘已经沉淀在你体内的那些‘古老记忆’。”

　　这无异于主动拥抱异化，从内部挖掘可能存在的、属于非人过去的碎片。

　　成年艾琳没有任何犹豫。“好。”

　　她再次静坐于尖碑前，但这次的目的不再是引导能量，而是向内探索。她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那片被古老回响充斥的精神海洋。那些曾经是混乱幻象的碎片，如今在她有意识的梳理下，开始逐渐呈现出模糊的脉络。

　　她“看”到更多关于那些巨大沉默存在的片段，它们似乎守护着某个…巨大的结构。那结构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由纯粹法则和能量构成的、横跨虚空的循环。它稳定地运行着，散发出和谐的光芒，维持着某种至关重要的平衡。

　　然后，灾难降临。景象支离破碎，无法看清源头。只看到那巨大的“环”状结构被撕裂、扭曲，发出令人心碎的崩鸣。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溅，有的黯淡熄灭，有的则扭曲异化…

　　其中两块最大的碎片，一块迸发出强烈的、试图重建秩序却显得急躁而脆弱的白光（星尘？），另一块则沉入极致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与虚无（虚噬？）。

　　而那些沉默的守护者（守望者？），似乎也在灾难中遭受重创，变得残缺、静默，散落在破碎的环周围，如同失去指令的机器…

　　这些记忆碎片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与守望者传来的信息高度吻合。

　　“环”…是一个巨大的、维持宇宙某种基础平衡的循环结构？它的断裂，导致了守望者静默和星尘\/虚噬的衍生？

　　那么，修复“环”，是否意味着要重新整合星尘和虚噬这两种走向极端的力量？这怎么可能做到？还是说，修复意味着…彻底摧毁这两个“错误”的异常体，用它们的“材料”来填补环的缺口？

　　后一种可能性让力场内的空气几乎冻结。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所有的挣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修复“环”所需的…燃料。

　　这个推测令人窒息。

　　但成年艾琳在那些记忆碎片中，还感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在“环”完整运行的时代，似乎并不仅仅是“秩序”。那是一种更复杂的、包容了秩序与混沌、创造与消亡的动态平衡。星尘的熵减和虚噬的熵增，或许本就是“环”正常运行的两个方面？只是在环断裂后，它们失去了制约，走向了各自的极端？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修复“环”，或许并非要消灭谁，而是要让这两种极端力量重新回归平衡？

　　这个想法带来了一线极其微弱的、却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我们需要验证…”海伦博士的声音因这个猜想而带上了一丝激动的颤抖，“如果‘环’的本质是动态平衡，而非纯粹秩序…那么星尘和虚噬或许并非纯粹的‘错误’，而是…失控的‘组成部分’？”

　　如何验证？

　　她们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力场外那片凝固的、二维化的虚噬伤疤。

　　虚噬…这个她们一直对抗的、代表彻底虚无的敌人，它的本质，是否也蕴含着“环”的另一面？

　　这个想法疯狂而危险。

　　但她们是“异常体”，早已别无选择。

　　了解“环”，了解虚噬，或许是她们在死缓期内，唯一能做的、可能找到出路的探索。

　　绝望的深潭中，一丝基于冰冷推理的、微弱到极致的可能性，开始萌芽。

　　她们开始筹划一项前所未有的、危险至极的行动——尝试与那片被静默的虚噬伤疤，进行极其有限的、小心翼翼的接触。不是为了净化，而是为了…理解。

　　异常的存在，开始试图理解自身作为“错误”的根源。
　　http://www.bixia5.cc/book/17801/37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bixia5.cc。笔下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bixia5.cc